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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是工伤,你是妨碍公务!

作品名称:古槐记忆      作者:瓦工      发布时间:2023-05-08 13:03:22      字数:5763

  一
  路局长离开指挥部,就往赵刚的承包苗圃来了。他想今天无论如何得把这个攻坚任务落实了。他思想上已经有了准备,至于赵刚谎称进口树苗,要两千万的事情,纯属捣乱,不能迁就。今天,如果赵刚不按照政策规定的条件签协议,就强行推掉。这是一场硬仗。文教局也通知了其他人参加,同时和派出所打了招呼。
  经过改革开放几十年的发展,原来的桃城区市区面积增加了几倍,桃城区也改名为桃城市了。为了统筹规划,现在把武罗、磁州撤县改区,原来市区分为桃南和桃北两个区。原来的樱花大街从南面的高速路下来,贯穿整个桃城市区直到原武罗县城。现在,要打通樱花大街,穿过逍遥村,直通到北面的东西高速公路。
  路局长和凤霞等几个干部步行走在宽阔的樱花大街路床上,隔着逍遥村的苗圃,隐约能看到远处已经压好的泊油路面。不知从远处什么地方运来的高大乔木已经在路边种好,双向四车道四层绿化带,一眼望去,宽广顺畅,令人心旷神怡。看进度样子,就差逍遥村这一段了。从办公室出来,看看路边工人们吃力地抬着马路牙子的花岗岩石料,听着压路机轰鸣的马达声,也如旅游一般。每个人都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这些年身边发生的翻天覆地、逆天改命的巨大变化!如果不是有拆迁的任务压力,出来走走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二
  文教局的人走到近前一看,王凤霞愣住了。这不是蔡虎兴家里的打手吗?赵刚的承包地,怎么蔡虎兴插手了?
  王凤霞走过去,对赵刚说:“和你说了多次了,签协议今天就抓紧签,樱花大街的工期等不得。你今天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不当家了。这是我的合伙人李强,人家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赵刚的回答让王凤霞感到以外。她说:“承包人是你,你对这件事负责。其他人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不过讲清楚,不论是谁,无理取闹,后果自负。”
  铲车在地边等着,突突的马达声格外刺耳。突然李强冲到铲车前面,苗圃地中间,光着胖子,手里提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煤气罐。对着大家高喊:“你们要是强行拆迁,我就点煤气罐,咱们同归于尽。谁敢过来?不让我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谁敢过来?”李强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手里的打火机,面目狰狞地向大家示威。
  出现这种情况,出乎大家的意料。拆迁中,这是最难处理的,一旦出现生命危险,就不是这些人能够控制的了。
  路修远看到这种情况,他冷静地分析了刚才的每一个细节。然后,镇定地走向苗圃的中间。苗圃有松树、有垂柳和法梧,大约半人高,都是小树苗。间或种着南瓜等大众蔬菜。路修远穿着皮鞋,走在松软的土地上,鞋子很不跟脚。他大声招呼赵刚说:“赵刚,你也过来。听我说,这是你的承包地。你要负责。”赵刚原来是体制内的老师,路修远清楚这一点。又转过脸来对李强说:“不管你是合伙人,还是来出头的。我告诉你,你已经触犯了法律。我正告你,今天你打了我,我是工伤,你是妨碍公务!你现在收起你的空煤气罐,还来得及。你和赵刚赶紧商量,有什么想法,明天到小学,那里有文教局的人和你们对接。如果来硬的,你就过来试试,那边派出所已经准备好了。”赵刚本来就是应付差事的,李强也是充当打手的,看到路修远没有被他们吓唬住,自己就心虚了。路修远说着,上前提起李强的小煤气罐,平静地说:“兄弟,走吧!你要是等着公安过来,就不像我这样和气了!你拿着空煤气罐吓唬谁啊?”说着,从李强手里夺过来空煤气罐,顺手扔给了赵刚。说道:“赶紧走,最好现在就去小学谈事情,别耽误这里的施工,亏你原来还当过老师呢?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丢不丢人啊?”
  三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路修远化解了。
  路局长从地里走出来,他像一个前线归来的英雄,一下子被文教局的人围了起来。大家都涌上前去,挖空心思的找词拍马屁。王凤霞上前说:“局长,您怎么知道煤气罐是空的,您太勇敢了!”
  “空的和实的能一样吗?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们的拆迁任务就算完成了。蔡虎兴那一户,明部长做的时候需要配合我们,要听指挥,配合好。文革赶紧去小学,他和赵刚不是一个村的同学吗?趁热打铁,赶紧办了。”路局长说着就像村子走去。
  四
  文革坐在小学办公室里,等待着自己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赵刚。今天,路局长给了他权限,只要不超过10万元,就可以答应下来。毕竟这件事情比较复杂,也没有赔偿的标准。小树苗这种东西,一个是有个成长期,还有就是市场的变化。过去赵刚要2千万,那是胡扯。我们按照青苗赔偿,也不对。有了领导的授权,文革心里就踏实了。令他不踏实的是和赵刚的交往,或者说是赵刚的经历。
  赵刚是和文革一起高中毕业的,赵刚补习一年后考入地区师专,学的是历史。毕业后同在武罗县教学,只是赵刚在比较偏远的第六中学,当时叫中原冶建子弟学校。小时候两个人经过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
  五
  那应该是上初一时候的一个秋假。当时,农村学校放假还是秋假、麦假和寒假,大概是为了农村教师方便农活。逍遥村没有核桃,吃核桃、花生,在当时孩子们的眼里是很稀罕的东西。盘龙蛟距离逍遥村应该有30多华里,文革和赵刚都是刚学会骑自行车,出于新鲜也是想溜核桃,他们带上水和干粮,瞒着家里大人,就往山里去了。
  “我爷爷说盘龙蛟当时有土匪,他们在这里打过仗,打鬼子。还是跟着你爷爷呢?说你爷爷当时还是区小队长。”两个人坐在山下的石头上,砸着捡来的核桃,吃着野葡萄,兴奋地说。
  “我听我奶奶说过,不知道你爷爷也当过八路?我爷爷是45年牺牲的。”文革说。
  “这事我爷爷说过。我爷爷说当时咱们村其实好多人都当过八路。那时候八路军有许多,有正规军,有县大队还有区小队,还有青年团,名目多了,有的当了时间不长,我爷爷就是干了不长时间。爷爷说打桃城的时候死人最多,把人们吓坏了。”赵刚讲的津津有味。
  “咱们往里面走吧!看看当年土匪住的山洞。”文革很新鲜。
  “不行,太远了。咱们的自行车要是丢了,回去非挨揍不可。我们就在这里,你看树上有剩下的。”赵刚说。
  中午的时候,他们在大石头旁边点了一堆火,烤了两穗玉米,赵刚还抓了几只扁担、蚂蚱、绿驹(扁担在桃城的地方叫蛋丈,具体什么字不清楚;绿驹就是母的蝈蝈,都是秋天一肚子籽,烤着吃很香),文革第一次知道烤玉米尽量不要剥去棒皮,第一次自己烤蚂蚱吃。那次野炊是他感觉最快乐的一次,至今记忆尤新。
  “咱们大了干啥?”文革吃得满嘴黑炭,突然问道。
  “当兵,对了,听说能考大学了。听说梁宏良老师考上北京大学了。他天天说‘吃卷子吃肉菜吃一捞米筛’,这回,梁老师真的能吃卷子,吃肉菜了。”赵刚说。
  “考不上大学,咱就当兵去。当兵挺威武的。”文革笑了。
  下午,文革爬上一颗大核桃树,勾农民打剩下的核桃。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一下子背过气去了。看着气息奄奄的文革,赵刚吓坏了。他哭着,喊救命!过了好久,一个放羊的老汉过来了。他看看躺在地上的文革说:“应该不爱紧,别动,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下。喂点水。”老人的到来,让两个孩子消除了惊吓的恐惧,多少有了些安慰。
  文革大约躺了一个多小时,坐了起来,对赵刚说:“这事回去不能和大人说。”
  赵刚点点头。说:“你没事吧!要是碰到石头上,就坏了。”
  他们每个人捡了大半书包核桃,天黑吃晚饭的时候才赶回家。
  他们这次遇险的事情,大概是文革上高中的时候,文革的母亲才听赵刚母亲说的。
  文革站在窗前,看看窗外学校的塑胶操场,想想自己小时候的玩伴,不由得有些伤感。
  六
  赵刚走进逍遥村的小学,心里非常忐忑。他是从这所小学校走出去的不多的几个大学生。本来当教师的工作好好的,自己辞职下海,没有挣到钱,又回到村里。这起起伏伏的变化,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赵刚敲门进来,没有想到,等他的是自己最熟悉的同学。他不由的有点尴尬,他们谈什么都可以轻松自如,唯独因为强行拆迁闹了一顿再谈条件,他有点不自在。
  “怎么是你啊?”赵刚惊讶到。
  “怎么不能是我?是我不是更好吗?”文革打趣道。接着说:“先谈正事再叙旧。办完公事谈私事。好不好?”
  “给多少钱?”
  “成本多少?透个底?”
  “三年工人工资,一个月1500元,两个人。树苗钱,12000元。水电费,土地承包费,其他费用。至少十来万元,我没有虚说。当然,你们是公事,如果是私人的事情,这些树苗还可以处理给苗圃或园林公司的。直说吧,这不是我的。我是替人办事。蔡虎兴这些年连抢带骗是弄了不少钱,可是,也被大骗子集资骗走了。他是想从这儿找补点,估计是痴心妄想。他那一套,估计这两年不行了。”
  文革用一次性杯子倒了杯茶,递过去,说:“可以,我向上汇报。正事谈完。”
  “完了?”
  “完了。我尽量汇报好。我想七、八万应该没有问题,尽量接近你的数。”文革诚实地说。
赵刚看看文革,花白的鬓角,正方形的国字脸,慈眉善目的神情,轻松自如的做派,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你行得正,看得透,说得对。”
  “行了,喝水,说点实在的吧!你怎么和蔡虎兴搅和在一起了。开始我还纳闷,赵刚长本事了,能当钉子户了?”文革笑笑说。
  七
  赵刚瞅着文革,慢慢地诉说了起来:
  我和蔡虎兴除了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外,还有一层关系。我当时辞去老师的工作,和亲戚一起建白灰厂,这一下子就是十几年。结果,厂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得的大家精疲力尽,最后,还是没有摆脱倒闭的命运。可以说,我这十几年的经商办厂经历,就是改革开放小企业艰难生存的历史,当然,也是自己失败的历史。在正面宣传中,我们都是看到的成功经验,在我这里大多是失败的教训。首先,是我个人失败的教训。
从厂子回来,我没有事情可做。蔡虎兴找到我,让我管理他的歌厅,这个活,咱干不了,但人家是对咱好,认为咱有文化,能干点事情。后来承包这块地,就是蔡虎兴想承包。你可能不知道,这块地有一小部分是祁延军的。祁延军,你该不陌生吧?高中时候,班里的侯占勇每天逗他,当然,我们所有男同学都没有起好作用,把祁延军给逗傻了。让这个本来大学生的苗子辍学回家,半傻不捏地度过了半生。
  蔡虎兴的歌厅和祁延军家是邻居,他把厕所盖在人家院子的角上。强占了人家的地方,还污染人家。歌厅人多,不同于一般家里的厕所,每天臭气熏天,祁延军找到他。结果,蔡虎兴不但没有改厕所,反而打了祁延军两巴掌。我敢说,祁延军也许这辈子没有别的仇人,但是,蔡虎兴绝对是他最恨的人。后来,祁延军把村里的事情写成举报信,匿名举报到纪委,当然,闫二虎和蔡虎兴都知道了祁延军的举报。村里人认为是王文山,其实,闫、蔡心里知道不是王文山。
  就因为有祁延军的一点地,蔡虎兴让我出面承包,他知道,祁延军就是荒着,也不会承包给他的。这不,就有了后来的事情。要不,蔡虎兴怎么会安排李强去和你们闹呢?
  我虽然是辞职了,但是,给蔡虎兴打工,堂堂大学生给痞子打工,你想想,什么滋味?后来,我就应个名,就去民办培训班干点零差。说实在,除了教学,咱特么什么都不行。
  延军前两天送走了他老母亲,丧事简单,加上大家忙于拆迁,没有多少人。
  “我说前几天从村里过的时候看到过道口有佐纤呢?就剩延军一个人了,他是咱们这一拨人中最惨的了。但愿精神好些,能够生活下去。”文革听到延军的事情,有些激动。又自言自语道:“人的一生要度过好多坎儿!脆弱的生命经不起任何的折腾,需要大人、师长的呵护。生命又是顽强的,历经劫难、挫折,艰难前行,昂扬向上。但愿,我们的后人能够幸福。”
  赵刚听文革一说,接着诉说:“我现在唯一安慰的是儿子研究生毕业考取了农校的教师,有对象了,不用我操心了。我本来想让他考公务员,唉!我当时给亲戚担保了,还是个失信人,怕影响人家没有考。其实,这些年,我算认清了,还是公务员好。正如那个专家说的,两顶博士帽子也顶不上一个乡镇干部!”
  “你还记得灵隐寺那副对联吗?世间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孩子研究生毕业,到农校当老师,已经不错了。已经是多如意了!”文革站起来,看看窗外的校园,感慨地说:“我们从这所小学走出去,现在大家都是半百的人了。我一直想怎样让一个人健康的成长,怎样让一个家族健康的繁衍,其实,至少教育的作用不可小觑。延军的错误,是我们当时这些男孩子们的错,老师没有及时觉察和纠正也有责任啊!”
  八
  高一的时候,班里排座位,仍然是男女不同桌,不知道当时老师是防止学生早恋,还是老师思想里也封建,反正,那个时候男女同学还不交流说话。私下里,男同学没事就议论哪个女生漂亮,还要起许多外号。挨着延军的女孩大概叫孙燕玲,学习一般,人很漂亮,皮肤白皙,活泼动人。应该是侯占勇最先开的玩笑,说:“延军,人家燕玲对你有点意思啊!看你上英语课时回答问题,燕玲的眼睛一直盯着你。好生羡慕啊!”就这样,无中生有,大家起哄。延军像似受了刺激,每逢吃饭大家开玩笑的时候,他总是说自己怎么学习好,怎么比别人强。一句话,女孩子喜欢他是应该的。
  玩笑接着升级。不知是谁,开始出谋划策,说:“你要有所表示,人家燕玲让你用蜡烛,让你看书。你给 人家买个手帕,或者买个花布衫,总得表示一下。”男女同学交换礼品,这是当时环境下不可能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燕玲那里虽然知道男同学开她的玩笑,但是,人家心仪的人根本不是延军!而延军在同学们开玩笑后,显然当真了,他从此上课开始走神了。老师好几次提问他时非答所问。有一次,老师从后面突然凑到延军脸前,问:“想啥呢?”搞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老师是无意的,他只是看到延军走神了。同学们知道其中的原由。
  延军从发呆,到精神萎靡,一学期后休学了,再后来,就一直发呆,精神不正常了。
  那时候,学校门口有个疯子。每天光着屁股,想往女生宿舍跑。到了大门口就被保安打走。后来,同学们都知道这个疯子是看《沙家浜》疯的。他被电影里的阿庆嫂迷住了,电影从他们村里放完,他就跟着放映队到另一个村看,等到周边存在都放完了,他就成精神病了。从门口的疯子到延军的变化,少不看《聊斋》这句古训,在文革年轻的心理做了最透彻的注解。
  “等忙完这两天,我们去看看延军吧!他朋友少,加上母亲刚刚去世,我们聊聊,安慰一下。我有时候没有见他了。”文革对赵刚说。
  “改天你先安慰安慰我吧!我有个事情想给你说。我这里有白灰窑的资料,整个的建厂、和基层干部打交道、管理工人、技术革新、采购、销售、运输等等一应俱全!我没有那个心思了,你喜欢的话,给你,你写篇小说什么的,怎样?”赵刚接着说:“如果有时间,咱们再到盘龙蛟去一趟,现在不用骑自行车了,我们开上车,先到厂子,然后,爬山,再看看你当年摘核桃的大树。”
  “你这样说,我必须得去。今天就定了,拆迁一结束的第一个周末,好不好!”文革激动地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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