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叫你爸爸好不好

　　放勤工俭学假时，王其敏成功地邀请到了李清清母子俩到她们家做客。学校放一个星期的假，全校就只有李清清是不需要搞农忙的。学校位于一个小土坡上，据说当初还是建在一个乱坟岗上的，交通、用水、买菜各方面都不方便。节假日都是留值日生和值日老师晚上去守一下学校，白天学校里冷冷清清的。前几个星期天还好，还有山里那几个孩子没回家，都在学校住着。现在放勤工俭学假了，那几个孩子也回家了，说真的李清清是不太敢在学校住，这才接受王其敏的邀请，上她们家来的。
　　也是这时，李清清才知道：乡下学校假期比城里的学校多，除了正常的寒、暑假，还会有农忙假，勤工俭学假等，方便农村的老师和孩子们回家帮忙干农活，并且班费也是学生们在勤工俭学假期间上交粮食茶籽等赚来的。
　　李可轩高兴得很，见到王小武就再也不愿意离开他了，他去打谷子他也非要跟着去，晚上也要跟他到水库守大鱼。但是王小武怕他晚上醒来会找妈妈，不敢带他去。自小没干过农活的李清清，也想帮忙干些农活，王小武家人当然不肯让她干活，只说让她看好孩子就行了。可是孩子并不需要她看，孩子成天跟在王小武屁股后头跑呢。李清清就在家里协助王小武妈妈做饭、晒谷子。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晚，李可轩又吵着要跟王小武到水库去守大鱼，并一再保证晚上不找妈妈，李清清也答应了，吃过饭洗好澡，王小武就让李可轩骑到他肩膀上，扛着他到水库守大鱼去。李可轩一路上咯咯咯地笑着，很幸福很满足的样子。到了水库边王小武的小宿舍，躺在床上，李可轩一点睡意没有，好奇地东张西望，突然问：“王叔叔，我可以叫你爸爸么？”
　　王小武吓了一跳，笑着问他：“你想认我做干爸爸呀？”李可轩摇摇头，说：“不是干的，是爸爸，爸爸！”
　　王小武说：“爸爸可不是乱叫的，你还小，不懂。”
　　李可轩固执地说：“我就想叫你爸爸，你就是我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王小武轻轻叹口气，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搂进怀里，说：“睡吧，孩子，明天我们还得去打谷子呢。”
　　李可轩就用双手搂着王小武的脖子，睡了。
　　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庞，王小武心底涌起无限温情，倒真希望自己有个如李可轩这样的孩子呢。但是李清清，那个外语系的高材生，那个城里人，那个吃国家粮的人民教师，像他王小武这样一个初中毕业的农民，是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的。
　　孩子并没有王小武想象中那么难带，晚上偶尔醒来，伸出小手摸到了王小武，嘴里嘟哝着“爸爸、爸爸”就又甜甜地睡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小武就起床喂那些家禽牲畜去了。正把鹅开出栏时，李可轩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了。他一看到王小武就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把王小武弄了个面红耳赤，忙四下里望了望，看到没人，这才放心，看到李可轩穿了衣服，但是没有穿鞋袜，忙抱起他，问：“怎么不穿鞋子？”李可轩高兴地说：“我不会穿袜子，每天都是妈妈帮我穿袜子的。”王小武就把李可轩抱回宿舍，边帮他穿袜子边教他脱袜子时如何脱，穿袜子时如何穿。并嘱咐他平时要听妈妈的话，少惹妈妈生气。妈妈一个人要上课要批改作业，还要带他，要做家务，妈妈很累，自己能做的事尽量自己做，尽量减轻妈妈的负担，作为一个小男子汉，要学会照顾和保护好妈妈。李可轩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回答说：“我知道了，爸爸。以后我什么事都自己做，不要妈妈操心。”王小武哭笑不得地说：“我不是你爸爸，你不能叫我爸爸，只能叫叔叔。”李可轩听王小武这么说，扁起嘴巴就想哭，委屈地说：“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我没有？”
　　王小武心疼地抱起他，说：“走，我们回去吧。每个人都有爸爸，你也有，只是你爸爸现在不在你身边而已。”
　　李可轩不相信地说：“可是妈妈说我没有爸爸。我想要爸爸，像你这样的爸爸。”
　　王小武想了想，说：“可能是你爸爸离你们太远了，见不着，你妈妈才这样说的。”李可轩哭了起来，说：“我就想要你做爸爸，我不叫你叔叔，叫爸爸，你不答应我我不回去了。”说着就挣扎着要下地来。王小武搂紧他，问：“你不跟我回去，想到哪去呢？”李可轩边哭边说：“我就到刚才那个小房子里呆着。”
　　王小武一下将李可轩甩到肩膀上，说：“别哭了，我扛你回家，回家捡鸡蛋去。再看看那窝小鸡孵出来了没有。”
　　提起捡鸡蛋，看小鸡，李可轩一下止住了哭声，这几天都是他到鸡窝去帮捡鸡蛋，他觉得捡鸡蛋是件很有趣的事。想了想，李可轩问：“小鸡有爸爸么？”
　　王小武说：“有，那只很漂亮的冠子又红又大的大公鸡就是小鸡的爸爸。”
　　想到爸爸，李可轩的神色又黯淡下来。他使劲用手揪了两下王小武的头发，但是突然又觉得这样太过分了，怕弄疼了王小武，赶紧用手紧紧搂住王小武额头，将下巴抵在王小武头顶上，沉醉地低语着：爸爸。
　　感受到了孩子一系列的动作，也听到了孩子那声低而含糊的“爸爸”，王小武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在心底轻轻叹口气，再次紧紧搂紧了孩子的双脚，像对自己又像对孩子在心里说：“我们只有缘相识，却无父子缘呀。”
　　回到家里，李可轩就跟王小文那两个小点的孩子玩到了一起，大的那三个孩子都要到田里帮忙了。这次李可轩看到王小武他们出了门，也不再追出来了。看到李可轩不再追出来跟着他，王小武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李清清也觉得奇怪，就问儿子今天怎么不去帮打谷子了？李可轩赌气地说：“不去不去就不去。”
　　王小武妈妈说：“到田里去跑了几天了，累了，今天在家玩儿了，这大太阳天的，老出去晒，不好。”
　　李可轩却说：“奶奶我不累，就不想去，不想跟那个人去。”
　　王小武妈妈笑了起来，说：“哟，不累不累，不想跟哪个人呀？我们小轩轩八成是跟那个人闹别扭了吧？昨晚那个人欺负你了？”
　　李可轩一点都不认生，来到王小武家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才几天功夫，就真拿王小武的父母当自己爷爷奶奶了，听到王小武妈妈这样问，他一下扑进王小武妈妈怀里，委曲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他就是欺负我了。人家想叫他爸爸，他不让我叫他爸爸。”
　　一句话把王小武妈妈和李清清都吓得愣住了。好一会儿，王小武妈妈才回过神来，为了不让李清清难堪，哄着李可轩，让他别哭，说：“小轩轩别哭了，小轩轩最乖了，他敢欺负我们小轩轩，等下他回来了奶奶教训他。”李可轩止住了哭，抬起头问：“等下你可以让他答应让我叫爸爸么？”王小武妈妈故意想了想，说：“这个问题奶奶不能做主，还真得那个人同意呢。但是奶奶答应你以后不让那个人欺负你，不许惹你哭。”李可轩认真地说：“他答应让我叫他爸爸我就不会哭。他讲的男人要有男人样，要学会照顾保护妈妈，不能赖哭。”听到这句话，李清清却捂着脸一下跑出了院子。她跑到屋边那片毛竹林里，倚着一株毛竹，仰起脸来，尽量不让自己落泪。王小武妈妈看李清清跑出了院子，怕她想不开，赶紧抱着孩子追了出来，远远看到她站在了毛竹林里，就抱着孩子静静地等候在屋边，不敢离开。轻声对孩子说：“你想叫谁爸爸，不是想叫就能叫的，要征得妈妈同意的。妈妈同意你叫你才能叫，因为你叫了谁做爸爸，这个人就得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了。你刚才的话惹妈妈伤心了，以后不要再自己去叫别人爸爸，知道么？想让谁做你爸爸，你先得和妈妈商量好了。”
　　李可轩听说妈妈伤心了，心情黯淡了下来，既不敢哭，也不敢叫妈妈，只是委屈地嘟哝着：“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小鸡都有爸爸，就我没有？”
　　王小武妈妈安慰着孩子：“会有的，小轩轩会有爸爸的，你还小，分不清哪个好哪个坏，你要和妈妈一起去找爸爸。”
　　李可轩说：“王叔叔就好，王叔叔就是个好爸爸，为什么不让我叫他爸爸？”
　　王小武妈妈看李清清站在那里不动，想她一时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就抱着孩子回家了，回到家却交待两个孙子孙女到院门外玩去，要看着那个李老师，看她去哪了就回来告诉她。然后对李可轩说：“你先跟哥哥姐姐玩儿去吧，奶奶要做家务了，王叔叔是好人，但是并不是好人就能做你爸爸的，刚才奶奶说了，主要还得看妈妈的意见，知道么？”
　　李可轩似懂非懂地跟着两个孩子出了院子，在门口玩耍着，想着是自己惹妈妈伤心的，怕妈妈在生气，却不敢去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