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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要地震了

作品名称:那年地震      作者:果猿      发布时间:2023-03-05 05:31:57      字数:5752

  
  “要地震了,将来灞河就是汪洋一角,秦川将是八百里海峡,日本人说要坐在白鹿原边钓鱼,美国人要开着潜艇到大雁塔寻宝。”秦相武脚掌跐着地,千层底结实得像两块大闸皮,代替自行车早已脱落的前后闸皮,刹住颠簸且快行的自行车,然后,在小毛妈身边跳下车,哈哈地笑着鲶鱼嘴说。
  要说还是秦相武媳妇萍儿的女工厉害。她用擅长的兰花指轻捏着从额头垂下的三绺细麻皮、拧动帛架、快速转动的帛架在兰花指的轻捏下自动把三绺细麻皮搓成结实的细麻绳、用麻绳纳出的千层底韧性足,耐磨。
  帛架是农家女人做女红的工具,一拨就能转动,用它拧纳鞋底用的细麻绳。其形仿哑铃,两头粗,往中间渐细,中部有孔,穿一拃长的铁勾搭,如晾衣架的搭钩。
  秦相武的自行车是已经锈蚀斑斑的飞鸽牌的,从小巷西头驶来。小巷坑凹不平的土道颠簸着他和车子,搭在车子两侧的大小刨子敲打着遮挡的锯子,锯子壁靠在自行车简约的后支架两侧,像护网,挡住刨子,不至于穿进滚动的后轮间,卡断自行车的辐条。顺着车梁绑着的锛子跳动着,锛头轻磕着秦相武的屁股。携着车铃因颠簸振动得乱响的声音、夹杂着锯条被弹动的声音、金属和木头相碰的声音,到了小毛妈的庵子前。
  庵子是为抗震搭的。要说国人苦,这不,地道挖好没几年,又开始搭痷子了,好像人祸天灾总是头顶挥不走的阴云。
  庵子一般是农村为看守菜园、果园的看园人单独建的房子。临时性的房子是木架构造;长久住的就是缩小版的土坯房,大个子走进去,头就能顶到屋脊。看园人住进去,过着像道士一样的生活,得空还可回家和老婆相聚,关中人就把这房子叫痷子。
  全国在抗震,城里人搭帐篷,搭在三四层高的红砖楼房中间空旷的地上,搭在不挨高大建筑的马路边上。
  农村人就搭庵子,庵子搭建在离土坯房较远的空地上,用四根椽子和五根木杠做框架。四根椽子斜埋在土坑中,围住炕席大的地面,两两在空中交叉,一根木杠架在两个交叉的椽子叉间,用铁丝把交叉的三根木头绑紧,庵子就有基本的架构了。再把四根木杠用铁丝绑在过膝高的椽子四周,用编好的草帘左右护住,上面再压上厚厚的稻草,用破烂的草席压住稻草,也有用牛毛毡的压稻草的。席子用断砖压住,断砖左右各一,用绳子绑着,前后又各挂一草帘,用木板搭在前后的木杠上成床,木板上铺上麦秸,那就是软和的床了,遮风挡雨。
  小毛妈正在用剥了皮的雪白的柳条编笼,才起底。她蹲在庵子前的地上,脚踩着柳条,经纬相错的柳条在她的手下经起纬落,打散了身前夏日的夕阳,夕阳穿过柳条照着她雪白的股沟。
  “你就一张大嘴,到处瞎掰。”小毛妈没有抬头说,继续编她的笼。
  “嚯——大地裂了一道大璺(yin)子,深不见底,黑咕隆咚,你掉下去了、房子掉下去了、猪掉下去、牛掉下去了,嚯,大璺子合拢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掉下去的都成包子馅了。到处都是水,像大海,像我们没有见过的大海,没有人了。这是城里人说的,你不信?”秦相武把车子撑起来,转到小毛妈的身前,弯着腰,两手开合,比划着说。拖长、压低的声音里有幽灵飘游、遽然爆裂的动作像魔鬼显形,把听者的神经当皮筋拖拽。“以后鲸鱼沟的鲸鱼可不缺吃的了。”他哈哈地笑着又说,以为自己夸张的话能吓出小毛妈的惊恐。他仰脸扫着夕阳下南面高耸的白鹿原,像鲸鱼沟底里窜出的巨鲸,透过清澈的海水望着高高的海岸,说辞在瘦长的身影里,像缓缓摆摆动的巨尾,正在引导能掀起扑天的海啸的到来。
  “只要你家的山墙不裂个大璺子,就不用瞎操心。”小毛妈依旧编着笼说。像未经世面的盆地,不为山上的狂风惊慌。她没有一丝惊吓。
  山墙就是农村土屋两侧的大墙,因状似山脊而得名。
  一只㖭(tian)梆梆在她家痷子旁的大槐树树上,用长而坚硬的喙梆梆地啄着树皮底下的肉虫,像一个母亲用烧火棍从炉灰中淘取烤熟的包谷棒子或红薯。
  关中人把啄木鸟形象地叫㖭梆梆。也把鸡、鸟用尖喙相啄叫㖭仗。女人之间激烈且无休止地斗嘴,吵架叫㖭仗。读到这儿,也许你能从口语的意思,猜摸出㖭‘字的字义是用尖嘴啄东西,那你对字典里㖭字字义的解释——㖭同舔,认同吗?
  “不许放屁。寰球同此凉热,她不信我信。”虎子爸趴在自家的庵子里,探出头,手拿一本小册子,托着下巴在背,说。他家的痷子在槐树的另一边,中间是一条宽敞的过道。槐树两边有两颗大青石,槐树硕大的树冠遮出一团树荫,这儿便是队里的派工场。现在,夕阳下,投向东边,虎子家的庵子就在那树荫里。虎子爸手里拿着一本手册,在背诵。他经常拖拽着农具,背一大段语录,解决掉干活的社员们的争吵,因此他得到记工员的轻差。队长秦相文干脆让他记完工分,给干活的社员背语录,免得有些人话不投机,嚷仗、打捶。秦相武的话让他联想到国家对防震的动员,国家说的都是对的,这样的对是有很大的说服力的。队里保管室墙上喷写的抗震标语——全民抗震防患未然,就是经典。
  关中人把吵架、打架叫嚷仗、打捶,就这两个词语,就知那阵仗的轰轰烈烈。
  农村的人已经在庵子里抗震一个冬春了。
  “你不在城里挣钱,跑回来干什么?”小毛妈编着笼子问。
  “俺师傅要取儿媳妇了,俺回来帮忙。”秦相武说。
  虽然那时候没有自由进城打工的说法,可谁家盖房也离不开泥瓦匠,因此泥瓦匠在农村还是比较活翻的职业。秦相武跟着豁豁学到了泥瓦匠的手艺,方圆就到处是他活动的足迹。尤其城郊的菜农,因供给城市的蔬菜、瓜果,收入较多,那是属于比较富裕的地方,盖房比较常见。
  “这全村都知道,不劳你说。”小毛妈从身边拾起一个弯成U型的笼鋬(pan),塞到秦相武的手中说。“给我掫(zhou)着笼鋬,掫着。”她又说。
  笼鋬陈旧,透着光滑的木色,是从破烂了的笼上拆下来的。
  秦相武就接了笼鋬,在旁边把笼鋬卡到编好的笼底,正好卡住。他蹲下来,掫着。
  “可你不知道,驴驹的媳妇是我做的媒。”秦相武压低声音说,好像怕不远处虎子爸听到似的,几乎是贴着小毛妈的耳朵上说。驴驹就是他师父的大儿子。
  “哎——”小毛妈拉长拉高了声调。“你急死忙活的跑回来,怕少了你这媒婆的谢礼。”小毛妈讥讽地说。
  “不是,不是,房子也给主家盖完了,正好回来帮个忙。”相武辩解说。“村里谁家有大事儿,我都是要帮忙的,乡里乡邻的,”相武又说。
  “你倒是热心。”她说到这儿,声音又降到很低,像神秘的耳语一样说。“磨了多少嘴皮才成就了这段姻缘?”她利索地编着笼说,不一会笼帮收起半拃高。
  “无意中见到一个山里姑娘,一说就成。”秦相武哈哈笑着说,有几分得意。
  “这么说得亏你了,让驴驹敲着咭(qia)拍把你这媒婆迎到酒席的上座!”小毛妈笑着说。
  关中人把钹叫咭拍。咭拍敲起来,像大号手掌的鼓掌,多么欢乐喜庆。
  这时候,龙王嘴正叼着烟袋,趿拉着没有后鞋跟的一双破布鞋,一只是平绒鞋面,另一只是灯芯绒鞋面,还是岔伙伴儿,好像他那邋遢愚笨的婆娘被他无奈地拖在脚下噗嗒着,从通往灞河的路上走来。他是大队的护林员,整天扛着烟袋转悠在灞河的几里河堤上,看护着护堤的柳树、杨树、榆树,不被不安分的社员砍倒、拖回家中,做成劈材、做成扁担、做成椽子,而他挣的工分可是最高的。大队长直接给他安排了这工作,大队长是他三弟。他的名字别人都不叫了,因为那嘴巴像庙会时舞动的龙的长嘴,年龄相仿的人就叫他龙王嘴了。小辈就叫他龙王叔或龙王爷,他挥挥烟袋,作出打的姿势,算作回应。他的烟袋也是村子里一绝,铜锅铜嘴,尺半长的秆子是黑铁的,烟锅处吊一烟丝袋,里面装着村民叫做兰花疙瘩的烈性旱烟,抽烟时,吐口烟雾,身子周围掉下好多只晕厥的苍蝇蚊子。
  关中人把不是一双的东西叫岔伙伴。如鞋子,筷子,还有露水夫妻等。
  龙王嘴走到小毛妈的身后,用半拉鞋底的钝角轻轻挖掉烟锅里丝红的烟丝,看着小毛妈那雪白的腰际,向秦相武眨眼了几下眼睛,示意别声张,不过,他眼睛也眨得太快,像戏曲里眨眼的丑角,那样,眨得像鸡沟子闪电,然后坏笑着,伸手就把滚烫的烟锅贴到小毛妈们肩锅头。
  关中口语把肩膀叫肩锅头。
  “又偷折大队的柳树了。”他说,故作训斥的口气。
  关中人把眼睛眨得快叫鸡沟子闪电,就是像鸡拉稀时挤得快一样。
  小毛妈被烟锅烫着,刺溜窜起,回身就把龙王嘴的烟袋缴到手中。
  她上身穿着碎花宽松的盾对儿,猛然起身,一对养过五个儿女,已经下垂,像吊坠一样晃荡的大胸,在宽松的盾对儿下甩动,鼓起的波浪几乎抽到龙王嘴的长嘴上。
  龙王嘴就喜欢这样骚泼的女人,欢喜得呵呵地坏笑,脸上挤出黝黑的褶子,褶子挤出冰碴般雪白的汗渣。
  虎子爸看了也笑,捉着的豆包嘴笑起来,像炸开嘴的刚出笼的小豆包。
  “蹲着也不把腰带扎紧,漏风了。”他嘿嘿笑着说。
  虎子爸看了也笑,捉着的豆包嘴笑起来,像炸开嘴的刚出笼的小豆包。
  盾对儿是一种无袖上衣,即由前片后片沿肋线缝合而成,护住前胸后背。男装可以用粗布线缝成半拃宽的镂空,像走向疆场的武士披挂的护胸护背的一对盾胄,男人夏天穿着,宽松透风特凉快。女装就缝得严实,有半拃长的短袖,刚好遮住腋窝,这大概就是好东西不给别家人看的结果一样,关中人这样叫它,很有古长意。
  再看小毛妈,反拿着烟袋,快速环顾四周。一只母鸡从身旁经过,屈腿沉腚拉下一泡稀屎,她看到,就迅速蹲下,差点把裤子的交裆扯烂,佯装把烟袋嘴在稀屎上蘸一下,真实是戳在旁边的黄土里,龙王嘴、相武和虎子爸都没看清。她拿起烟袋,但见那铜烟嘴在夕阳下粘着泛黄的沫子,没等龙王嘴把惊诧的眼睛从她的身上移开,就把烟嘴杵到龙王嘴的嘴里,就听牙齿嘎嘣地响。
  关中口语把裆部叫交档。
  “呸,旋涡风咋不把你捉上天呢。”她笑骂着。
  关中人把自然形成的龙卷风叫旋涡风,也叫鬼风,见了是要向其吐唾沫的,这样就可以避邪。
  “呸,呸呸。”龙王嘴拿出烟嘴,向地下吐着。“臭,真臭,比水茅化还臭。”他苦涩着脸说。
  他一边还用牙板铲着舌头,铲得满嘴发白的舌苔,带着臭味。
  呸。龙王嘴又吐了几口。
  水茅化其实就是农村的茅厕。那时农村都是旱厕,旱厕最大的优点就是臭味少点。大便过后,铲一铣堆放在傍边备用的生土,盖住便便,那臭味变被压在土下。待茅坑满了,挖出便是圊肥。从古到今的农民,都用这肥料。
  可全国忽然实行水茅化,各家挖一土坑,用五块水。泥板,搭一开口向上的立方便池,水泥勾过棱缝,防止渗漏。池边修一伸入便池的斜槽做便槽,砌一堵砖墙在便槽和便池中间,再砌三堵围墙,留着通道便于进入,便是水茅了,大小便就在那里,屎尿相积,蛆乱爬,蝇乱飞,臭味冲天,实在和田园馨香相差大远。
  “活该,你就是吃屎的货。”小毛妈笑骂着,还抬腿使劲踹了龙王嘴的屁股。
  龙王嘴趔趄着向前扑,往秦相武自行车的后座扑去,秦相武丢下扶着的笼鋬,起身撴住龙王嘴短褂的后摆,龙王嘴扑到自行的后座,抱着自行车晃悠了一下,就被秦相武撴直了。“龙王叔,小心锛子把你的鼻子锛掉了。”秦相武哈哈的笑着说。
  虎子爸也凑过来。“你龙王叔锛不掉鼻子,长嘴吧倒有可能。”他说。又用手帮龙王嘴拍掉小毛妈留蹬在屁股上的土脚印。
  “虎子爸,你怎么给哈(坏)怂骚情?”小毛妈看到虎子爸那谄媚的动作,责怪着他。虎子爸只是抿着嘴笑。“你干脆把屁股上的鞋印舔了。”小毛妈又讥笑着说。虎子爸立马灰了脸,那不是骂他是舔沟子嘛。
  关中人把溜须拍马的人就叫舔沟子,鄙夷的程度比等着沟子后拉下的屎吃的狗更甚。
  “吃亏了,这婆娘还难缠的很。”龙王嘴嗔着小毛妈说。小毛妈还是那句活该回敬,又蹲下编她的笼。龙王嘴拍打着秦相武的自行车后座问:“你怎麽回来了,房子盖完了?”
  “房子也盖完了,正好驴驹也要娶媳妇了,俺回来帮忙。”秦相武说。
  “走,到驴驹家喝汤去。”虎子爸对秦相武和龙王嘴说。
  “我把自行车放回家,就来。”秦相武说。
  “那把锛子借我用几天。”龙王嘴对秦相武说。
  “龙王叔,咱家干部找着没有?”秦相武问。秦相武所说的干部是龙王嘴的二儿子,在公社当稽查员。
  他有天晚上在公社的猪场值班,早上就再也没看到他的人影,已失踪半个月了。
  “你看你叔那怂样,国家干部丢了和他没关系一样,耍我心情倒蛮好。”小毛妈抢在龙王嘴回话前,撇着嘴揶揄着说。
  秦相武和虎子爸听了就笑,龙王嘴被呛到痛处,又不好发火,只是无奈的摇着头说。“公社发动了民兵连、全村发动了男女老幼,川道寻,原上找,横岭找,能寻找的地方找遍了,找了半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唉——”他长叹一声。
  川道就是灞河边的平川,原上指白鹿原上,岭指的是骊山南麓,即横岭。
  “你去借矬猴的锛子吧,你老没有多大力气,而锉猴的锛子经常闲着,多好的锛子,用来又锋利又谄手,放在矬猴的手里,又不经常用,都败乎了.”秦相武不无关心地说。
  败乎是关中口语,一层意思是糟蹋,另一层意是思毁坏了,可说指人,也可指物,如说某人把谁家的女娃败乎了,意思就是侮辱了,就是用在人;如说你别把我的铁锨败乎了,意思就是弄坏、用坏了,就指物。
  在关中农村,人们把家具把儿做的精致,使用起来顺溜、锋利,不别扭就叫谄手,就是用起来舒服的意思。
  矬猴就住在村中小打麦场的东边。他也是木匠,只是没有投师,交际不广,木匠的名声只在亲戚朋友之间传播,泥瓦匠经常搭班揽活,锉猴没有多少本行朋友,很少有人请他。矬猴生来矬小瘦弱,力气大概就和身体的重量有关了,矬猴知道自己的缺陷,因此他把自己的家的家什打磨得一流的锋利。他家可以开一个农具展览馆,各种农具不缺,厨具要啥有啥,木工家具更齐全。秦相武慨叹自己的锛子愚钝,他初学木匠时,曾经用尽力用锛子锛一根檩上的榆木疙瘩,力气用足,锛到踩在榆木疙瘩后面的脚面上,那布鞋和脚面就张开鲶鱼似的嘴,幸好不是用矬猴的锛子,要不,那只脚就剩下脚后跟了。只要和锉猴干活,除了龙王嘴,还有几个手脚不太干净的老头、小伙,就想踅摸锉猴的家具,只是锉猴心细,把自己的家具看得紧,龙王嘴他们几个人才没有得手。有时几乎都要拿走了,被锉猴发现,又被要回去了。不过,秦相武还是能借到矬猴的锛子,那么锋利的锛子放在矬猴的手里真的委屈的很。
  关中口语里的踅模就是围着某件东西折来折去地,趁主人不注意,偷偷摸摸拿走。
  “他小气,除非你请他去干活,不然他的木工工具不借给任何人,就你能借到他的家具。”龙王嘴说。说着就解捆绑锛子的绳子,从自行车上取下秦相武的锛子,拿在手中。“俺娃也放自行车去,放好了到驴驹家喝酒去。”龙王嘴说。
  他扛着锛子,往村东头自己的家里走去。秦相武也推着车子,走了。小毛妈收起手里编了一半的笼,回自己家里去了。
  今夜,热闹汇聚在喜庆的农家里,衣服的破洞都是欢笑的泉眼,一个从未谋面的新娘是男女老幼不用言表的主题,那是农家的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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