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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三十八

作品名称:血染长鞭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3-05-09 12:07:54      字数:7755

  三十六
  
  六月六,发大水,人们都希望这一天能下大雨,希望有个好收成。二小看到今年地里的庄稼苗长得不错,就对三姑说:“我们杀只羊祭祀一下,一来祈求好收成,二来给你祈福,保佑你出入平安。”三姑说:“你看管用就祭祀。”二小向村里的人买了一只山羊,请人杀了。午时,二小把羊肉和其他祭品摆上香案,拜天地,祭鬼神,暗中给三姑许愿,保她出入平安。三姑也在祭台前拈了香,口里念念有词。两个儿子在一旁看着,眼巴巴地盯着桌子上的祭品。
  祭祀之后,剩下不少肉,三姑让二小给姑姑和同村的二愣子每家送去一块肉。二愣子接下二小送来的羊肉,包了一顿羊肉饺子吃。二愣子婆姨拿出一块布,送给二小,二小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四痞子被日本人暴打之后,怨气冲天。每天三件事,一是喊身子疼,二是喝酒,三是骂娘。四痞子不敢在日本人面前骂人,但在警备队的院子里,谁也敢骂。他骂日本人狼心狗肺,他一心效劳,却落得如此结果。他骂日本人是狗熊,自己没本事,却把责任都推在他身上,恨不得宰了日本人。警备队副队长小诸葛劝他忍着点,日本人总有倒霉的那一天。四痞子说:“你娘的屄,日本人倒霉了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小诸葛嘿嘿一笑说:“这是说不准的事。”
  小诸葛看见四痞子心情不好,晚上从街上找了两个野女人,关在警备队院子里,供四痞子快活。过了几天,四痞子玩腻了,对小诸葛说:“老子怎不能娶个婆姨呢?”四痞子心里想过,自己作恶多端,将来恐怕不得好死,一旦自己死了,断了香火,他爹会在地底下骂他。他想到了年迈的娘,他的娘经常在他面前念叨,让他不要做恶事,一来她老眉老眼,在人面前抬不起头,经常遭人骂;二来四痞子应该娶个婆姨,到她咽气的时候,家里能添个一男半女。
  四痞子在警备队调养了十来天,又被日本人赶出去杀人放火,四痞子背地里狠狠地骂:“老子将来不得好死,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拉你们几个日本人垫背。”小诸葛劝道:“已经上了贼船,就一竿子插到底;如果放下屠刀,日本人会先割了你的脑袋。”四痞子想,在警备队他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如果洗手不干,回家就得喝西北风。虽说在警备队有时会受气,可毕竟潇洒的时候多,再说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威风八面的人物,走在大街上谁都不敢小看自己。
  一天,四痞子带着警备队跟着一小队日本人出发,要去北山的一个村子扫荡。快到煤窑的时候,远远看见三姑和二愣子赶着牲口走来,两头驴背上都驮着炭,驴走起来摇摇摆摆,步子十分沉重。看见日本人和警备队,三姑心里有点担心,心想不要出什么事。三姑赶着驴路过警备队身边,一眼看见队伍中间的四痞子,她装作没有看见,想赶紧走过去。没想到四痞子走出队伍,用枪拦住了三姑。
  “你想干什么?我们两清了,我不欠你的了。”三姑横眉冷对。
  四痞子看看三姑,看看二愣子,顿时醋劲大发,说:“你有相好的,就不愿意理我。太绝情了!”
  “我和你有什么情?你是你,我是我,我愿意跟谁好就跟谁好,你管得着吗?”
  “呵呵!臭婊子,你当自己是个人物,我四痞子要你怎样你就得怎样,信吗?”
  “你娘的狗屁!小心老娘的鞭子。”
  三姑向四痞子扬起了鞭子,眼看就要抽出去,二愣子上前压住了三姑的胳膊,吓得四痞子倒退几步,躲到一个警备队员的身后。
  路边出现围观的人,人们都屏住气,谁也不敢说话,都为三姑捏着一把冷汗。
  警备队的队员一下子围住了三姑,二愣子不知如何是好。三姑面无惧色,声色俱厉地对警备队说:“你们欺负一个女人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祸害老百姓的日本人拼去!你们要和一个女人过不去,今天老娘豁出去了,看看谁是软蛋!”
  三姑说着,又扬起了鞭子。围观的人都退得远远的,站在远处看着这场龙虎斗。
  二愣子看到警备队人多势众,吃亏的一定是三姑,再次压住了三姑的鞭子。
  走在前面的日本人看到警备队在对付一个女人,很不高兴,对着四痞子咕噜几声。四痞子耷拉下脑袋,招呼警备队继续往前走。临走的时候,四痞子给三姑甩下几句话:“臭婊子,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要收拾你,你等着!”
  看着警备队走远了,二愣子招呼三姑赶紧走,免得再生枝节。二愣子抽了一鞭子三姑的驴,驴哒哒往前走,三姑也跟上来。
  远处路边观看的人窃窃私语,他们不知道三姑是哪里的神仙,敢跟黑心黑肺的四痞子斗。
  回家的路上,三姑又骂了一通四痞子,二愣子劝她不要惹他,四痞子是条疯狗,随时都会咬人。三姑回家,把四痞子招惹的事情跟二小说了一遍,二小也劝三姑别惹他,说四痞子是条恶狼,招惹不得。三姑责怪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恶鬼。
  夜晚,山村一片宁静,鸡不叫,狗不咬,人们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中。三姑和二小在被窝里说话,一直到三更天才入睡。四更天,三姑突然在梦中大喊起来,惊醒了正在熟睡的二小。二小赶紧摇醒了三姑,说:“安心睡觉,莫怕。”
  二小继续睡觉,三姑却怎么也睡不着。刚才梦中的情景令她十分惊心。她梦见四痞子带着一班人马到她家来迎亲,四痞子披红挂绿,从轿子里下来,自己穿着一身新衣服,由二小扶着走出门,送上轿。突然,自己扭身往回跑,大喊着:“我不去!我不去!”回想刚才的梦,三姑默默流着泪,很久才入睡。
  四痞子领着日本人跑了一整天,跑了几个村子,非打即杀。一更天,他回到警备队,疲惫不堪,吃了点饭就倒头睡着了。天快亮,四痞子梦见自己把三姑娶回家里,他披红挂绿和三姑拜天地,村子里好多人来看热闹。他牵着三姑的手,把三姑领入洞房,没等三姑脱去鞋,就把三姑抱到炕上,解开三姑的衣服与三姑痛快。他从梦中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不禁叹息几声。
  原来,在扫荡归来的路上,小诸葛跟四痞子聊起了三姑,他问四痞子是不是喜欢三姑。四痞子说:“光棍一条,哪有不喜欢女人的,何况三姑这样有几分野性的俊女人。”四痞子反问,“你能帮我把她弄到手吗?”小诸葛嗨嗨一笑说:“天无绝人之路,容我好好想一想。”
  小诸葛也是无赖一个,没有什么本事,却有一颗狮子般凶残的心。他脑袋长得很大,所以人们给他的绰号是“大头狮子”,警备队的一帮弟兄不甚怕四痞子,却很怕大头狮子。过去,他很厌恶人们给他起了这样一个绰号,自从进了警备队后,他对自己的这个绰号却很欣赏。他会出坏主意,因此警备队的弟兄们又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穿地蛇”。他喜欢看《三国演义》,自称小诸葛。平时弟兄们只敢叫他小诸葛,却不敢叫他大头狮子和穿地蛇,只敢背地里叫着泄恨。
  四痞子找来小诸葛,让他为自己解梦。小诸葛听了,高兴地说:“队长将喜事临门,我来为你谋划。”
  四痞子满心欢喜。
  
  
  
  三十七
  
  二愣子和三姑照常驮炭贩粮食,出入平安。眼看到了秋天,地里的庄稼开始成熟,有的已经现出淡黄色。今年风调雨顺,两家的庄稼都长得很好,二愣子说起地里的庄稼,眉飞色舞,说:“今年多种了二亩糜子,准备明年好好给儿子过头一个生日。”三姑也说:“今年粮食多了,准备明年春天盖三孔新窑洞,早点给儿子准备娶婆姨的房子。”世道哄哄乱,二愣子和三姑却踌躇满志,都在憧憬未来的好日子。
  前一段时间,四痞子成天带着日本人祸害老百姓,无暇他顾。这一段时间消闲了,晚上他经常和弟兄们上街喝酒逛窑子取乐,回到警备队的窑洞里,还是觉得空荡荡的。特别是回到家里看老娘,娘一面骂他不是个好人,祸害老百姓;一面骂他不成器,娶不到一个婆姨,光棍一条,将来会断子绝孙。这时候,四痞子羞愧难当,只好耷拉着脑袋离开家。
  一天,三姑贩粮食回到村里,刚到村口,就有人跟三姑说:“你家出事了,快回家看看。”三姑问什么事,村里人说:“你家二小被警备队抓走了。”三姑一听,吃了一惊,心想二小一心种庄稼,也不惹是生非,凭什么抓他?三姑大怒,甩了一鞭子,骂道:“狗日的!”
  三姑赶着驴急匆匆回到家里,看见公公和婆婆在给两个孩子做饭。婆婆一边和面,一边掉眼泪。看见三姑回来了,婆婆泣不成声。三姑看见公公坐在炕沿上抽闷烟,两个孩子静静地坐在板凳上,一声不吭。
  “你们别难过,明天我去找狗日的四痞子。如果他不放人,我跟他拼命,鱼死网破。”
  晚上,公公和婆婆回去了,三姑伴着两个孩子躺在炕上,辗转反侧,不能安寝。她先琢磨四痞子为什么要抓二小。四痞子跟二小无冤无仇,二小也没有跟着游击队做什么事,只不过为了救二愣子拿钱求过他,难道因此就要被抓吗?不可能。三姑思来想去,认为还是自己得罪了四痞子,他才抓二小雪恨。二小的爹年纪大了,上地干不得重活,只能干点轻活。二小不在家,家里的二十多亩地就没人照料,这是断她家的生计。
  三姑琢磨搭救二小的办法。让她还像上次搭救二愣子一样,三姑绝不会这样做,因为她对四痞子的仇太深了。拿钱去赎二小,也许四痞子会见钱眼开,因为他对二小没有仇恨。万一四痞子不收钱,怎么办?三姑想不出好办法,只有临机处置。
  第二天一大早,三姑把钱裹在一块布里,揣在怀中;把两个孩子托给孩子的爷爷和奶奶,自己赶着驴去县城。
  晌午,三姑到了警备队门口,连招呼都不打,就赶着驴进门,结果被守门的警备队员用枪拦住了。三姑不理睬,扬起鞭子打在警备队员握枪的手上,“叮当”一声,枪掉在了地上。三姑趁机进了警备队的院子。
  听见门口有人哭喊,屋子里的人都跑到院子看究竟,四痞子也跟着跑出来。四痞子一眼瞧见站在院子中央的三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对三姑的脾性太熟悉了。
  “你打算怎么来救你的男人?”四痞子单刀直入。
  “我男人跟你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你为什么要抓他?”
  “嘿嘿!”四痞子冷笑一声,“他跟着游击队跟日本人作对,这罪是轻是重,我想你能掂量出来。”
  “放你娘的屁!我的男人是什么人,我知道。他连地里的庄稼都照顾不过来,哪有闲工夫做别的事?”
  “我有证据在手。”
  “你拿出证据我看看!”
  “到时候自然会拿出来的,恐怕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你还是识相一点,早点回家去。”
  “你要钱?我给。”三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扔给四痞子。
  四痞子一闪身,布包落在地上。三姑心里没了底,心想钱不管用,只有拼命了。
  “我四痞子是喜欢钱,可今日四痞子非往日四痞子,我是有点身份的人。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能收取你的不义之财。”
  小诸葛也附和着:“我们队长不是平常人,他喜欢什么,你清楚,何不投其所好?”
  四痞子嘿嘿笑着。
  听了小诸葛的话,三姑嚼出了其中的味道,不由怒火中烧。三姑强咽了一口唾沫,忍住了,心想能文最好不武,免得坏事。
  “嫌钱少吗?不够我回家再拿。”三姑说。
  “你给的钱不少。”四痞子说。
  “你的钱再多也不管用。”小诸葛阴阳怪气地说。
  三姑看看四痞子,再看看小诸葛,说:“你们想要什么?直说。”
  “要你这团活脱脱的肉。”小诸葛说。
  三姑一听,怒火万丈,忍无可忍,扬起鞭子,先抽四痞子,再抽小诸葛。两鞭子下去,两个男人躺在地上打滚。看到两个队长挨打,其他警备队员手里拿着枪,把三姑紧紧围在垓心。
  两天之后,二愣子听到了二小被警备队抓走的消息。二愣子跟婆姨说起此事,婆姨说:“我们得想办法救二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然对不起三姑。”二愣子觉得自己的婆姨明白事理,心里很舒畅,说:“我会想办法。”对于四痞子这样的黑心人,二愣子也难想办法,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托人拿钱赎二小。由于自己以前跟四痞子有积怨,不便出面,便找了个熟人去说情。
  四痞子看到又有人拿钱来说情,架子拉得更大了。说情人把钱放在四痞子的炕上,四痞子只看了一眼,说:“我四痞子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二小的事要公事公办,况且日本人也知道抓二小的原因,我不能私自放了二小。”
  二小被抓,三姑和二愣子都无计可施,看来二小凶多吉少。
  二小被抓,其实是小诸葛给四痞子出的鬼点子,目的是以二小跟日本人做对为理由,置二小于死地,然后夺取三姑。这一点,三姑从四痞子屡次调戏她的恶行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的险恶用心。
  二愣子无奈,去找三儿子。三儿子左思右想,也无计可施,搭救二小的事陷入绝境。二愣子把三儿子搭救无策的情况告诉三姑,三姑一筹莫展。上次鞭打四痞子被赶出警备队后,三姑含怒回到家里。她可以泄一时之愤,到底寡不敌众,一条鞭子敌不过许多杆枪。三姑回到家与公公婆婆商量办法,结果也是没有办法。
  二小被关水牢,遭了几次毒打,兼之成天咒骂四痞子,怒火烧身,几天下来,元气大伤。四痞子不把二小提交日本人,毕竟他没有真凭实据,只是想让二小经受不住折磨,死在牢里。至于三姑,虽然鞭打了四痞子,四痞子也不愿意伤害她,毕竟他想得到三姑。三姑无奈,再次到警备队要人,结果被拒之门外。一气之下,三姑抱来一捆玉米秆,放一把大火,火烧警备队大门。日本人听说此事,把三姑抓起来,先毒打一顿,然后要枪毙。四痞子着急,赶紧从中斡旋,总算让三姑逃过一劫。三姑被打得遍体鳞伤,公公婆婆托人用驴把三姑驮回家。三姑回家,一家人抱头痛哭,认定二小必死无疑。
  二愣子不甘心,再次找三儿子商量搭救二小的事,三儿子说只有往警备队扔几颗手榴弹,趁乱营救二小。二愣子同意冒一次险,一起和三儿子商量了营救办法。
  
  三十八
  
  一天,三儿子打听到警备队要外出,就找了几个人,想趁警备队院子里人少之机,营救二小。半夜,他们在警备队墙外往院子里扔了炸弹。听到爆炸声,他们正准备翻墙进去营救,结果日本人赶来了,他们只好逃之夭夭。
  四痞子回到警备队,听说挨炸的事,心想一定与二小有关。二小关在水牢里,四痞子从来没有瞅过一眼,他要二小被慢慢折磨而死。这次,四痞子进水牢里看二小,看见二小面无血色,奄奄一息,认为二小很快就会死去。他把二小的情况跟小诸葛说了,让他给自己拿主意。小诸葛去看了一眼二小,回来要求四痞子马上放人,四痞子不解,问:“为什么?”
  “你听我慢慢道来——”小诸葛对四痞子说,“二小现在气息奄奄,活不了几天。如果让二小死在牢里,三姑必定怨恨你,你不仅得不到三姑,反而会被三姑暗害。现在放二小出去,说不定三姑还会感激你,日后二小死了,三姑就是你的了。只是你要这样跟三姑说——”小诸葛打住了话。
  “怎么说?”四痞子问。
  小诸葛去厕所撒尿,好久不回来。四痞子心里焦急。过了很久,小诸葛才进屋。四痞子说:“你痛快点说,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小诸葛讲了笼络三姑的策略,四痞子点头称是。
  第二天,四痞子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三姑的村里。看到警备队进村,人们都吓得躲起来,唯有三姑一家不躲,三姑一家已经豁出去了,横竖是一死。四痞子亲自登门,告诉三姑好消息,说她可以去警备队接二小回家。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三姑说。
  三姑一家不相信四痞子的话,认为他在欺骗,四痞子就编造了一通话:“二小被抓,是有人告发了他,说他跟游击队有瓜葛。二小跟日本人作对的事,我们一直瞒着日本人。我们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让日本人知道也是为了保护二小,何况二小是你三姑的男人,我们又有一面之交,我会有意害他吗?我们毕竟喝着一条河的水,日本人是外人,打折胳膊往里拐,谁愿意得罪人?现在我们查明,二小是被人诬告,放他回家。”
  四痞子的一通话,三姑一家将信将疑。既然四痞子让去接人,三姑当然要去接。四痞子走的时候,给三姑扔下一些钱,说:“给二小补补身子。”
  “不要你的臭钱,你的钱不干净,老娘有钱。”三姑把钱扔给四痞子。
  四痞子嘿嘿一笑,也没去捡钱,临转身时留下一句话:“记得明天去接人。”
  三姑在警备队看到二小的样子,泣不成声。她叫村里的人用担架把气息奄奄的二小抬回家。爹娘看见二小的样子,抱着二小痛哭一场。
  二愣子听说二小回家了,提着二斤羊肉来看二小,看到二小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二愣子想起自己蹲水牢的滋味,不禁洒了几滴眼泪。三姑摸着二小蜡黄的脸,也陪着二愣子落泪。
  二愣子说:“此人不除,老百姓没有宁日。”
  二愣子回村后找三儿子,说要除掉恶魔四痞子。三儿子说:“我何尝不想除掉他,我们没有枪,又无法接近他。”
  二愣子想起上次报仇,只炸伤了四痞子的腿,没过几天,他依然活蹦乱跳,到处害人。二愣子哀叹一声,恨无上天之路。
  三儿子看见二愣子恨彻骨髓的样子,就对他说:“我们从长计议,争取弄到一杆枪,这样就可以远距离射击他。”
  秋末的天气晴空万里,虽有几分凉意,人的身子感觉非常舒坦。二愣子帮助爹收割完地里的庄稼,依旧赶牲口。他好久没有看见三姑,知道三姑还在家里伺候二小。一个人赶着驴进进出出,有点孤单,他很希望能听到三姑驴的悦耳铃铛声。二小最近如何,他没有工夫去看,也没有从别人口里得到二小的消息。
  放二小回家之后,四痞子经常暗中派人打探二小的消息,打探消息回来的人总是说,人还没有死。这让四痞子很纳闷,难道三姑有回天之术?他责问小诸葛:“你说二小半月之内必死无疑,他娘的,到现在二十天了,他还活得好好的,你的什么屁主意,还不如让他死在牢里,老子现在就可以拿着彩礼去提亲了。”小诸葛也很奇怪,二小怎么如此经折腾。老道失算,面对四痞子的责骂,他羞愧难当,只推说再等几天,必有结果。
  四痞子知道三儿子是地下游击队,但总拿他没办法,而且还遭到他的袭击。上次被炸伤腿,他怀疑是三儿子干的,因此怀恨在心。最近二小不死的消息让他很恼火,他决心找三儿子解恨。
  月黑天高,四痞子带着他的警备队悄悄埋伏在三儿子村子对面的山上,等待天亮,抓获三儿子。这次,他们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先打枪威吓,而是一部分人守在山上监视,一部分人悄悄进村抓捕。三儿子的爹有个习惯,每天总是天不亮就从炕上爬起来,不是清扫院子,就是挎着筐子出去拾粪。今天早晨,他扫完院子,正提着粪筐准备出去,无意间往对面山上瞅了一眼,发现有人头晃动。他立刻叫醒正在酣睡的三儿子,说有情况。三儿子一咕噜滚下炕来,鞋子都没有穿,撒腿就跑。没想到警备队已经堵住了他家的大门,三儿子从二门跑了。
  三儿子的院子是四合院,不仅有大门,还有二门和三门。二门在院子的另一头,是个小夹门。三门是从院子通到屋顶的一个小楼道。先人设置的三道门,帮了三儿子的大忙。
  四痞子气急不过,把三儿子家的门窗砸得稀巴烂,恨恨而归。
  不久,四痞子得到消息,二小没有死,活过来了。四痞子火冒三丈,当着警备队百十号人的面,臭骂小诸葛。小诸葛忍气吞声,不敢言语。
  说到二小起死回生,一是他的命大,二是他的运气好。本来,他在水牢里泡得全身浮肿,面如土色,毫无生的希望。三姑的爹看到女婿被折磨成这样子,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试试的侥幸心找到当地的一位村医,十几服中药灌下去,救了二小一命。
  二小康复了,三姑又赶着牲口跑生意。
  二愣子和三姑进进出出跑了一段时间生意,顺顺当当。一日,二愣子和三姑又去三岔口贩粮食,二人在市场上买好了粮食,赶着驴进了旅店。店老板看见二人进店,先帮着卸粮食,接着给牲口饮水,然后把牲口拉进圈里吃草,随后又给二人倒了两海碗开水。二愣子说:“店老儿,你这么热情,是看我的面子,还是看三姑的面子?”
  “当然是看三姑的面子。两条腿的男人满院子都是,女人就三姑一个,我能不优待吗?”
  “你老儿见色眼开,难怪你的店里男多女少。”
  “要不是三姑经常来,我的店里还不会有这么多客人,这是借三姑的光。”
  店老板几句话,说得三姑心里甜滋滋的,绽开的笑脸花一般灿烂。三姑喝了一口水,说:“店老板不愧是开店的,能说会道,说得我心里好舒服。”
  听见三姑如此夸他,店老板乐呵呵的,嘴都合不拢,马上给三姑端来一盆洗脸水。
  “二愣子,你小子自己倒水洗脸。”
  吃晚饭的时候,店老板悄悄给三姑的面碗里多放了几块羊肉,多撒了一些芝麻,三姑吃着香喷喷的。睡觉前店老板给三姑换了新被褥,说:“一个女人家,跑了几十里路,一定很累,休息好。”
  晚上,二愣子从褡裢里拿出一块花布,递给三姑,说:“给你的。”
  “为什么?”
  “我困难时你送我布,我送你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三姑笑着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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