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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6

作品名称:欠乱长安      作者:张晓葱      发布时间:2023-01-21 17:27:41      字数:3565

  后来无意中听说朱通要搬到其他宿舍,我虽然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开心,但心中暗自窃喜。
  结果事情发展并不像我听到的那样开心,我听错了,朱通只是嫌弃他位置不好,要和我换床位。
  我把自己的床铺卷好抱到朱通床上,可朱通却和其他朋友翘着二郎腿吹着口哨看着我。他们的傲慢姿态想表达的意思在我心中已有答案。我将朱通的被褥搬到我原本的床位,他们的口哨声还在继续,我也明白他们下一步的含义。我替朱通将被褥铺好,抚平褶皱,这时候我的眼里已经噙满泪水,我努力控制不让它们流出,但几滴还是不争气的落在朱通褥子上。我顾不得擦拭眼睛里的泪珠,连忙伸手试图抹掉朱通褥子上的泪水。
  他们的口哨声到此错落不齐的结束,其中一个朋友是朱通的狗腿子,他自认为很幽默的调侃朱通:你怎么能让人家同学给你铺好?人家勤劳你也不能这样呀。
  朱通说:我哪让他铺了,我没说话呀。
  朱通和这个人的对话将我屈指可数的尊严踩在脚底,我把所有的怨恨记到这个狗腿子头上,只因他的势力没有朱通大。我朝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没有像以前朱通那样气势汹汹的反问我瞪他干什么,反倒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
  我总是问自己为什么他们只欺负我,但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呢。
  
  两年后我的境况始终未曾改变,同学长久的施压,我变得跟大家格格不入。初二大家情窦初开纷纷谈起对象,可我没有集体,我不敢向任何人示爱。平素我都是自己和自己对话,女孩跟我在一起,会因为我同样沦为下等人,失去集体,失去说话的姐妹。我不愿意女孩为我冒险,也没有女孩甘愿为我冒险。
  我对异性并不期待,这句话每天用来刻意麻痹自己。我有意隐瞒一切,致使父母曾一度怀疑我的性取向出了问题。我也从不对家人诉苦,从不告诉家人糟糕的校园生活真相。父母以为我有很多朋友,其实错了,我一个朋友也没有。
  我表现出来的只有欢愉,只有爽朗的笑声,其实我没有任何开心的事情。但幽默一定要大于悲伤,哪怕是假装。
  从小学诞生的自卑一直持续到工作之后,我的工作是卖烤串,这个肮脏的活儿让我不太好意思向别人承认它是一份“工作”。
  我经受了那么多黑暗,但我从来没有暗下决心努力,没有用成绩折服过谁,也没有在其他方面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成就。我的身体里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长处抵抗自卑,于是自卑深入骨髓,与身体共存亡。
  但我并不无时无刻一直自卑,跟我可爱的女儿在一起时我就不会特别自卑。别人都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当面指责我的不是。就算想打我骂我,也要等孩子不在,所以我只要一直和女儿待在一起就很安心。
  她妈妈却是一个脑子稍微有点儿痴呆的女人,她条件还不如我,她在我面前高傲不起来。反之,我被映衬的格外骄傲。她没有任何兴趣爱好,我却涉猎广泛。她什么都不懂,我说什么好她就跟着说什么好,她对我唯命是从。她是我见过最勤劳的女人,不是在忙家务就是在做针线活儿。她想方设法替我分担,针线活儿是她唯一能赚钱的手段。看着她整日勤勤恳恳,我逐渐接受了她的勤劳,认为干活是她的义务。我慢慢开始指挥她,让她端茶倒水,给我洗脚……
  在老婆身上,我也当起了恶霸。屡试不爽,欲罢不能。我终于体会到同学们当年的快乐了,难怪他们欺凌我长达三年之久却不感到腻烦。
  
  …………
  
  当年出于少年的好奇掀开了吴笃的短裙,之后我们两家来往甚少。堂哥虽说在我家住了十年,但很少见到过吴璐。
  远在村子另一头的媒婆将这头的吴璐和堂哥串联了起来。那时堂哥已经去了乌鲁木齐,听闻给他介绍对象,当即买票往回赶。
  我又像回到小时候那样,在门口焦急的等待堂哥放学回家。当年通讯还不发达的年代,堂哥有一部诺基亚滑盖手机。他两周一放,每次回家之前,都会先到公共域网点下载两部周星驰的电影。晚上我和他睡一个房间,一起看到半夜三点。
  平时九点就要被迫睡觉,只有堂哥回来,晚睡才没人管教。
  
  堂哥从乌鲁木齐回来后,没有着急和吴璐见面,反而先领着我去市中心滑雪。
  我们原打算下午五点坐大巴出发,六点下车后立刻打车去滑雪场滑两个小时,然后吃饭回家。可谁能想到大巴车中途停站时突然爆胎,耽误了两个小时,到汽车站那会儿滑雪场刚刚关门。
  于是我和堂哥暂时流落在寒冷的街头。
  不过堂哥兜里有钱,有钱我们就不会流落街头。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火锅,然后准备开间宾馆,明天睡醒去滑雪。在异地他乡,我们暂时比当地很多人过得潇洒。
  开宾馆路上,堂哥那边亲戚打电话说明天是除夕,按照习俗要上坟请祖先,让堂哥早点起床。他亲戚不知道他已经来市中心了,还以为他在家。
  我们的原计划一改再改,现在不得不改成连夜返回。
  坐出租车回去路上,堂哥打趣的问司机附近有没有什么玩的地方,司机推荐了一个地方说那里一条龙服务很周到。堂哥问多少钱,司机说一晚一千五。堂哥犹豫不定之时,司机追问到底往哪开,堂哥说太贵了,回家。
  到家乡小县城后,堂哥对我说刚才只是和司机开个玩笑。我没觉得他在开玩笑,但他说他是开玩笑,我半信半疑,没好意思反驳他。
  我说我知道县城有你说的那种地方,堂哥两眼放光。按他说的,两眼放光也只是和我开玩笑的表现。我带堂哥去了那条有那种地方的街道,具体里面哪个地方,我是真不知道。
  结果堂哥真的找到了地方,老头说女的只有一个,是三十五岁阿姨,一百五一次。堂哥嫌弃年龄太大,带我离开。转悠了半圈之后,他如饥似渴,想着关掉灯都是一个德性,于是又带我原路返回。回去后老头的店已经打烊,再怎么敲都没有人开门。
  堂哥又得重新压制如饥似渴,他站在寒风中垂头丧气的对我说:唉,太可惜了,早知道第一下就同意了。
  堂哥也替我感到可惜,他说本来打算请我一次的。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要真请,我很乐意长长见识。
  我这会儿还不觉得可惜,直到十几年后才会知道可惜。因为错过了这次绝佳机会,我的第一次和之后的每一次都留在老婆身上。我居然被这个脑子有点儿问题的女人嘲笑,她说我让她很不爽。
  等等,她是在一语双关吗?她只是在说我的性能力,还是在暗含我对待她的行为?
  
  我年轻气盛,不管天寒地冻,向来不穿棉裤。从市中心回来的第二天,我高烧不退,整整一周摊在床上挂吊瓶。
  堂哥在我发烧的这段时间带吴璐出去玩了一天,回来后奶奶问进展,堂哥说这下正式和吴璐没戏了。
  堂哥开始向奶奶介绍一天的经历,讲述他对吴璐如何从无感到厌弃。堂哥了解我是什么样性格,于是靠近我的病床,有意让我听到,省得再讲二遍。
  吴璐顶着一个好几天没洗的油头和堂哥见面,这让堂哥很不爽。堂哥耳朵里盘旋着苍蝇嗡嗡嗡的叫声,他自然而然的把它们的到来归咎于吴璐令人作呕的油头。吴璐还穿着一身褶皱的睡衣,像下地干了四十年农活的大妈。吴璐和他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邋遢,堂哥觉得吴璐很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这次相亲。但是毕竟不好意思刚见面就批评人家,堂哥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上到县城最高的商场逛,由于厌恶心理作祟,堂哥觉得走过的每一个人眼神都不对劲,好像都在盯着他们俩看,笑他年纪轻轻,找了一个农村大妈处对象。
  不管是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堂哥忍受不了这种目光,于是找理由说车停在路边会被贴封条,让吴璐跟他下去挪车。下去后堂哥装模做样的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附近不好停车,要不直接开车走吧,你想去哪?
  吴璐也没有再想上去的意思,说找个地吃饭。堂哥请吴璐吃了一顿李想大虾,随后回家。吃饭过程中又引起了堂哥的不满。堂哥说吴璐一副十几年没见过虾的模样,一盆虾几乎全被她一个人狼吞虎咽,一句话不说,只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堂哥说吴璐就不是来相亲的,她是过来混饭的。
  
  相亲的失败,两个孩子再没说过话,吴寡妇和我爷爷奶奶本来就不多的交集更是变得少之又少。
  原本沉寂了很多年的想法从我心中再一次苏醒,这次我觉得吴寡妇家落后于我家仅仅是因为吴璐舔着脸蹭了我堂哥一顿饭。
  虽然堂哥在这个阶段为找不到结婚对象发愁,但是再过一年后,堂哥会在那年立春和一位娇俏可爱的女人站在婚姻的殿堂,我也坐在其中现场见证了他们的幸福。
  堂哥不舍得花钱,但那场婚礼办的大张旗鼓。结束后客散曲终,走出金碧辉煌的大厅,如同穿梭盛唐到晚清。
  奶奶在堂哥结婚后第二年去世,徒留爷爷孑然一身。爷爷的孤单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在半年后也与世长辞。
  我从来觉得自己没有演戏的天赋,无论如何矫揉造作的折磨自己,我也没法让眼睛凭空泛起泪意。但爷爷奶奶相继离世那一年,我连着哭了大半年。
  想起六年级时见过一次朱通在教室前门口痛哭,那天他姐姐连夜来学校告诉他爷爷去世的消息,朱通虽然被初中生欺压,但依旧阻挡不住他张牙舞爪,可是那天却趴在姐姐驼峰似的胸脯上哇哇大哭。
  那时朱通对我的欺凌才刚刚起步,我觉得不痛不痒还没有特别在意。得知他失去了爷爷,我也替他感到惋惜。他爷爷周末还开着三轮车接他放学,这才来学校的第二天,人说没就没了。
  朱通之后加大了对我的欺凌程度,他在我眼里慢慢变得十恶不赦。但这样的人却在家长会那天看着我的爷爷到我耳边说了一句柔情似水的话让我记忆犹新,我忘不掉那句话,正如同样忘不掉他给过我的黑暗。
  他说:好好珍惜咱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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