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想起七姊妹花>想起七姊妹花——20

想起七姊妹花——20

作品名称:想起七姊妹花      作者:安尔      发布时间:2009-05-12 23:27:18      字数:4371

26
我看着她,脑子突然失去记忆,五妹?我在哪里?这样过了两秒钟,我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放出光芒,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我右手扶柜台,垫起脚,说:“是你……”“方晓雨!”她笑着说,“我是方晓雨啊。”说着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大笑了:“天意!天意!这是天意。”脚不停地跳。我兴奋得想哭。转身就跑了。当时电梯已经开了,但我没有站排。我沿着梯子一口气跑到了十二楼。一把推开门,把浴用品撂向床,跳到窗前看十二楼以外的楼房;喘着粗气,享受心跳的快感。
吃过晚饭我去找她,她还没有下班。来洗澡的人越来越多,她忙得不可开交。我在旁边坐了一会儿。末了,我站起来说:“我走啦。”她说:“再坐坐。”我又回到板凳上。过一会儿我又站起来说:“我走啦。”她又说:“再坐坐。”我又坐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我站起来说:“我走啦。”她说:“嗯。”我听见了,站在那儿不动,感觉有些不太适应她的嗯。我站起来之前有想走的念头,可实际上是想听见她说你再坐坐。她的一个简明的嗯来得让我有点不想接受。想了想,向她挥手走了。晚上十点后她来宿舍找我。室友们正倒水洗脚,听见有人敲门,小孙跑去开。一个甜美的声音问道:“请问安然住在这个寝吗?”小孙一看是她,愣了,回头看我。我连忙跑过去迎她进来,抬板凳到她跟前叫她坐。室友们都看着我,我说:“她叫方晓雨。”他们说:“她不就是澡堂里售票的那个吗!”我说:“也对。”他们问我:“你们认识?”我神秘地点点头。他们说:“怎么认识的?网友吗?”我摇摇头。他们说:“你追……”我连连说NO。他们又问方晓雨,她笑而不答。方晓雨不想打搅我的室友,把我叫到过道里。
过道的尽头有一窗户,我们就走到窗户前面对面地站着,像这所大学里所有情人约会那样。室友们开门出来看我们,我一回头他们就把门关上。我看着她,忘记了天,忘记了地,忘记了一切,只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她也看着我,开始时认真的看,随后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流过粉红的脸蛋,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地板一点一点地湿了,像下小雨一样。我没有带纸的习惯,又没弄清她是悲是喜,不知如何安慰。一时急得不知所措。我在兜里乱翻一气,找到那块绣有蝴蝶的手绢,递给她。她接过手娟,正欲擦,闻到了香味,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把泪擦去。
“你的五妹找到没有?”她把手绢递给我,如此问道。我说:“没有。”她说:“小四妹回来了吗?”我说:“没有。”她又说:“七妹呢?”我说:“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接着说:“米雪儿在沈阳吗?”我说:“她在上海。”然后她不说话了,我等待着她问。过了好半天她都没有说话,我于是先开口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与你相遇,这真是……”她打断我的话像火山喷发一样冲射出来:“我想过。我想过要这样与你相遇!”我吃惊地看着她。她说完,微微把脸转向一边。我没有话说,默默地看着地板上她的眼泪。
她问我:“你为什么迟迟不给我回信?”好不冤枉,我分明给她回了好几封信。我连忙说:“我回信了。回了好几封。”她说:“那些信我都收到了。我问的是你毕业之前为什么没及早给我回信?”我说:“那时候小四妹的孩子丢了,我心里很难过,所以没来得及。”她听了,没再说话。我问她:“我毕业后给你写的信你都收到了,为什么不给我回呢?”她说:“考完试我知道自己考不上,立即跟着一个亲戚去了大连——本来想在家等你的信的,可是……在家里他们要给我找对象——我以为你把我忘了。第二年过年才回家。看了那些信,很想你。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你说你要走的。我给你写了一封,并无音信。以后就没写了。我真的以为你把我忘记了。”我并没有收到她的信,但是我相信她写了。我们乡下邮递员只把信送到村委会,村委会再捎口信给收信人,让收信人自己去村委会拿。他们对普通信件是不太在意的,过了三五个月没人去拿多半要被他们撂在一边。我没有收到方晓雨的信,肯定是以上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比方捎口信的人忘记了也未可知。
时间晚了,我送她下楼。这一次与陪大连的那位女孩不同:她走在前,我走在后,相隔一个台阶的距离。同样,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啪啪啪的脚步声。这声音空洞而且缓慢,似乎要被外面的寒冷封冻。我没有穿外套,送她到一楼。我说:“你先走。”她说:“你先回去,我看着你。”我不想和她僵持,转身跑上四楼,然后慢慢爬回十二楼。
方晓雨上班时间是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天天如此,没有周末。通常上午十点之前我都有课,所以我们并没有太多相见的机会。有一天她请洗衣店的阿姨代为看管,特意请我吃饭。她的钱来得不容易,我不忍心让她破费,倔强地领着她去食堂。食堂里做饭菜的姑娘与她都是相识的,我们打饭菜时她们冲她挤眉弄眼。同学们看见了,都冲我颇有用意地笑。像一对恋人一样,我们找了空桌子,面对面坐下。食堂里几台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一群铁杆球迷正在看NBA比赛,不停地嚷嚷。在那种环境里是很难调整聊天的心情的,因此我们什么都没说,各自俯在桌子上只顾吃饭。我先吃完饭,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她。随后她也吃完了,把我的盘子叠在她的盘子上。我说我来,连忙伸手去端盘子。她用手臂挡开我,说:“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陪她把盘子送到收餐具的小车上,一同走出食堂。她急着去干活,只说放了假一定请我好好吃一顿。
考试周我几乎天天去洗澡。她不向我要押金,连票也白给。洗完澡我通常要在她的柜台前坐上好一会儿。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维持多久。我坐在那里只默默地看着她工作,她一会儿撕票,一会儿递锁,一会儿找钱……她忙着忙着偶尔转脸看我,对我笑笑。
一想起她一辈子都可能那样无休无止地卖票,或者老了会像管电梯的阿姨那样管电梯,我的心里就很难受。虽然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渺茫,可我更关心她的未来。做售票员是暂时的吧,但是辞了这份工作她又能做什么呢?我对她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想维持现在的距离,又想发生点什么。我常常深沉地看她,想探窥见她的心底。我想过追她做我的女朋友,却苦苦不能付诸行动,我老觉得自己在等另一个人。我在我感情的庄园里苦苦挣扎。想起第一次和女孩子共进午餐是在那种嘈杂的公共场所,我深知爱一个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考完试,第二天上午她来宿舍找我,把我叫到过道里。我问她:“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她说:“再过一个星期。但是再过三天澡堂就要停止营业了。”我问完,一阵沉默。她反过来问我:“放假你回家吗?”我说:“不回。”她说:“去我家过年好不好?”我想了想,去她家过年她的家人能接受吗?虽然很久以前我们就是笔友了,但真正认识才几个星期。我说:“今年就算了。有机会明年再去。”她说:“明年?明年怕是没有机会了。”我没有在意这话,以为这只是被我拒绝之后突发的气话。我领她到宿舍里坐,她挺拘束,随手翻翻桌子上的书,然后就走了。放假后我忙着四处找兼职工作,所以没有好好在意她。等到澡堂最后一天营业我去洗澡,陪她坐了大半天。我们都没有说太多的话,她守着柜台,我只默默地坐着。我们这种三流学校里多是本省的学生,一放假人就差不多走光了。渐渐的没有人来洗澡了。我说:“明天你就不用上班了吧。”她说:“明天我还要找物业的要工钱呢。”我说:“他们是不是不给工钱?”她笑了,说:“怎么不给?要给的。只是要等到大后天才发。”我说:“你就多等两天得了,何必找他要呢,多麻烦。”她说:“家里来电话了,催我回去。”我以为她父母想她了,自然没问为什么。她深吸一口气,问我:“你有女朋友吗?”我说没有,一面用心揣摩她的用意。这会儿有一个人来洗澡,她卖票给他,这一打岔我就把她的问题忽略了。等那个人进了澡堂我也起身走了。
第二天我照例去找工作,冻得不行了,赶紧跑回来。整栋楼都空了,冷冷清清的,脚踏下去声音震天动地。我的室友都走了,被子都卷了起来,暖气也不热了。打开宿舍门,我发现地上有一张纸条,捡起来一看,是方晓雨留的。上面写着:“明年还能见吗?”我看完,觉得这人真有意思,离别不说再见,反而写一些明知故问的问题。能不能见面自然要看她了,她继续来这里工作我们就能见面,她不来那就难见着面了。这是她的问题,为什么要问我?
两三分钟后我听见脚步声,很响亮很急促的脚步声。我连忙跑出去看,竟是方晓雨。我叫她进屋,她不理睬。
“你的工钱要到了吗?”我说。
“要到了。”她说。
“你不是走了吗?”
“又回来了。”
“回来干什么?”
“回来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还没有。”
“我有,”她说,“我有男朋友。”
“是吗。”我并不惊讶,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年初我父母催我和他结婚,可是我没有,又跑出来打工了。”
“为什么呢?”
“为了你。”
“为了我?”
“是的。为了你。为了来和你相遇,我努力找这份工作。我一直坚信我们会相遇的。”
“你爱他吗?”
“不知道。”
“不知道!”我睁大眼睛,“你说差一点就和他结婚了,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
“谁叫你浮在现实与虚幻之间!”
我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话说。有话我也说不出来了。除了感动,再没有别的可能。
“能跟我一起去我家吗?”她说,“哪怕只呆两天也行。”
“一定要去吗?过年在哪里都是过,去干什么呢?”
“让我父母看看你长什么样的。”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这已经把问题提升到婚姻大事的高度了,我必须深思熟虑。那个难以割舍五妹的情感不是那么坚固了,但我距离婚姻的殿堂还很遥远。年纪上已经没有问题,可是前途迷茫啊。结了婚,让她生一堆儿女,然后辛辛苦苦养儿育女,像上一辈如出一辙地轮回——我现在能做到的仅而已。我怕耽误了她,再三考虑,没有答应跟她去。后来我后悔了,非常后悔!可是当我非常后悔的时候,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我对她说:“我没有能力担负起你的未来。”话音刚落,那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嗒嗒地响了四五下,死一般地没有动静。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望去,过道的尽头有一点黑,只见一个男生像猫一样静守在那里。我和方晓雨都不说话,看着那边。过了好半天,男生在那边小声小气地喊道:“晓雨,晓雨……”方晓雨没有理他,转脸定定地看着我,一副欲哭的样子。我有些心动,想跟她去见她的父母,把她从那个男生手里抢过来。要不是那个男生的催促,在她那定定的眼神下我也许只能坚持半分钟,半分钟之后我也许就会拉着她的手说我跟你去。可是那个男生马上又在那边喊道:“晓雨,晓雨,你有没有说完话,说完话我们就走吧,快不赶趟了。”方晓雨的嘴动了动,最后又慢慢合上了。她狠狠地瞅了我一眼,转身走了,走过过道,走进那边的黑暗里。我开始后悔了。我说:“明年还能见面吗?”她说:“不能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公寓的下面。外面下着雪。纷纷扬扬的雪,一朵追逐着另一朵,从我窗前不断地掉下去。它们飞着,舞着,有的迷失了方向,撞在窗户上。没有一点声音,楼房都静默在茫茫的雪花里。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