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份遗迹9

　　出医院后我见到了徐晨，她的变化使我在吕欣萌去世的悲痛里深受双重打击。我是在一条不知名的街道碰见的徐晨，她迎面走来我并没有认出她是我的昔日好友，擦肩而过时只听见她旁边白发苍苍的大叔对她说：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瞬间意识到这位老头是嫖客，旁边是他包的小姐。我还在心里正感慨老头日子过的真有滋有味，然而他下一句话说：对吧？徐晨。
　　听到徐晨这个名字，一瞬间小学的回忆涌上心头，我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她眉宇上方偏左的痣还有额头前擦伤的细小疤痕和我记忆中徐晨的标志一模一样，那条细小的伤疤正是被乔帅当年失手用冰块砸到所导致，在她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豁口，愈合后变为疤痕。徐晨当时爽快的接受了乔帅的道歉，她认为过几天伤势就会痊愈，然而没想到揭下纱布后多出了一条难看的疤，她对这条细小的伤疤一时间耿耿于怀。乔帅俨然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没轻没重的形象，她对乔帅的行为深恶痛绝，为此曾加入过我们的对立面苏皆可的阵营。
　　徐晨保留了数学老师爱穿丝袜的喜好，一直沿用至今，如今她的腿也变成了她当年极度厌恶的黑色。可她并不知道数学老师在家里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她没有学到老师美好的品质，只知道倒行逆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婊子。
　　我在身后大喊她的名字，她回头后和我对立而望，她大抵认出了我但不确定是我，于是问我：李换寸，是你吗？
　　我点了点头，紧接着走到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做小姐？告诉我？
　　徐晨缄默不语，我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在喊你名字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吗？我想见你，又怕一回头真的是你，行业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做这一行呢？你以前可是女汉子，现在浓妆艳抹的，这还是你吗？
　　老头在一旁急不可耐，急躁的对我说：小兄弟，既然你现在知道了她是小姐，我可是付过钱的，我不管你是谁，这段时间她归我，我很着急，我还要赶时间，请你让路。
　　我始终无法接受徐晨变成婊子的事实，老头的话一字一句说在我的心坎上，令我大发雷霆：你他妈是急着投胎吗？你是赶时间去死吗？
　　老头也急了：喂，你有没有素质？我跟你好好说话你怎么说话的？
　　我比他更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找小姑娘呢，你怎么不回家操你儿媳妇呢？我操你妈了个逼。你付了多少钱，我双倍奉还，要么赶快拿着钱滚去重新包一个，要么我现在就打你，打到你滚为止。
　　老头看着我火冒三丈的眼神，想到我正值年轻气盛，这个年纪最不知天高地厚，我说打，就一定会打。
　　老头说让我给钱，我问徐晨收了他多少钱，徐晨说：包夜一千五。
　　徐晨的声音有了一些变化，不过依旧能听出曾经的亲切。但是徐晨让我很生气，老头说着急赶时间，我原本以为只是打炮，也就是短时间一下子的事，这我倒硬可以接受，没想到居然是包夜，一晚上指不定徐晨要被蹂躏多少次。而且她能和这个老头包夜，之前都不知道和多少人包过夜了。徐晨不纯洁了，我莫名感到悲伤。
　　我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愁眉苦脸的从包里数出十五张一百元交给老头，老头拿到手里点了点数，懊恼的说：数目不对呀，不是说二倍奉还嘛，怎么才一千五。
　　我怒气冲冲的说：想什么呢，滚。
　　于是老头拿着钱悻悻离去。
　　现在只剩下了我和徐晨二人，我很庆幸生而为男性，天生拥有比女性大很多的力量和快很多的速度，徐晨逃不开我的控制，她必须得和我说清楚。
　　然而我问徐晨任何问题她都答非所问，或者沉默。后来她被问烦了，破罐子破摔似的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呀？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谁呀？我变成什么样子跟你有关系吗？管好你自己。
　　我被她反驳的哑口无言，的确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世界上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管她。我们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之后由她打破平静，她说：你刚刚给那个人掏钱了，我不能让你白白破费，这样吧，今晚我跟你睡，你看行不行？
　　我故意问她：那今晚我怎么着你都行？
　　她说：嗯，你想怎么着我都可以。
　　这种话是做过很多次的人才会说出来的，我彻底对她失望透顶。因为是第一次撞见她和别人开房，我固执的认为这是她整部人生里第一次做这种事，我很清楚这样想是自欺欺人，但还愿意相信。可她的回答彻底打消了我想唤醒她的念头。
　　我对徐晨说：过了这个村就没你这个店了，不享受白不享受，那走吧，走吧。
　　徐晨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上一次看到她笑还是在十年前的五年级教室。徐晨边走边向我投来了一个轻蔑的眼神，我知道她正在心里想：说得多么义正言辞，还不是跟其他嫖客一样。
　　临近酒店时，我让徐晨在原地等我，我进到旁边超市买包烟。出来后，徐晨问我怎么这么久，我说跟超市老板聊了两句，她问我怎么会认识人家老板，我说跟他不认识，她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自来熟，你一点也没变。我说：那你为什么变了？为什么要变成小姐？她说：你能不能别一直纠结问这个，你不嫌烦我都嫌烦。我说：这不是你的职业嘛，你不应该以此为荣嘛，干嘛不让提。
　　于是我们重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她低着头站在原地，我默默的点了一支烟，一口一口的吸着，也被风吸着。
　　烟抽完后，我和徐晨进去办了入住，上到房间后，我用五分钟快速完成了洗澡，随后让她去洗澡。她也很快洗完了澡，她从洗澡间出来后一丝不挂的站到我面前，问我先从哪一步开始。
　　看着她鲜美的身体，她要是我的女人，我恨不得把她紧紧环抱在怀里，可她是公共的女人，即使我以前再喜欢她，她不属于我了。我吩咐她先把浴袍穿上，她问我要不要穿内衣，我说不用穿，她说：呦，不喜欢直接裸呀，注重感觉呗，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是吧！
　　我嘿嘿一笑：来，过来，上床。
　　徐晨听从我的吩咐上到床上躺到了我身边，我将她紧紧的环抱在怀里，这一刻起码她只属于我一个人，不枉我曾经喜欢过她。我一边抱住她一边亲吻她的耳朵，经过她耳边时说：告诉你两个消息呗，第一，你身上真软，第二，我已经报过警了。
　　徐晨本来已经沉醉在了准备做爱的惬意状态里，听到报警后身体猛然一个震颤，随后顿时收敛住放荡的表情，我看见她瞳孔放大对着我说：报警？你报什么警？你报哪门子的警啊？
　　我说：我报嫖娼呗，我自己举报我自己，还有你。
　　徐晨说：你疯了吧，你要干嘛呀？你也会被抓进去的。你是开玩笑的吧，我并没有看到你报警。
　　我说：刚刚在超市，超市有公用电话，我用它报的，否则买包烟哪用得着那么久。我看不下去你继续堕落，我教育不了你，让警察叔叔教育你吧。我陪你一块被抓进去，希望能亲眼看到你改邪归正，好吗？
　　徐晨说：不好，你是神经病，要抓抓你一个，我要跑，你放开我，你别抱我，放开我，松手。
　　徐晨越是这样，我越是把她抱的越紧，我双手环抱着她，两条腿也紧紧箍住她，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我说：我会一直紧紧抱着你，直到警察进来。
　　我继续对她说：你知道刚才那个老头拿了我那么多钱我有多心疼吗？可是我们是何等的关系啊，我必须得给他，才能把你赎回来。其实我包里总共就三千块钱，那是我全部身家，是我给人家小餐馆当服务员打了一暑假工才挣下的，下一次你要是还陪别人过夜，我真没有其他钱赎你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想到报警了。我不希望你继续再这个样子下去了，你不要怪我，以后不要做这个了好不好？
　　我对徐晨说的话发自真诚到声泪俱下，我真的很替她的大好前程惋惜。但她显然并没有心情听得下去，她只是在不断地挣扎，试图逃脱我的束缚。很感谢她没有下嘴咬我，只使用蛮力冲撞，否则我未必招架得住，说到底她还是对我于心不忍。
　　很快警察查到了我们房间，我和徐晨一并被带进警察局拘留了一周。
　　出来后徐晨依旧我行我素，警察叔叔一周的教育并未改变她分毫。她见到我之后展示出了邪魅的笑容，那一刻我才明白她已经改不过来了。既然如此，就不要再阻挠她了，让她通过这个被社会公认为不入流的职业好好赚钱吧。
　　然而我的霉运才刚刚到来。因为我嫖娼被拘捕，对学校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学校开除了我的学籍，从此一本大学生成为历史。
　　我灰头土脸的回到了村子里，受到了十里八乡的无情谩骂。但我并没有为学业担忧，而是在思索我前面的人生。我的三个梦中情人，风儿嫁给了堂哥，吕欣萌死于车祸，徐晨变成了婊子，我所有的希望彻底覆灭，那一瞬间心如死灰。每个人的现状都被我看在眼里，我却无能为力。那天之后，我的择偶标准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变成了随便娶一个不动声色任我打骂的傻子，我要把老天对风儿、吕欣萌、徐晨的不公，更是老天对我的不公，统统发泄在这个傻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