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光启施计诓爱徒 元化中计获新职

　　前文说过，光有利炮是守不住宁远这座孤城的。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11门炮是运来了，但这些没喝过洋墨水的东北大头兵连国产的大炮用起来还炸膛呢！更不用说摆弄这些进口的大家伙了！徐光启一想，那我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于是徐光启找到了他的学生——孙元化。
　　对孙元化说：“初阳啊（孙元化字初阳），你想不想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呀？你知道的哈，我说的是军功而不是科举那个功名，我知道你是晓得的哈！我看你发表的那两篇论文《备京》和《防边》，写得蛮不错的，孙大学士也挺看好你的这两篇文章，直接给送内阁去了，估计现在皇上都已经看过了！”
　　孙元化将信将疑地看着徐光启，声音有点儿颤抖地问道：“老...师...，这...这...这是真真真真的吗？您莫不是在骗我？”
　　徐光启也是一愣，回道：“初阳啊，你咋还结巴了呢？以前你不这样啊！”
　　孙元化不好意思地说：“老师啊！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有点儿激动了！谁承想我的文章还能呈到圣上面前啊！等...等一下，刚才老师问我要不要建功立业是什么意思？”
　　徐光启不失尴尬地咳嗽一声：“你说你这娃儿，给我思路整乱了！让我缕缕！”过了几个弹指（古代计时单位，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折合72秒）。徐光启慢悠悠地说：“啊！是这样！眼看我也快退休了，现下阉党当道，我的官运基本也就到头了！我想退休之前给你谋个差事，你意下如何呀？”
　　孙元化犹豫了一瞬，面露难色：“老师的好意学生心领了，老师您也知道我，就想研究西学，造造大炮，摆弄摆弄望远镜，有机会我也想和老师您一样，侍弄侍弄两亩地，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不想从政！”
　　“你这说的哪里话，那你写《备京》、《防边》是何用意？你的居心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就是嫌朝中没人赏识你吧？”
　　这几句话把孙元化吓得不轻，说话又开始结巴了。
　　“老师，您冤枉我了，我何曾是这个意思呢！我只是不想与那满朝狗屁不是的文武同流合污罢了！”
　　徐光启脸色有点儿发黑了。
　　“也包括我吗？我也是狗屁不是的吗？”
　　孙元化赶紧双膝跪地，似哭一般答道：“老师，你可是折煞我了，我怎么敢这么说您呢！”
　　徐光启无奈道：“你这崽子，跪地倒挺快，拒绝地也挺快，都不等为师说给你谋的什么差事吗？”
　　“那职位不都一个样吗！有几个是真正想着光复辽东的，除了熊大帅、孙大帅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老师您就说给我安排的什么官吧！”
　　“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吗！我跟孙大人说让你先去兵部干一阵司务（负责签收外省及各衙门文书，呈堂官审阅后，编号登记，分发各司办理，同时负责部内官员考勤，从九品，类似于办公（秘书）室（厅）主任），毕竟咱只是举人，安排高了难免有闲话，你别嫌官小啊！为师知道你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孙元化面露难色，怔住了好半晌。
　　“怎么，嫌官职小？要不给你补个主事？”
　　“老师，你又曲解学生的意思了，不用辛劳，直接补授从九品司务，本是求之不得的好运！但老师您知道我一心想去战场杀敌立功！所以这份差事，学生恕难赴任啊！”
　　“好你个王八羔子，为师求爷爷告奶奶给你讨官你居然不要！脑壳莫不是被驴踢了门夹了吧！也罢也罢，既然这份差事你不去，另一个好差事也不给你了！我另寻高就去咯！”
　　几句话给孙元化说蒙了，这徐老师是甚意思呢，又不敢问，只等老师揭开谜底。
　　徐光启躲在角落里窃喜，过了一会儿。仆人来报：“老爷，你让找的会测量距离，会西洋炮的人已经找到了，还是个西洋人。不知老爷为啥要找这个人呢？”
　　“啥！会开炮的人找到了？告诉他，明天就开始训练炮兵，京城这14门炮悉归他调遣！”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大。其实这是徐光启的一个计，他知道自己徒弟的秉性，脑瓜一根筋，一定不会去兵部任职的，必须得刺激他一下才可以。于是和仆人导了这出戏。
　　孙元化眼珠子瞪得滴流圆，这又是甚情况啊？疾趋到老师跟前问道：“老师，您刚才说啥，要训练炮兵，我们是要和后金对战了吗？”
　　“是啊，这不刚买了20多门炮，11门拉辽东去了，剩下的拱卫京师呢！关键是没有人会摆弄啊，这不刚找了个洋人做教官，训训这些大头兵！”
　　孙元化叹了一口气：“唉，朝中无人哪！还得请外国人做教官！”
　　“没办法呀！找了个愣头青他不来嘛！”
　　“谁呀？这么不识抬举呢？等我看见他非得臭骂一顿，国将不国了，还摆什么臭架子！”
　　“哈哈哈！你尽情地去骂吧，最好骂地惊天地泣鬼神！”
　　“老师，你这笑的我心里发毛啊！那个不识好歹的王八羔子到底是谁呀？”
　　“这不，那个愣头青正兀自骂着自己王八羔子呢嘛！”
　　“咦？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去当教官吗？让我将所学用于实践是吗？”
　　“你这孩子，真是个愣头青，脑袋咋那么轴呢！非得让我把所有的内意都说白了呀！你想啊，兵部是干啥的呀？调兵遣将的！你不像我，只得个詹事府少詹事的虚职，每天就是陪着太子读读书、讲讲课。你们兵部可不是这样了，你们可以巡边的呀！好好干，干个几年升个主事、郎中的完全是有可能的。我也知道你爱玩西洋那些火炮，所以特地跟孙大人说让他在辽东给你寻来了一些徒弟。近期你就在京城教他们如何发炮、如何命中目标、怎么测定距离啥的就行了。我和圣上请奏过了，京城剩下的14门炮都当做你的教具如何？等过一阵子，跟孙大人说说，你也跟他一块儿去辽东转转。听说要兴修宁远城呢，正好你懂炮，教教他们怎么建实用的炮台！你觉得老师的安排怎么样？”
　　孙元化又是一愣，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问道：“老...老...老师，这是真的吗？你刚不是说找了别人了吗？”
　　徐光启无奈道：“为师几时骗过你呀！明天开始你就在兵部司务任上训练炮兵吧！刚才我那是和仆人演戏给你看呢！”
　　孙元化乐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徐光启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啵、啵、啵”亲了徐光启三口，徐光启一代大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脸唰一下子就红到了耳边。斥道：“无礼小儿，成何体统！不要喝了几天洋墨水就忘了伦理纲常！”
　　孙元化尴尬地一笑，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微微一笑道：“老师，不瞒你说，我今天太高兴了，终于可以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自己的主张也得到了认可，所以情绪有些激动，失控了，还望老师莫怪！”
　　“你这个憨憨，老师还不了解你吗！老师何尝不想去边关守土戍边，建功立业呢？可我已是一把老头子了，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这些后生身上了！”
　　孙元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多谢老师抬爱，孙某必不负所托！老师您看现在已近午时了，要不咱爷俩下馆子去，听说新开了一家鲁菜馆，招牌菜甚是美味啊！”说着，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徐光启斥道：“你这小崽子，钱多没处花了是怎么的，还是瞧不上你师娘的厨艺呀？今天你属实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呀！反正今天高兴，咱爷俩喝几盅。正好还有去年买的洋河大曲呢！让你师娘给咱炒几个菜，咱爷俩乐呵乐呵！”
　　于是两人从午正（十二点）一直觥筹到了酉初（十七点），从四书五经谈到秦汉诗赋，从唐诗宋词聊到元曲杂剧，从本地生鲜侃到西洋调料，从指南针说到造纸术，从宋代火药谈到红衣大炮...两人是谈古说今，论中断洋，无所不谈无所不涉。尤其谈到如今辽东的形势，两人的眼里都冒着光。徐光启满嘴酒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初阳啊，你一定要在边疆好好干啊！为师如今可以信赖的也没有几个人了呀！”
　　孙元化差点儿哭出来了，呷了很大一口酒，几乎是吼了出来：“老师请放心，孙某一定办到！”
　　这一吼，把徐光启的老婆，孙元化的师娘吓了一跳。以为这师徒俩有什么龃龉呢，莫不是吵了起来了吧？赶忙过来看，看到两人依然在觥筹交错，才放下心来。
　　临走时不忘提醒徐光启一句：“老头子，少喝点儿。你都六十的人了，咋还改不了拼酒的臭毛病呢！初阳正当壮年，你怎么喝得过呀！”
　　又侧身对孙元化说：“初阳啊！让你老师少喝点儿，岁数大了，身体吃不消的，师娘的话他不乐意听！你劝一劝啊！”
　　孙元化又是尴尬地一笑，小眼睛格外出戏。“师娘，您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比酒馆里的厨子做的还要好。要不是老师说，我可没机会尝您的手艺呢！”
　　“小崽子嘴儿就是甜啊！好吃就常来，跟你老师少喝点儿，师娘还给你做！”
　　“那敢情好，那我以后常来！”这边应着师娘，那边对徐光启说道：“老师，你看天都黑了，学生该回去了！您也早些歇息！”
　　“就你师娘的碎嘴呀！咱师徒好好喝顿酒都限制，也罢也罢，明天你还得去兵部点卯去呢！为师不留你了！”
　　徐光启终于凭着自己的智慧把自己的学生孙元化领上了正途，投身到戍守边疆的伟大事业里去了。
　　想知道孙元化投身正途之后干了哪些事吗？对辽东局势有没有影响呢？敬请期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