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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七姊妹花——18

作品名称:想起七姊妹花      作者:安尔      发布时间:2009-05-10 11:44:27      字数:4440

24
T88次列车,从贵阳开往北京西。它让我明白火车原来是这么慢的东西。窗外的景物翩翩而来划着弧线而去,除了速度慢一点而外坐火车的感觉与想象的没有什么区别。它就是一条虫子,在中国的版图上蠕动,吃力地载着我对崭新生活的梦想。
就在T88次列车上,我要忘掉五妹,忘掉小四妹和七妹,忘掉米雪儿,忘掉小雪——我下定决心,如此坚定不移。我以为忘记一个人就像扔一件东西一样容易。
一直往北,铁路的那一头就是北京,一个有高楼和地下铁的地方。我昔日的朋友柳依依也在那里。也许是正统教育的结果,想起这座城市我就感觉郑重庄严。在我的想象里北京就是一位古板的老人。在一面旗帜下,他总握着拳头无休无止地宣誓。这与电影电视里得来的关于其他首都的联想不同。比如汉城,它让我想起下雪时候的浪漫。提到东京我就会想起爱情故事。我相信爱情是有的,浪漫也可以制造,唯一遗憾的是七妹和米雪儿没有一个人在那里。二十九个小时以后,人们纷纷站起来拿箱子背包准备下车。我知道北京只是我生命里一个转车的站台。直到另一列车开到沈阳,我才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一座城市。
很难将工业与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只有几处古老的大烟囱像冷战时期的枪口在夕阳下吐出滚滚浓烟。它就是一座疲惫的城市。这就是沈阳,她已经入睡,连街上奔跑的汽车也不会发出嗖嗖声响。
体检的时候有位校医问我:“你为什么要从云南跑到沈阳来念书?”这个问题答出来绝对冗长,她不过随便问问,我没有当真。当时轻松一笑,随口说喜欢沈阳。可是直到走我也没弄清自己到底喜欢沈阳哪一点。后来仔细想想,那个问题也有问题:来沈阳念书需要理由吗?
在公寓里排队办饭卡领生活日用品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大连的女孩子。她是我到沈阳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只是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队伍排得真是太长了,一步一步往前挪。将近中午吃了一份快餐我就来排队的,可是站到肚子饿了双腿发软还隔得老远。烈日晒下来,汗水直往下淌,似乎没有空气,憋闷得让人受不了。幸好把包寄存在学生会那里,要不然背着一个大包站排非热死累死不可。旁边学长自在地来来往往,让人感觉焦头烂额。
我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已经不在乎多时能站在头,后面推一下我才会挪一步。突然有人拉了我的衣服一下,说:“能不能让我插一下队?”我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比我还高一点的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我向来循规蹈矩,因此一向对不讲秩序的行为深恶痛绝,因她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一个漂亮女孩子的缘故,这种深恶痛绝打一点折扣。我再看她一眼,发现她的脸上也有一颗黑痣。怜香惜玉的同情油然而起,试想如果她是五妹,大热天的要她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受罪,那我还不心疼死了。如此想,厌恶反感的情绪消去了大半。我回头看一眼队伍,还是那么长,想想站排的艰辛没敢答应她。她并不管我答不答应,说完话就瞅准机会插进来。后面有人推我,我故作迟钝。再后面的家长发疯地嚷嚷。她装作没有听见,我也若无其事。
她问我:“你家哪儿的?”我说:“云南的。”“云南的!”她尖叫起来,几乎把上半身都扭转过来,一副云南迷的样子。她说:“大理的吗?”我说:“不是。滇东北的,乌蒙山上。地址说得太小你肯定不知道。”她说:“你是什么族的?”我说:“汉族。”她说:“你们云南不是少数民族多吗?你怎么是汉族?”我笑了,说:“你这是什么逻辑,因为少数民族多,我就不能是汉族?”她一听,呵呵呵地捂嘴笑。我说:“我长得比较黑,在我们那里许多人都误以为我是彝族。其实远古的时候我们那里住着土司和彝族部落,我们是从别省过去的,生活了几百年,也有彝族的血统。”她说:“你们那里的少数民族都干什么?”我说:“跟汉族一样,土地多的留一些在家种地,土地少的都出去打工。”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他们有什么风俗习惯过些什么样的节日。”我说:“基本被同化了。除了回族人依然不吃猪肉。以前苗族较集中的地方还用两种语言上课,现在都只教普通话。火把节依然热闹。二十来年前男女青年要对山歌,汉族也那样子,通过对山歌寻找自己心仪的对象。现在不兴了。看见哪个女孩子长得好就请媒人说亲去。”
她侧着脸,听得入了迷。讲到神奇的地方她会连连说是吗是吗。我看着她脸上的黑痣,不厌其烦地给她讲我所知道的云南。给她讲昆明,讲丽江,讲大理,讲香格里拉,还有西双版纳。这些地方我都没有去过,关于它们的了解也只是从书上电视上得来。她高昂的情绪表现出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云南。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真的很有道理,我给她讲着讲着不觉排到头了。队伍的前头有两个窗口,按照程序先要在第一个窗口交钱办饭卡和取宿舍钥匙,然后在第二个窗口取生活日用品。她先把入学通知和办饭卡的钱交进去,在旁边等。我在她后面交进去的,却在她之前得到饭卡和钥匙。我先去第二个窗口,取出被子枕头暖壶等等一大堆东西。无论如何我一个人一次抱不走那么多东西。随后她取了钥匙走过来,看见那么多东西,说:“一个人怎么搬得了!”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帮我,然后我回来帮你。”她刻意地看了一眼公寓的入口,又看看表,说行。我把床上用品全裹在一起,长长的一捆,有点马革裹尸的味道。拖鞋饭盒杯子之类的小东西都装在盆里,让她端着。我抱起那捆东西,另外又提暖壶,只一次就把东西全搬走。
我住在十二楼。公寓的电梯有人看管的,看管电梯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电梯的上下全由她掌控。电梯按钮前有一个凳子,她就坐在凳子上,不眨一眼地看自己的膝盖。女孩就站在她的旁边,郑重其事地端着盆。我站在女孩的对面。在电梯外我的话挺多的,电梯门一关我突然就没有话说了。我正对着女孩子,挺不自在,眼睛不知往哪里瞅好。电梯的四壁光可照人,我往哪里看都能看见女孩,四顾几下还是不知眼睛看向哪里好。反复扭动头几次,最后看向正前方,和女孩对目。我的表情极严肃,她看着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的脸登时红透了,陪着笑笑。
宿舍里已经住进了两个人。我推门进去,彼此没有说话。我把东西撂在我的床铺上,马上和那个女孩子返下楼。两部电梯只开一部,我们下楼时电梯停在一楼,等了十分钟不见上来,只好走梯子下去。我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谁也不说话,默默地走到一楼。
我帮她把东西领出来,同样她只端盆,我还是拿那些东西。走到她们那栋楼的入口,管电梯的阿姨锁上电梯走了。她说呆会儿有人来换班,叫我们等等。我说我们爬楼吧,女孩子说她住在十四楼,叫等等。我抱着一捆东西像傻瓜一样站在电梯门口。那些都是床上用品,怕弄脏了不能放在地上,汗水淌下来脸痒痒的。女孩突然放下盆跑出去,把一男生叫了进来。她埋呔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男生说:“附近的银行都挤满了人,家长们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急着交了学费好赶车。银行要求先修改密码,好不麻烦。”女孩问:“我爸爸呢?”男生说回去了。他们只顾着说话,忘了我。我有些不是滋味,咳嗽两声。女孩把男生引到我前面,叫他抱那捆东西。我早就热得受不了,赶紧交给他,赶去学生会那里拿包。桌子已经撤走了,只剩下一个女孩在那里守着我的包。我上前说我来拿包了,她说你再不来拿我就要把它扔了。我笑笑。
回到宿舍想起学费还没有交,口袋里只有一千来块钱了,不知道学费如何解决。但是钱这东西急是急不来的,况且学校没有人监督交学费,不至于把我赶走。想了一回不作理会。和室友认识,各自报上姓名和来自哪儿。肚子饿得不行了,我说一起去食堂吃饭吧,他们都说吃过了。我拿出饭卡一看,没有磁条不像银行卡,不知如何用,所以没敢去食堂。包里还剩几片饼干,我吃了那几片饼干就没再吃晚饭。
天开始黑下来,我趴在窗台上看十二楼以外的风景。回头时无意间看到室友桌子上的钟,天居然比我们家那边提前一个多小时黑了。这让我有点兴奋,有了远方的感觉。我突然想起大连的那个女孩,想起她对云南的着迷,想起关在电梯里的笑,想起我们默默走下楼的情景,禁不住想笑。我真的走火入魔了,一见着来电的女生就觉得她是五妹的克隆。只有云南那样的地方才能生出五妹那样的女孩,我想,而对于一个云南出生的男生来说,如果他要追求的女孩子是那样痴迷云南,那么即便长得不那么帅也比别人优越得多吧。
不久老乡聚会,有一位老乡把他的女朋友带去了。那位女孩在会上的讲话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测。她喜欢我们的老乡就是因为她喜欢云南。因为喜欢云南才和老乡交往,然后才产生爱情。这种奇缘让我们拍案叫绝。不到国庆辅导员老师找我(应该说是我们)谈过两次话,都是关于学费的事情。我一看,单是同一个系的就有不少人没交学费,心里有底了。可是谈了两次我心里又虚了。辅导员老师说:“叫你们家里再想想办法吧。助学贷款没多大希望了。前几届毕业的学生拖欠贷款太多,银行不信任我们学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作银行。学校有规定,学费没交不给注册,不给认定成绩,你学了考了试也是白搭……”我赶紧打电话回家。母亲说:“你向老师求求情吧,缓些日子再交,现在真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我急得想哭。好在没交学费依然可以进教室上课。
表哥从武汉打来电话,他说:“你不要急,现在高校都是这个样子。他们担心有些人有钱也不交学费,所以弄些东西吓唬人。”我说:“我们这种学校不入流,没有准。”他说:“真是这样子的。现在高校施行教育产业化,想赚钱文化人也要拿出商人的面孔来。”我说:“其实我并不怕会被学校赶出去,可老师一催交学费我就急,感觉就像催命似的。”他说:“那不要紧,学费是每学年初学校首抓的重点工作,过一段时间老师就不会常问了。”我又踏实了许多。表哥问我:“姨父现在的工作可否稳定?”想起我的父亲我就要落泪,为了我他吃尽苦头。我说:“就那样子,一年到头东奔西跑的,帮别人干一两个月的活儿不想干了还常拿不到工钱。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也就只能干一些苦力活……”说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好想趴在某个人的怀里痛哭。表哥说:“再坚持几年就好了。”他还叫我把银行卡卡号给他,说宽裕时给我寄点钱过来。我对他再坚持几年就好了的安慰感到怀疑。这个几到底是多少?是一还是九?
果真,过了一段时间老师再没有催过学费。终究联系到了愿意贷款的银行。要什么材料我都尽量去办,最后因为材料不合格而没有贷到款。我想借不到钱也好,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等到毕业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借了钱不能按时还上,那我的诚信不就遭到了考验吗!
大连的那个女生常和我碰面,每次都只是笑一笑说声Hi脚步不停地各自走开。那个男生是她男朋友,同级不专业。好几次碰见她她都牵着他的手,我只说Hi,没有笑。有时候脑子里会浮现出她的样子,不过多是无知无觉的。总的来讲我对她是这样子的:会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但可以三个星期不提她;想起她不会感到兴奋,不想起她也不会感觉枯燥。我不渴望见到她,也不拒绝和她碰面。
我出去找过兼职工作,不过都空干一场。课也逃过,不过不是经常。上课时喜欢趴在桌子上,有时候睡觉,有时候没有睡觉。除了打球,通常单独行动。然后挂科,重修……大一就这样在梦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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