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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签字了,可以走吗?

作品名称:古槐记忆      作者:瓦工      发布时间:2023-05-01 19:12:51      字数:5093

  一
  周一,区委常委会在政府905会议室召开例会,其他议题讨论后,明辉部长汇报拆迁工作。文革事先为领导准备了汇报稿,按照格式要求打印20份并交给了区委督察室。现在会议都正规了,上会材料一律打印。原来开会,大家在本子上记几条说一下就行了。现在,方案、起草、签字、打印,上会材料层层把关,审了又审,严了更严,但是,会议效率是否提高了呢?如果会议本身就可以取消,那么,会议的内容、材料的审核,就搞笑了。
  当然,今天的常委会关于拆迁的几个问题,高效处理。文革的稿子没有涉及举报、涉黑、腐败等问题,他不清楚。所以,这个内容没有在大会上说,会后,明辉在只有几个常委的小会上汇报研究的。
  明辉的汇报材料就两页纸,这也是会议要求压缩到5分钟的,他没有念稿子,把几件事概括汇报了一下,欧阳书记进行点评,最后形成意见。一是关于猪场。欧阳书记同意联系磁山镇的停产猪场,帮助英子解决问题,具体经营合同等,由双方平等自愿解决。这样一箭双雕,即解决了英子的问题,也满足了城郊区不得禁止饲养的要求。欧阳书记说,本来在郊区就不应该存在养猪场了,这个问题暴露了我们工作的漏洞。既然定了就要快办,好事办好。二是7户共处大院问题,公共面积不能分给住户,要一把尺子量到底。理由是虽然是一个大院,但是,土地改革时候一旦分给大家,大院的公共面积就是集体的,和其他道路、街巷没有区别。解放前是一家的,我们今天补偿依据的是什么?是土改前的,还是当前的?如果按照解放前的,是不是该分给当年的地主啊?三是王文山小西屋,的确是个遗留问题,其实本质是乡里、村里的腐败问题、工作作风问题造成的。建议一事一办,特事特办,给王文山30平米补偿。四是王文山实名举报村里宅基地划分的腐败问题、闫二虎和蔡虎兴涉黑问题,分别由区纪委、区公安分局调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但是,宅基地问题,凡是已经签署协议的,不追既往。没有签署协议的,按照查处结果处理。这样,目的是督促大家抓紧签协议,以不耽误樱花大街的按时开通。五是蔡虎兴歌厅占了三处宅基地,他现在没有签协议的迹象。文教局继续做工作,公安、法院等做好介入的准备。政法委牵头做好协调工作。六是除了拆迁住宅外,涉及2亩地,是赵刚种的树苗。扬言他的树苗是进口的,每棵2万元。但是,他的问题可能不仅仅是树苗的事情,他的白灰窑有事情需要磁山那边协调,具体需要进一步了解。住建局牵头,商文教局一起推进。
  当王文山听说天利仅仅按照40平米的老证面积签署协议的时候,他那颗嫉妒的心平衡了。对文革说:“为了你的工作,我不上访了,你说签什么我签字就是了。楼房我签协议,小西屋,你向领导反映。”
  人们从来不嫉妒名人,但都嫉妒身边的人。天利没有得到扩大了好几倍的院子,充公了,文山没有得到,但他高兴。他没有善罢甘休。把自己掌握的村里的情况,写了一封实名举报信,交到了纪委。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王文山开货车挣了点钱,也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在传统文化深刻的影响下,这个农村汉子,开始不满足于经济的富裕,也想在村里要政治地位了。在逍遥村的世界里,支书、村长就是上帝,但是,这里嫉妒上帝的人不多,就是村里几个有头脑的人。选举产生村主任的办法,让王文山看到自己有了施展一下才能的机会。同样跃跃欲试的是闫二虎。骆正祥这个支书没有了他爹骆红章的资历,也没有那种心智。在改革开放这个新旧转换的大潮中,他找不到感觉了,找不到方向了。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场村民自治管理的民主选举破天荒地在逍遥村上演了。不论中间过程进行了什么,最后角逐村主任人选的是闫二虎和王文山。二人各有所长,闫二虎复员军人,有闫复剑的老人脉。王文山先富起来的典型,有年轻一代的支持。正在这当时,闫二虎遇到了蔡虎兴。
  二
  那年,闫二虎的外甥承包了武罗区两栋家属楼的土建活,需要从磁山砖厂进红砖。他不知道,一三马车红砖要交15元的保护费。这个保护费由砖厂收,可以交,也可以不交,当然,不交保护费的自己处理进工地的麻烦。外甥是外地人,不知道这里的深浅,还以为是砖厂老板讹钱。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原来,蔡虎兴顾了几个打手,对武罗区好多建筑工地的沙子、水泥、红砖、废土全部收取保护费,否则,就在路上碰瓷,找麻烦,已经有好多被打得头破血流,吓得不敢过来了。最后,蔡虎兴干脆从源头上控制了红砖,砖厂老板直接收钱,然后转给他。
  闫二虎开始对这种无法无天的勾当非常气愤,但是,毕竟骨子里他不是个宅心仁厚、主持正义的人。于是,放下身段,找蔡虎兴通融。
  “兄弟,这个工地的两栋楼是我外甥的,你看看怎么照顾一下。”闫二虎坐在蔡虎兴功夫茶桌的对面,似乎有点低三下四的对蔡虎兴说。他环视了一下蔡虎兴的办公室,大概有50多平米,老板桌放在靠里面的窗户前,对过放着两把椅子,是来人或汇报工作用的,靠墙的南北两侧各放一对单人沙发和茶几。靠东墙的地方放着一套功夫茶的用具,东墙边是一个高大的转椅,其他三面各放两把仿古的黄花梨椅子。蔡虎兴把刚刚烧开的热水倒进茶壶,用小镊子夹住几个紫砂的大酒盅似的茶碗,摆上,然后,把洗茶的水一高一低的倒入几个小碗,用夹子夹住倒在桌面上。蔡虎兴好整以暇,稳稳地坐在主座上,一步步地摆弄着,最后,把一小碗茶夹到对面的闫二虎面前,平静地说到:“哥,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闫二虎和蔡虎兴一起长大,谁几斤几两都清楚得很。他看着蔡虎兴娴熟地摆弄茶具,但是,总感觉那是表面的文章,总感觉少了点与这茶文化相称的内涵底蕴。从脸颊的横肉到冷漠的表情,从眼神的游移到粗壮的手指,总难以掩饰他内心的凶狠、空虚和邪恶以及那与生俱来的土气。闫二虎想,世界变了,黑社会变成了文化人了,当年往教室炉子里拉屎的混混,今天玩起了文化了,当年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的穷小子,今天显摆起功夫茶的功夫了。
  蔡虎兴现在翅膀是硬了,根本没有把村里人放在眼里,他大概除了给公安个面子,其他人都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他有了力量,有了不该有的能量。公安给了他面子,就把本来属于自己的能量转给他了。
  闫二虎看了一眼蔡虎兴,有点颤抖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他不喜欢或者不习惯喝茶。
  蔡虎兴有一搭没一搭轻松地说:“少交点,一车交10块。我们当村当块的,就是不交,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其实,我在想,这也不是个长久的事情,毕竟是个非法的活动。平时打点打点,公安那帮弟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真到了事上,这种生意非倒霉不可。不满你说,现在还有个断了腿的案子,没有了结呢!我想,我们得联合做点事情,长远的合法的事情。”
  闫二虎开始看蔡虎兴那个做派,以为不给他面子。现在看,事还是顺利的。他似乎听出来了,蔡虎兴想做点大事。于是,就说,“村里选举的事情,文山这小子劲还挺大,我也把不准。你看看这事怎么做好。”
  “这还不好说,我操作,成了,我们一块干。把村里这点事情得盘活。文山这小子有点愣,他当了村主任,没有我们的好果子。”
  闫二虎看不上蔡虎兴,当能帮他选举村主任时,就成了朋友,成了利益共同体。
  蔡虎兴没有食言。除了王文山死党的几户外,他给每个选民发了100元的红包,并且自己家家到,叮嘱加威胁说:“文山也不错,只是光顾自己挣钱了,他富了,不等于村里富了,不等于大家也富了。二虎,转业军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干劲,有想法,能带大家致富。”加上闫复剑在乡里、村里的人脉关系,就这样,闫二虎顺利当选了村主任。过了两年,骆正祥也想退了,他就成了支书。民主不是万能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也要有适宜的气候土壤温度,你把个瓜子扔到北冰洋里,看看能不能长出大西瓜?
  在以后村里从办宅基证,到侵吞扶贫款、企业占地补偿款等等的治理乱象中,时不时就有匿名举报信。闫二虎、蔡虎兴大多猜想是王文山干的,心里就有了疙瘩。这样在许多事情上,有意无意总要给王文山设点坎儿。97年办新宅基证的时候,王文山这个解放前的小西屋就因为邻居不睦,没有王福海或王天利的签字,无法确定面积而没有给他办证。当然,王天利的房证没有王文山这个邻居的签字,自然不会办不下来?小道消息还说办了185平米。王文山没有写过举报信,他只是认为闫二虎是因为竞争村主任而打击对手所致。
  三
  王文山和大院的程素梅都签了协议,文革分包小组的五户问题就都解决了。他感到了一丝的轻松。工作就是这样推着往前走,忙一阵子,完成一件事情,然后,进入另一件事情,只要上班就有忙不完的事情。看上去,很重要,如果你不管因为什么,离开了单位,单位照常运转,甚至运转的更好,这就是组织力量。你更不能以你现在的工作和现在的岗位看待未来的安排。因为,换一个人,在同样的岗位,不一定还干这样的事情。组织可以调整人权,就可以调整事权,还可以调整组织架构。
  文山举报的事情,虽然在保密的层面进行,还是不知不觉地被村民觉察到了点蛛丝马迹。调查宅基证的情况,让当年办证行贿的、自己办证有猫腻的不由的担心起来,很快签署了协议,倒是无形中推进了签协议的进程。经过纪委初步调查,在办宅基证问题上,闫二虎至少受贿30万元以上,这是个小事,因为涉及农户多,无法全部落实。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惠农资金和扶贫款的发放存在大量造假问题,这是很严重的。惠农资金和扶贫款,不仅是个经济问题,也是个政治问题。还有一个专项资金的使用,当年,村里以办养猪场为名,向上申请专项资金45万元,但是,建设猪场的资金全部由英子个人投入,专项资金一分钱也没有投入的养猪场,更不是什么集体经济。英子每年还要向村里交2万元的占地费,这笔钱也没有上账,而是白条做了其他事情,坐收坐支了。闫二虎开始鼓动大家不要签协议,阻止拆迁,就是怕这些东西露馅。
  公安方面对蔡虎兴的调查,也有快速的进展。涉黑问题其实早有举报,因为是匿名,加之蔡虎兴在公安里面也有些朋友,大家没有重视。欺行霸市,寻衅滋事,故意伤人,卖淫嫖娼,几个方面都有问题,公安已经将案件转到涉黑办侦查。
  四
  王文山的实名举报内容很简单,就是办房产证的营私舞弊问题。仅仅这一条做实,就可以留置闫二虎了。纪委没有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调查中发现了更大的问题,纪委都感到震惊。于是,通知闫二虎到纪委谈话。
  区纪委一室主任李杨平静而严肃的审问闫二虎。
  “姓名?”
  “李主任,您知道啊,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们又不是外人。”闫二虎平时和区里的人员接触多,很熟悉,如今,一个村支部书记加上盘根错节的关系,其能量是不可小觑的。但是,他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忘记了此一时彼一时的古训,忘记了到纪委审理室谈话意味着什么?
  “姓名?”李杨第二次毫无表情地严肃地说。
  闫二虎感到不自在了。他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屋子没有窗户,尽管前面坐着三名纪检干部,但是,仍然感觉到安静得能听到心跳。这出奇的静谧让他感到了无形的压抑。全部软包装的墙面和有些昏暗的灯光似乎告诉他,在这里,没有你的自由。几个摄像头的鬼魅的光线,更加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闫二虎没有调侃的兴趣了。他目视前方,认真地回答道:“闫二虎。”
  “性别?”“男”“政治面貌?”“中共党员。”“职务?”“逍遥村党支部书记。”
  “你在1997年办村民宅基地证的时候,收取了村民***等好处费2万元,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
  “那为什么有的有四邻签字,有的没有四邻签字?”
  “记不清楚了。时间太长了。”
  “2013年,你以村集体开办养猪场为名,向上级申请专项资金45万元,但是,这笔钱没有专款专用,有没有这回事?”
  “有,猪场由骆英子个人投资,没有用上级的专项资金。资金用在了村里修路上了,我没有自己要。”
  “养猪场每年向村里交2万元的占地费用,是吗?”
  “是。”
  “这2万元入账了吗?”
  “应该没有,平时的费用有些不好处理,会计就直接花掉了,但,应该有记录。”
  “2010年至2015年,上级拨付的惠农资金和扶贫款,在发放过程中存在人名与村民姓名不相符的情况,你是否指使或参与账目造假,侵吞了这两项款项?”
  “没有,有部分款项用于了村里电路改造,账面上估计有些出入。”
  “你参加村主任选举时,是否存在贿选问题。”
  “没有,蔡虎兴只是为我做了宣传,应该是正常的宣传。”
  ……
  “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这是记录,你看一下,是否和你说的一致。如果没有问题,请在上面签字。”李杨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支部书记,表情非常尴尬。李杨发现,至此,闫二虎还没有丝毫认识到自己问题的严重性。下面的一幕就更加令纪委的同志大跌眼镜了。
  “李主任,我签字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拆迁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我协调处理!”闫二虎显然没有玩笑,但是,也轻松得让人震惊。
  “闫书记,您,今天不能回去了!”李杨正告道。心想这真是文盲法盲加流氓,无知无赖无底线!
面对熟悉的李杨的严肃和冷漠,闫二虎怔在那里,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瘫软在了谈话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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