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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七姊妹花——17

作品名称:想起七姊妹花      作者:安尔      发布时间:2009-05-10 11:27:13      字数:4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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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心想着出去打工。这种思想与七妹辍学的理由雷同,对我而言大学是一条没有光明的路,与其如此担忧着生计念书不如出去打工挣钱实在。可是我又不敢违拗我的父母,他们为我付出了太多。另一面我也不甘心这次高考的失败,本以为会有点什么的,谁知就像扔一块石头到静水里居然连水纹也没有。
八月中旬我回县城,在一个传说是全县金牌老师组合的补习班报了名。恰巧米雪儿也在那个班。第一天上课安排座位,米雪儿跑来和我同桌。她说:“依依再过三天就要走了。她考上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到时候我们去送她,我来叫你。”我答应着,心里想起柳依依。她在昆明念高中,如今马上就要去北京念大学了,指不定要到什么地方去念硕士和博士呢。我这一生要是能过到她这样一半也就不枉此生了。
三天以后我和米雪儿旷课去送柳依依。我们到车站的时候她已经上了客车。有很多人为她送行。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嫉妒,嫉妒有那么多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着她,嫉妒她马上就要去北京——那个让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我深深体会到了一个失败者的悲凉。柳依依正趴在窗户里哭。她的母亲,还有许多朋友亲戚,都站在窗前劝她,说等她“放了假再去找”之类的话。她不听劝,依然哭,埋怨她父母:“你们说话不算数。以前说好等我考上重点大学带我去认的。现在我考上了,你们又反悔。你们口口声声说等我放了假回来再去,也不知道我放假回来你们又要怎么敷衍我。”她母亲说:“不是不带你去,是真的还没打听清楚。你到了北京安心念书,我们在家赶紧给你打听。这事马虎不得,不能有一点差错。一旦打听清楚就及时告诉你,决不瞒你。”当时气氛不太好,我和米雪儿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人群的最边上。车开动了,柳依依这才注意到我们,她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向我们挥手告别。她说:“安然,小米,我在北京等你们。”我和米雪儿赶紧上前,一边跟着车走一边挥动右手。车慢慢出了站,我们也跟着出去。出了站柳依依把身子缩进车里。车上了干道,插进车流里,像一阵风一样刮走了。我站在大街的边上,各种各样的人在我眼前晃动,我的脚步没有劲了,我陷入对北京的遐想之中。
北京?也许就像安妮宝贝的文章里所写的那样吧——有咖啡,有地下铁,有薇安,有荞,还有帕格尼尼的小提琴。这一切都离我是那样遥远,而我的朋友,柳依依马上就要融入那个世界了。五妹呢?同样是女生的五妹,可怜的五妹,她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呢?还有小雪儿,她是在乡村还是在城市?她是痛苦还是欢乐?
补习班的人都很现实,有希望考上大学的都拼命地学,没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就抓紧时间处对象。我介于这两种人之间,学习不怎么努力,但也拒绝处对象。网吧是必定要去的,但不是经常去。整天一个人在住处学校和菜市场之间游动。米雪儿也不常来找我了,因为她的家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任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问她为什么不来找我玩,她说她父母不喜欢我,说我会把她带坏的。我并不在意她的父母怎么看我,我以前太牵就她了,所以她的落榜与我多少有点关系吧?反正受这种冤六月里是不会下雪的,我自己也不至于损失什么。所以没有必要在意。
好不容易有一天她来我的住处,目的居然是问我有没有把她的复习资料收到我书包里了。我想那也许是半个出来玩的借口,她证实我并没有把她的复习资料收在我书包里也并未马上走。我们说了一会儿笑。最后她问我:“你觉得柳依依长得漂亮吗?”我反问道:“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她说:“依依叫我问的。你要如实回答。”我说:“这很重要吗?”她说:“依依很在乎这个问题。”我说:“是吗?”她说:“真的。她很在乎。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男生说她长得不漂亮,她哭闹了一回,还把脸上的痣都取了。如今渐渐长大了,没有人追她,她对自己的长相越来越不自信。”我说:“我要是说了实话你可不要生气。”她说:“有话直说,我生哪门子气!”我说:“从我个人的审美观点来看,依依是咱们班长得最漂亮的。”她说:“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我笑道:“漂亮与喜欢不但不能成正比,而且是毫不相干的。她不但漂亮而且富有才情,但是我看着她时并没有那种叫做喜欢的感觉。”米雪儿说:“她给我写信每每要提到你,网上遇见也要问你,一回家就着急见你。我一直以为你也是喜欢她的。她告诉我你不喜欢她,我还不信。这回我信了。”
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我早就想说的,可是一直都觉得没有说的必要,这会子我又冲动着强烈的说出来的欲望。我咬了咬唇,赶在米雪儿再次开口前把那句话喷了出来:“我喜欢的人是你。”她一听,顿时脸红了,低首不语。半晌,我颤抖着声音问她:“你喜欢我吗?”她轻声反问:“哪方面的?”我说:“那方面的。”她说:“我喜欢跟你玩,喜欢你懂得适时地迁就我。”我说:“除此再没别的吗?”她说:“好像没有了。我没有仔细想过。”我提醒她说:“比方——长大一点之后,要嫁人了,你会不会……我是说更大一点,你会不会想着和我做那个……”她的脸更红了。她啐道:“下流,肮脏,无耻……”我斗胆地脱口而出:“难道你长大以后就不做爱了?要是在我们乡下,像你这么大的多已为人妻为人母了。要是我们都考上大学,恐怕也能光明正大地谈论这种事了……”她听不下去,径自跑下楼去。冷静之后我才发现我过于冲动了。
去教室上课,四目相撞,她看着我,我看着她,脸同时红了。想想我对她说的那些话,真让人无地自容。从那以后米雪儿再没有到过我的住处,也不那么爱说话了,古灵精怪的她突然变得那么成熟。我也不好意思和她说话,上课时专心听讲,下课时各自坐着解题,放了学马上背着书包走人。我们就刚认识的一样,在同一间教室学习在巴掌大的县城生活,心却隔得很远。如此过了半个多月。
有一天米雪儿突然没来上课,我很急,害怕自己伤害了她。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如果她也弃我而去,我的世界再无一点光明。我打电话到班主任那里,问米雪儿有没有请假,班主任老师也不清楚她为什么没来上课。我只好把电话打到米雪儿家。接电话的是她母亲,她说:“你就是那个安然吧。”我说:“是我。我就是安然。我有话想对米雪儿说,您能不能让她出来一下?”她说:“不能。”我说:“有件事情我必须向她说清楚,要不然她会误会我一辈子。”她说:“你到我家里来说。”
我不顾一切跑到她们家。给我开门的是她母亲。我是一条不折不扣的乡下虫子,不知道如何称呼她,迎面就说:“您让米雪儿出来一下好吗?我只和她说两句话。”她说:“进屋说吧,顺便把你的东西拿回去。”我的东西?我并未给过米雪儿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走进去,并不换拖鞋,很小心地踩她们家光滑的地板。米雪儿的母亲让我在客厅等着,她到米雪儿的房间把米雪儿叫出来。我一见米雪儿就说:“我那天说的话伤害到你了,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别生我的气了。”她一头乱发,一副未睡醒的样子。看着我说:“我回来后认真想过了,你的话是对的。”她母亲问:“什么话?”米雪儿说:“没什么,他说我老是长不大,像个孩子。”她母亲说:“这话没错。”我说:“你要是不生我的气就回去上课吧。”米雪儿笑笑,说:“你真傻。你以为我不去上课就是因为生你的气吗?”我说:“那为什么?”她说:“我要去四川念书了。”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她也要走,我的最后一个朋友也即将离我而去!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走?我说:“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四川念书?”她说:“是你一句话提醒了我,我不能这样无所谓地过下去,应该想想将来。我在这里再补习两年也未必能考上。四川那边教学质量好,落榜的人的分数比我们这边考上的人的分数还要高,近两年从那边回来的考生的分数都很高。有钱的人早就到那边去借读去了。我到那边从高二念起,后年回来参加高考,想必考一个大学没有什么问题。”我说:“你什么时候走?我来送你。”她不说话,看着她的母亲。我明白她的意思,转身要走。
她母亲叫住我,一面对米雪儿说:“把他的东西还给他。”米雪儿跑回自己的房间,一会儿抱着一大摞信交给我。我一看,都是我写给她的,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她母亲说:“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但是不行,你们现在还是中学生。”米雪儿说:“我要是不落榜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她母亲说:“谁叫你落榜了!”我说:“我们是普通朋友,我对她没什么。”她嘲笑一声,说:“你别狡辩了。你当我是瞎子,写了那么多东西还叫没什么吗?马克思对燕妮,徐志摩对陆小曼,写的东西可以出好几本书!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再说什么,抱着信走了。米雪儿的母亲跟了出来,关上门对我说:“我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事我不怪你。米雪儿也说得对,从年纪上讲你们已经到了可以谈情说爱的时候,但是不行,你们还要考大学。考上大学以后的事我不管,但是现在不可以。考不上大学哪怕她三十岁了我也不允许。”我点头说是,退下楼来。
我把信放在桌子上,按照时间的顺序一封一封地叠起来。最远的邮戳时间距离现在已近三年。看着高高的一摞信,我被自己激动得热泪盈眶。三年!一件无所谓的事情我居然坚持了三年。这三年来我不知道自己想过五妹多少次,但是大多数时间给米雪儿写信是在想念五妹时。后来小雪儿丢失了,对于生活我近于麻木,只知道写,全然忘记想一个人是什么味道。
我不知道米雪儿是什么时候走的,后来在网上偶尔碰见她,我们泛泛地谈。我接连给方晓雨寄去五封信,一直到补习班第一学期结束她也没给回。
网上的那个小七妹也没有考上大学。我念补习班的时候她到浙江打工去了。也许打工很忙,所以她没有时间上网?但是每逢节日我都能收到她的留言。我说:小七妹,所有的人都走了,留我在记忆的边上,城市乡村,变得荒芜。只有你站在虚幻的一角,坚守了今生今世我们相识的缘。她说你在网上不是还能和米雪儿联系上吗。我说毫无意义,她根本就不喜欢我,一丁点儿也没有。心的距离远了空间的距离再近也没有用。一个活生生的人,让你芳心撩动的人,突然之间跑到一个虚拟的世界里与你对话,还不如冷落成完全陌生的人好。
补习班一年我一个人过,没有交过一个朋友。记得一些名字,不曾多认识一个人。学习态度还是老样子:很想考大学,但又很不情愿发奋图强。
高考终于又一次来临。我的心开始怦怦跳。回顾过去,我感觉刚过的这一年比以往三年更漫长。一拿到试卷我就紧张,我深知这次高考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我还是在试卷上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和空白。
我早就想好了,一定要去远方。新疆、海南岛、内蒙古、黑龙江任一个地方都行。脚步疯了,冲动着要走。填报志愿的时候表哥照例从武汉打来电话。我说:“不怎么行,没有好戏。”他说:“要不然再补习一年,明年考一个名牌学校。”我说:“不行了,我坚持不下去了。一心只想着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尽快开始新的生活。”
他问我:“你打算报什么学校?”我说:“我从新疆海南岛和内蒙古等地的高校里选了几所,还没有确定下来。”他说:“你讲的那些地方都没好的发展条件,不如相一所昆明的学校?比方师大?”我说:“不行。昆明熟人太多,不想去。”他说:“你考虑一下沈阳。”我想一想,沈阳也挺远的,于是选了沈阳一所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考上的学校。
秋天,当我的朋友一个又一个离我而去,我也背上包,一个人,向北而行。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看见并且坐上了火车。我深信北方有一个崭新的世界等着我,等着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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