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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集

作品名称:青藏线·生命线      作者:贺贵成      发布时间:2023-04-19 05:18:55      字数:7634

  驻地营区。日。外。
  何玲从自己帐篷往连部走来开会时,她突然发现钱自化独自一人坐在停在空旷的营区内的推土机旁,一针一线地缝补衣服。一个庞然大物的机械旁,一个孤单的人,钱自化显得那么渺小。
  钱自化像小学生做作业似的专心致志地缝补着一条裤子的屁股后面那一块。
  何玲出于好奇,就大步地向钱自化走去。
  钱自化全然不知何玲的到来。
  何玲蹲下看他补了一会儿,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眼前的她。何玲咳了一声,受惊的钱自化一针扎在了左手的食指上,随着轻轻的“哎哟”一声,手指上就冒出了血珠,他用右手使劲地捏着出血的手指,抬头看见是何玲,就笑吟吟地说:“把我吓了一大跳,原来是玲玲医生。”
  何玲关切地:“对不起,让你受惊吓了。你干事太专注了,没事吧?”说着,伸手过去抓钱自化被扎的手。
  钱自化把手往后抽了抽不让何玲看:“玲玲医生,我这手没事。”
  何玲:“要是厉害,我给你上点消炎粉包包。”
  钱自化:“真的没事,小时候猪草把手砍出血口了,就抓把泥巴往伤口上抹抹,过几天就好了,不像你们城里的娇气哩!”
  何玲:“呃,你还挖苦起我来了。”
  钱自化:“玲玲医生,千万别那么想,我说真心话,我哪会挖苦你呢,我尊重你都来不及哩!”
  何玲:“小钱,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钱自化:“玲玲医生,你真好,大家都说你好,我真想喊你一声姐姐哩!”
  何玲微笑道:“喊吧!”两只大而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钱自化看着何玲那真诚的目光,脸一时窘得绯红。
  何玲担心他尴尬,赶紧岔开话题:“大家说我好,我好在什么地方?”
  钱自化:“我也说不好,反正大家说你没架子,心好,能干……”后面的话,他不知说啥了。
  何玲关切地问:“中午吃饭没有?”
  钱自化:“吃了,在炊事班吃的。”
  何玲:“战士们都睡懒觉,就你一个人起来了,为什么不多睡会儿?”
  钱自化:“老做梦,尽是噩梦。”
  何玲:“梦见啥了?”
  钱自化:“梦见妈妈得重病死了……所以,从梦里惊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何玲看着钱自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你妈原来患过病吧?”
  钱自化:“患的腰疼病,老毛病了,一旦疼起来腰都直不起来,疼得大汗淋漓的……一想到这些,我就心里难过,觉得对不住她。我二十大几了,也无法照顾她……”说着,愧疚就从心底油然升起,两眼闪出泪花。
  
  驻地营区。日。外。
  何玲突然鼻子一酸,一种又苦又涩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又道:“你家里除老父老母外,还有哥嫂,小妹,是吗?”
  钱自化:“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何玲:“读过你送到连部那封家信呢。”
  钱自化:“你记性真好。但哥嫂分开过,也不管爸妈的死活,爸的背也驼了,还在大田里没日没夜地干……”说着,他更伤心起来,撩起衣角擦了擦泪。
  何玲看着钱自化顿生怜悯之心,她不想再让他伤心,便看着他脚旁堆放的裤子和衣服,转移话题:“我见你在连队经常穿着补丁叠补丁的衣服,你发的新军装呢?”
  钱自化:“玲玲医生,你人好,我给你说实话吧。好在部队穿补丁的衣服没人笑话,我们老连长以及一些战友还穿补了的衣服呢,只不过我的补丁多些。我家里穷,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后,这样那样的提留款又多,家里没钱扯布做衣服,所以去年发的一套冬季服装寄回去了,让我爸穿。今年‘五一’前后发的军装,我考虑到小妹上初中了,家里又没钱给她买布做一套像样的衣服,在人前人后也抬不起头。小妹来信说她也真想要一套军装,其实我真舍不得。记得刚发衣服的那天晚上,吃了晚饭,我把发的衣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上,这么试了好几遍。这时秦副连长到我们班来见我正在认真叠那套新衣服,就笑着对我说,看别人都穿了你还舍不得穿,留着干啥呢?我说我想给小妹寄回去。他说男式的寄回去咋穿。我说寄回去改改就行了。秦副连长知道我家的困难,因为自从往油管堵泥的事后,他经常找我谈心。秦副连长说,军装一改就不好看了,这样吧,过两天我要去团里拉物资,我顺便去后勤处的服装仓库给你换了,换成女式的。我说能换不?他笑着说没问题,我在机关当过管理员,大家都认识。接着他叫我把家里的地址给了他。后来他帮我换了也寄了,两元多钱的寄费,秦副连长死活不要不说,他还以党支部的名义给我家寄去三十元钱。”说着说着,他透出几分悲伤、凄苦之情,两行眼泪忽地又从面颊上流下来。
  何玲望着这个家境贫苦的战士,心里又泛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眼里沁出潮湿的泪水,赶紧摸出手绢……擦着眼泪的何玲眼前又显现出在保卫股吴股长他们调查“秦擎天贪污奖金案”时,自己读到的钱自化的父母的来信……
  钱自化又气愤地:“再后来,听说秦连长贪污的事,我替他捏了一把汗。这样的人怎么会贪污呢?……也不知哪个没良心的东西告的,弄得秦连长狗屁的隔离审查,不让我们跟他讲话……”
  何玲泪眼迷蒙地看了一下表,已超过了开会的时间了,赶紧站起来说:“小钱,我开会去了,有时间我找你好好聊聊。”
  
  连部帐篷。日。内。
  下午连部召开排以上干部会,共九个人参加。原来全连只有十个干部,包括“怒伤肝”连长王大寨。
  叶增光、邹洪康、汪满良三个排长由于睡眠充足,人人感到周身轻松,精神饱满,幸福的笑容刻在了脸上。
  这会儿,方林见何玲还没有到,就问汪满良:“汪排长,睡舒服了吧?”
  汪满良满脸堆笑:“何止是舒服?用连长家乡的四川方言来说,简直安逸得很。”他故意把“安逸得很”四个字提高了声调。
  包括秦擎天在内的几个干部都“嘿嘿”地笑个不停。
  邹洪康见大家不笑了,便老老实实地说:“我刚梦见未婚妻,她细嫩的莲藕样的手向我伸来……没想到是孙副连长的手把我推醒了,说让我起来吃了饭好开会。唉!”
  其实邹洪康的话还没说完,大家就笑得前仰后合的了。
  孙绪明一副很真诚的样子:“邹排长,我很对不起你,我向你检讨,害得你不但没有抓上尹秀像莲藕一样的白手,还没有来得及亲上她像雪一样白的脸蛋。”
  邹洪康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老老实实把真话说出来,他不好意思起来,本来黝黑的脸臊得黑里透红。
  这时,何玲的进来,才使邹洪康走出尴尬的境地。
  大家停止了笑,都把目光聚集在何玲的脸上——她用一条洁白的手绢使劲擦抹着眼里快要滚落出来的泪水。待她擦完,眼圈便红红的。
  秦擎天不禁关心地:“何医生咋了?好像哭了?”
  何玲边往凳子上坐边细声细气地:“没什么,刚才不小心一粒沙粒飞进了眼睛。”
  方林一本正经地:“指导员也不帮何医生吹吹眼里的沙子。”
  叶增光想笑,但见大家没笑就忍住了。
  张德彦真的信以为真地站起来要走过去帮何玲吹沙子,又见何玲使劲摇摆着捏着手绢的手,就没再好自作多情地过去。
  秦擎天:“人到齐了,现在开会,主要研究今年立功的人员。去年由于团里给我们连有些照顾,按百分之三的比例分配的立功名额,今年咱们连不能因工程完成得不错,就以功自居,还是按着普通连队百分之二的比例评选立功人数,也就是说我们连只能评出四个立功的。当然我和指导员中午碰头商量了一下,假若团部还照顾我们呢,就评六个,如果团里不照顾我们,就只有四个,我们取前四名。指导员讲讲。”
  张德彦:“我把评功的步骤讲一下,先由各排排长根据自己排的实际情况,提出工作干得出色的三四名人选,然后再由大家讨论研究……”
  
  人工排二排帐篷。日。内。
  赵小刚他们陆续穿衣起床……
  
  连部帐篷。日。内。
  秦擎天洪亮的声音宣布:“现在我宣布今年被评选出来的立功人员:副连长孙绪明、技术员方林、人工排的赵小刚,还有摊铺排的黄小磊、运输排的肖国强、机械排的盛文学。推荐到团里立功的,也就是占团里单项立功名额的是医生何玲。大家还有没有意见?”
  大家齐声道:“没有!”
  何玲推辞道:“我就算了,给其他战士立吧!”
  叶增光:“大家评出来的,不是你说算了就算了!再说,还要上报团党委研究呢。”
  何玲只好不吭声了。
  
  驻地营区。日。外。
  洗漱完的赵小刚邀约已缝补完衣服的钱自化出去溜达溜达,钱自化还想着做梦时梦见母亲身患重病死亡的情景,便没有心思出去溜达。
  赵小刚:“钱老兵,能不能看在我赵小刚是个退伍兵的面子上请你陪陪我,说不一定我回温州后咱们这一辈子都很难再见上一面呢。”
  钱自化一听赵小刚说退伍的事,心里就忐忑不安地生出几分悲怆感。
  钱自化的画外音:“是呀,自己也是满满算五年兵龄的老兵了,功立了,党也入了……自己风里来,雪里去,拼死拼活的在二团施工连干了三年的平地机机手,又在唐古拉山、风火山干了两年,不是开平地机,就是开推土机,究竟图个啥呢?唉,不就是想转个志愿兵吗?但按有关文件规定转志愿兵需要服役期满六年呢,自己服役期才五年。万一连队今年底要安排自己退伍,工程尖刀连这两年不是白干了吗?命运啊命运怎么这样不可捉摸……”
  赵小刚见他犹豫不定,就伸手去拉他,钱自化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连部帐篷。日。内。
  秦擎天:“……我们明天早晨必须比平时还要提前了一个半小时起床,因为我们必须赶快将二十多顶帐篷拆卸,然后装车送往沱沱河兵站,否则,车队很难在天黑前赶回驻地。我已把明后两天的工作做了具体的安排。大家记清没有?”
  大家:“记清了!”
  秦擎天:“另外我再说一件事,是开会前大家和邹排长开玩笑使我联想到的,今年按师团机关的规定,我们工程尖刀连年底除特殊情况外不能休假,所以团里已给我们连修了二十多间家属房,像叶排长、汪排长、胡司务长、钱远明老兵、李俊杰班长以及其他结了婚的干部战士都可以通知家属带着儿女来队,全家团聚。那么对今年底准备结婚而又不能回家的干部战士怎么办?就请他们的未婚妻来部队结婚,大家看好不好?”
  一片赞同声就在帐篷里响起:“好!”
  秦擎天情绪激昂地问道:“大家都说好,就这么办!结婚仪式用的糖果、瓜子、香烟等开支,由连队出,大家说行不行?”
  大家又一次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行!”
  秦擎天:“那就孙副连长、邹排长带头叫文小英、尹秀她们来,在连队举行集体婚礼……”
  大家高兴地鼓起了掌来。
  秦擎天:“战士中还有谁今年底要结婚的,都请他们的未婚妻来,大家想一想。”
  汪满良:“我们排一班的城市兵赵小刚说过,他在年底复员回去就要结婚。”
  秦擎天:“过两天,我问问他,如果他愿意复员,我们就欢送他。城市兵嘛,家庭条件又不错,温州经济发展又快,再说他也是三年服役期满了,党也入了,刚才大家把功也给他评上了……要我是他,也有回温州去挣大钱的愿望呢。如果是他不想退伍,我们就欢迎他,让他的未婚妻来连队参加集体婚礼吧!”
  
  连部帐篷。晨。内。
  天色朦胧。
  早上吃饭时,秦擎天问:“指导员和何医生的材料写得如何了?”
  张德彦、何玲:“还可以。”
  秦擎天:“吃了饭,全连拆装帐篷,你们两人在何医生帐篷里继续搞,抓紧时间。”
  何玲:“秦连长,你的材料搞得如何了?”
  秦擎天:“昨天夜里为所撰写的材料苦苦熬了一个通宵,没合一下眼,抽完了两包烟,才将近万字的‘双先’材料的初稿拉了出来。应该说我去年弄过这种材料,知道怎么谋篇布局,知道语言的表述,但风火山不同于唐古拉山,它们各有自身不同的环境特点以及官兵在施工中各自的精神风貌……我想在这个材料上比去年的有所突破有所创新,我也确实煞费了一番苦心,苦熬了一整夜。”
  一听说秦擎天的初稿已出来,何玲就特别急躁起来,于是吃完饭急忙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张德彦吃了饭放下碗也去了何玲的帐篷……
  
  何玲帐篷。晨。内。
  张德彦进到何玲的帐篷时,何玲端出凳子来让他坐,他便将写在公用信笺纸上的几页材料递给何玲“斧正”。他坐在凳子上想,看来何玲的气已开始消了。
  
  驻地营区。晨。外。
  天色依然朦胧。
  秦擎天眼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跑前跑后地指挥大家拆装帐篷。
  拆卸帐篷的“叭叭”声,支撑帐篷铁管落地的“叮当”声,还有汽车发动机的“突突”声伴着秦擎天因整夜吸烟偶尔的咳嗽声,在官兵们忙忙碌碌的劳动中不绝于耳……
  
  何玲帐篷。晨。内。
  何玲认真看完张德彦苦熬出的两千来字的材料后,半天没说话,看着用来写材料的稿纸上印的红色的“基建工程兵青藏公路改建工程指挥师三团司令部信笺”二十几个字发呆,她觉得这种信笺纸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张德彦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何玲,默不作声,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担心自己的材料写得不行,何玲会说出不好听的话来,但他已有思想准备,不管何玲说什么,他都会心悦诚服地接受何玲对材料的意见。
  盯着稿纸,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何玲终于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种公用信笺的情景。
  
  张德彦帐篷。夜。内。(回忆)
  那是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何玲去张德彦住的帐篷找他聊天,她走到门口时,发现帐篷门没有关上,推门进去看见张德彦正背对着门在烛光下伏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
  她心里暗暗高兴,张德彦终于知道用功了。
  张德彦写的是那样专注,以至于何玲走到他背后站了片刻都不知道。
  由于烛光暗淡,何玲没有看清张德彦写的什么,只看见了信笺头子上的“基建工程兵青藏公路改建工程指挥师三团司令部信笺”的红色印刷字。
  她笑吟吟地故意咳了一声:“咦,看不出学习如此进入佳境,如痴如迷呢。”
  张德彦一慌张,将放在信纸左上角的蜡烛撞倒了,正好倒在了信笺纸上,蜡烛也熄灭了,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黑暗中何玲歉意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想跟你开个玩笑。”
  张德彦:“我不知道是你来了,没关系,用火柴点燃就行了。”在桌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火柴,由于一时紧张,接连划了三根火柴才划着。
  在豆星似的火光照射下,何玲:“别急,我来拿蜡烛!”从办公桌上急忙拿起蜡烛凑过来。
  蜡烛很快被张德彦手中的火柴点燃了。
  何玲将燃烧着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见信纸右上角已被蜡烛油浸透了一片,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写的什么好东西,能否给我拜读拜读?”
  张德彦扔掉手中的火柴棍,跨步到桌旁抓起信笺纸,立即将信笺藏于背后,身子痉挛地颤抖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没,没写啥,等我,我写好后再送给你指导!”
  何玲笑吟吟地:“我的大副指导员呀,你不给我看,我也不勉强。这样吧,我不影响你的学习,我走了。祝你晚安!”
  看着何玲走出帐篷,张德彦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他用手揩了揩额头上沁出的虚汗,走到门口立即关死了门,才又坐在桌旁写了起来……
  
  驻地营区。黄昏。外。(回忆)
  张德彦和何玲在散步,两人都很悠闲自在的样子,有说有笑的。
  何玲问:“你写的东西写得如何了?”
  张德彦望着她疑惑地说:“我没写啥东西。”
  何玲笑嘻嘻地:“你这人官不大,忘性可不小呢,啥东西?就是三天前晚上我去你帐篷,你把蜡烛弄倒了……”
  张德彦才想起来,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写得不好,我都把它撕了,等以后再写。”
  何玲:“你这人干什么事开始都是雄心勃勃,后来都是半途而废。说到底你干什么事都缺少应有的毅力。在这方面你应该向秦擎天学习,他这人干啥事都一鼓作气,从来都是有始有终,绝不半途而废……”
  张德彦不高兴了,他拉下了脸,不满地:“别嘴里秦擎天、秦擎天的,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心里就不舒服。”
  何玲:“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容不下比你能干的人,这叫嫉贤妒能!”
  两人都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
  何玲的画外音:“其实此前已有两三次,只要我和秦擎天多待一会儿,张德彦就会盘问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让我少跟秦擎天在一起,只要我一提‘秦擎天’这三个字,他心里就不舒服。为这事我很恼火,觉得他太可笑,就像一个间谍,总是监视着我,干涉我的自由。可是气过后,我还是原谅了张德彦,从他的角度想想,也许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吧,尽管不能尽如人意,但毕竟还是真诚的。后来我也十分注意,尽量在他面前不提秦擎天,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又情不自禁地顺口说到了秦擎天,一说还没完没了的。我在大学时曾听人说过,当一个人不自觉地经常说一个异性的名字时,她或他一定爱上这个人了,难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秦擎天?但是,不管从道德上还是良心上来讲都不可能。脚踏两只船的事不仅自己难以接受,而且也要受到社会的谴责。我与张德彦自那年春节在自己家吃‘转转饭’时当副营长的李叔叔开玩笑说:‘何玲和张德彦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起,我俩便在各自的心中暗暗地播下了朦朦胧胧的爱情种子。那以后,张德彦的父母更加疼爱我,尤其是自己大学毕业后在江油参加军训期间,尽管张德彦的父亲张大光已转业在江油县的一个局级机关当普通干部,但还是隔三差五地想方设法弄辆车来部队家属院接我娘俩过去热热闹闹地吃饭。特别是张德彦的母亲,只要我娘俩去吃饭,总是像过年一样大鱼大肉摆得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不说张德彦曾经对自己的情,就是光想想张家的其他人,我都不能对不起他们。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愿意与秦擎天在一起聊天,我们在一起总能找到说不完的新鲜的话题,我从心底里钦佩秦擎天的才能,敬重秦擎天的人格魅力。”
  何玲今天又提到秦擎天惹恼了张德彦,心里就恨自己怎么那么不注意,便歉疚地解释道:“是我不对,今后再不提他了。”
  
  连部帐篷。日。外。(回忆)
  后来保卫股吴股长他们来调查“秦擎天奖金贪污案”时,吴股长面对排以上干部念那封检举信,何玲正好坐在前面,离吴股长很近,因为纸张较薄,印有红色字体的公用信笺以及纸上被蜡烛油浸过的地方,都映在她的眼睛里,当时她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好像在梦中又好像在现实中,脑子里模模糊糊,一片混沌……
  
  何玲帐篷。日。内。
  何玲今天又见到这种公用信笺,她突然想起来了,便说:“你用这么好的信笺纸来写初稿实在有些可惜,用来写信多好呀!”
  忐忑不安的张德彦原本以为何玲会对材料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想到她说这个,周身便轻松了许多,微笑道:“没什么可惜的,我那里还有一本呢,你要用来写信什么的,我给你送来。”
  何玲:“谢谢,你自己留着用吧。”
  张德彦以为何玲喜欢这种信笺纸,便忘乎所以地:“这种信笺纸好写,全连只有我有两本,上山前我去团里司令部的一个战友那里要的两本,想用来写信,其实你也知道我没什么信好写。过去你读大学时,我经常给你写信,用的信纸倒是很多,没承想到我们在一起了,连吃饭都在一起了,也就没有什么信好写了……”
  何玲的画外音:“听张德彦这么一说,确信我的猜测没有错,我一直在怀疑这件事——告状信肯定是他张德彦写的,没想到平地机的油管堵泥事件后,他又一次干了这么不光彩的事情,我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这个人真的没救了吗?我一次次的原谅难道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为了不影响材料的进度,还是先不把这件事戳穿为好。”
  何玲稳定了一下情绪,于是说:“书归正传,你的写作水平有所提高,不错。”
  张德彦脸上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嘴里说:“啥不错,差得远呢。”
  何玲:“总的来讲,你在材料上叙述的几件事还是可以,不过缺少应有的深度、思想。”
  张德彦笑着的脸顿时绷紧了:“深度?思想?我有些闹不明白。”
  何玲:“你别紧张,指导员同志,我只是抛砖引玉。”
  张德彦一时语塞,不知怎样说了。
  何玲:“这样吧,我这里昨晚上也写了三四千字,你就把两个综合起来,再润些色,把握好深度、思想就行,我再去了解些素材。”
  张德彦连连摇手,十分虔诚地:“还是你来综合,我不行。”
  何玲:“那这样吧,我来综合、润色,你来抄写,反正要抓紧,在明天要交给秦连长。”
  何玲的画外音:“我很想说,‘人家秦擎天昨晚上就弄了近万字的初稿,你不急我还急呢。’可话到嘴边,我突然意识到这话说出来肯定要惹恼了他,说不定两个人又要争吵起来,便把话咽了回去。”
  张德彦激动地,似乎全身轻松了许多:“对,我来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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