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故意放火

　　阳晚杰和郑武坐在马车上，他俩把营救赵余姬的每一个细节，都认真地讨论和思考，以做到万无一失。
　　“师父，邯郸城马上就快要到了。”
　　郑武掀开马车窗帘，朝外面望了望，说道。
　　“嗯！”阳晚杰微闭着眼，点了点头。
　　此刻，他沉下心，静听车外的动静，只有风声和马车的辚辚声。此时，邯郸无雪，却下着细细的冷雨，雨中夹杂着阵阵的寒风。
　　自从赵国的李牧将军在肥地一战，大败秦军之后，赵国获得了短暂的和平与安宁。秦王深知，要灭赵，必先除李牧。于是，在秦王的丞相尉缭的建议下，决定暂对赵国采取绥靖政策，伺机用计除掉李牧。而秦军的兵锋，则转向韩、魏两国。
　　赵国从上到下，又开始迷失在天下太平的烟雾里。
　　阳晚杰一行人来到邯郸城，只见赵都一片繁华热闹景象。赵国的上流社会，天天是笙歌艳舞，酒醉灯红。而普通的百姓们，则为求生存，整日忙碌不堪，即使是今天的寒风细雨中，也有不少生意人，挑担推车，穿梭在邯郸的大街小巷。
　　阳晚杰选了一家客栈住下，大家这些天的长途奔波，已十分疲惫，他决定让大家今天都休息，只带了郑武，前去春平君府，观察一下情况。
　　寒风瑟瑟，冬雨绵绵，邯郸的天气又湿又冷。两人围着春平君府的四周，反复观察，寻找救出赵余姬后的逃跑路径。这时，春平君府上走出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佝偻着背，沿着门前的大街，向西边的菜市场走去。郑武指着此人的背影对阳晚杰说：“师父，此人就是春平君府上的大厨师，名唤赵厨。”
　　“好，你马上跟上他，找个僻静的地方，约他，就说有人想和他见一下面，商量做生意赚钱的买卖。”
　　“好的，师父！”
　　郑武立即尾随赵厨，一路西行。走到一段偏僻路，发现四周无人，郑武赶紧走上前，拍了一下这个中年汉子的肩膀。
　　“赵武，是你？”赵厨回头一望，发现是前段时间帮自己整修房子的郑武，“赵武”是郑武当时的化名。
　　“是我呀，赵厨，最近可好？”郑武问。
　　“还行，还行，百姓过日子呗。这秦国和赵国如今签了字，两国交好，不打仗，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赵厨的气色不错。
　　“那是好事呀。”郑武左顾右盼之后，故作神秘地问，“赵大哥，你在春平君府上，一年下来，也就几两碎银，如今我认识一位赵国公子，有笔大买卖，不知大哥是否感兴趣呀？”
　　“还能有这样的好事落在我的头上？”赵厨满脸疑惑。
　　“信不信由你。这样，你晚上忙完后，来西街的赵国王宫旁，那里有一家最大的客栈，找我赵武，是真是假，来了便知。”
　　见郑武说得如此肯定，赵厨内心窃喜，于是两人商定好，晚食之后，前来客栈见面。
　　夜已深，雨已停，邯郸城里，一片寂静，商铺民居，皆已关门。只有青楼客栈，此时灯笼高挂，门庭若市。郑武早就站在客栈门前，等候赵厨前来。没多久，一个黑暗从远处走来，正是赵厨。郑武将赵厨热情地迎进客栈，来到阳晚杰的房间。
　　“赵大哥，这位老板就是我跟你说的赵国贵族，叫赵杰。”郑武指着阳晚杰介绍道。
　　赵厨细观阳晚杰，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有钱的赵国公子，忙上前礼揖道：“赵公子，敝人赵厨，结识赵杰公子了。”
　　阳晚杰谦虚回礼道：“赵厨大哥，本公子有礼了。听说赵大哥是春平君府上的大厨，做得一手好饭菜。”
　　“过奖了，过奖了，小人只有粗通厨艺，蒙春平君看得起，赏口饭吃。”
　　“赵大哥谦虚了，谦虚了！”
　　“听闻赵武说，赵公子手上有笔生意，能赚上大钱，敝人十分感兴趣，只是不知我能否做得好。”
　　“赵大哥当然做得来，做得来！”阳晚杰笑道。
　　“敢问赵公子，是何生意，如此赚钱？”赵厨好奇地问。
　　“我想让你在炒菜时，点一把火，将春平君家厨房的柱子给烧了，然后，将修缮的业务交给我来做，如何？”
　　赵厨一听，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放火的营生如何敢做？”
　　阳晚杰见状，轻轻一笑，道：“这有何使不得？炒菜做饭，烧了厨房，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只要你做成这件事，我给你十镒黄金。即使春平君不雇佣你了，你回到自己的乡下，过个日子，这一辈子也不愁吃穿。”
　　听到如此回报，赵厨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你只要答应了，我马上付你一镒黄金，待我们接到修缮的业务，再付另外九镒黄金，如何？”
　　炒菜时，放把火，对赵厨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没有任何风险。即使追究赵厨的过错，也无妨，十镒黄金，足够赵厨在赵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阳晚杰相信，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赵厨一定会去放火。
　　“好，我做。”赵厨牙一咬，满口答应，然后，不解地问，“可是，赵公子，敝人没想明白，你们即使接下修缮房子的事，也赚不了多少银子，为何愿使十镒黄金？”
　　阳晚杰神秘一笑，在赵厨耳边轻声道：“这件事做好后，只有天知地知，你我知，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风波，你过你的日子，我走我的路，我们就当从没有认识过，如何？”
　　“好！”赵厨一拍大腿，道，“就这么说定了。”
　　阳晚杰从钱褡里，掏出一镒黄金，递到赵厨的手里。金光闪闪的金锭，充满诱惑，赵厨接过金锭，在嘴里咬了一下，然后满心欢喜地揣进怀里。
　　赵厨离开后，郑武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却涌起一阵阵难言的伤感。翠姬所在的红香阁离春平君府并不远，他想去看看自己真心爱恋着的翠姬，她现在过得还好吗？可是，如今跟着阳晚杰来到邯郸，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必须要把看望翠姬的念头压抑在心中。
　　阳晚杰反复交代过他，在邯郸，阳晚杰见过郭开和春平君赵佾，所以，他必须躲在暗处，一切对外联络全靠郑武。
　　阳晚杰这一夜也无法安静入睡，他虽然熟知历史的进程，可种种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是让他措手不及，他只能祈求上天，能让他顺利救出赵余姬，平安回到燕国。
　　他常常在想：秦王一统江山后，死于沙丘，他的继承者胡亥窃取皇位，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全部斩杀，不知道，云姬公主的未来会怎样，自己怎样才能和云姬公主在暴秦的统治下，安全地生存下来……
　　
　　天色微明，阳晚杰早早起床。客栈内有一院落，他来到院中练剑，直到天大亮，客栈中陆续有人起床，他便收了剑，回到房间收拾打扮一番。他决定，今天自己到邯郸城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离开邯郸的路线。
　　他用头巾裹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以防遇到认识自己的人。在邯郸，除了丞相郭开、春平君赵佾、春平君的家宰赵树外，他还与赵国的第一杀手陆石将军打过照面，所以，不得不防。
　　邯郸的街头，人头攒动，一天的忙碌开始了。早食之后，阳晚杰一路溜达，经过一条专卖珠宝首饰的小巷。突然，发现一家珠宝商铺的老板送客人出来，此人似曾相识。阳晚杰立即驻足，看着那珠宝商和客人揖礼道别。那珠宝商回店铺时，还特意望了他一眼。
　　阳晚杰细细回忆，突然想起在秦国咸阳做客李斯家，临走时，在廷尉府的大门前，曾与姚贾见过一面，此人脸上那双小眼睛，让他记忆犹新。如今姚贾却摇身一变，成了赵国市井中一个珠宝商人，这其中肯定有诡。
　　阳晚杰仔细回忆历史上的姚贾，曾经受秦王之命，到赵国用金银珠宝贿赂赵国丞相郭开等一帮朝中大臣，行反间之计，陷害李牧将军，难道现在，他就开始行动了？
　　阳晚杰一边走，一边思忖：要不要揭露姚贾的这一阴谋？可是，告诉谁去呢？谁会相信他说的话？去找春平君赵佾说明真相？谁知那春平君如今和郭开是不是一路人？在赵国，他阳晚杰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燕国百姓，人微言轻，如果被郭开反咬一口，说自己是燕国的细作，那岂不是会遭杀头之罪？到时候，不但救不了李牧将军，还会让救赵余姬的计划全部落空。
　　阳晚杰决定静观其变，暂时不去打草惊蛇。
　　行至不远，突然前面一阵人群骚动，就见春平君府的方向升起一阵黑烟，阳晚杰听见有人在喊：“春平君家着火了，春平君家着火了。”赵厨果然遵守信诺，定金没有白送。
　　阳晚杰回到客栈，等待郑武的消息。
　　春平君府上的厨房起火了，春平君不在府上，家宰赵树急了起来，忙一边遣人向春平君汇报，一边准备找人修缮。赵厨在赵树面前跪下，认错道：“赵大人，此事是因我而起，还请家宰责罚，我愿自罚一年工钱。”
　　赵树一见赵厨愿罚工钱一年，暗自得意，所有春平君府上家奴的工钱皆由他所掌握，他自罚一年，这一年的工钱自然就进了他的腰包。
　　“嗯，你这个认错的态度不错，既然是自罚工钱，以后，我就每月将你的工钱给扣下了。”赵树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赵大人，这房屋修缮的事，我认识一群木匠，活做得不错，工钱也便宜，要不要明天叫来，你亲自挑选？”赵厨讨好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到赵树的手里。
　　“行，明天上午让他们过来见见。”赵树点了点头。
　　春平君刚刚下朝，就遇到赵树派来的家奴，火急火燎地报告，说是厨房因为不小心起了火。春平君听后，不以为然地答道：“这么点小事，看你慌张的样子，那间厨房早该重修了，回去让家宰安排好木匠，明天开工重建就是，我现在还要事去和郭丞相商量。”说完，上了马车直奔郭开的丞相府。
　　春平君的府上，有几个厨房，烧掉一个，不碍事。
　　晚上，郑武和于工来到阳晚杰房间，将赵厨让他们去春平府上的事告诉他。阳晚杰一听，高兴地说：“好啊，修缮的工钱好商量，于工熟悉木工活，就由于工去和赵树谈，他们说多少就多少，不还价。做完事后，于工，你们的工钱我贴了。记住，一定要拿到活，然后按我们商量的办法行事。”
　　“好，阳公子，您请放心，您这次出大价钱，雇请我们，让我们以后一辈子可以衣食无忧，我们唯有把这件事办好，才能报答阳公子的恩情！”于工拍着胸脯保证道。
　　到了第二天，郑武、于工等一行七人，跟着赵厨来到春平君府上。家宰赵树站在院中的一棵大树下，一直在等着他们。待众人到后，赵树上下仔细打量七人，再看看身上背着的木匠工具，心知这是一帮能工巧匠，于是就与领头的于工商量修缮的工钱。赵树有意将工钱压到最低，没想到，于工竟然一口应答。他心中自然暗喜：等到向春平君汇报时，再按邯郸木工活市场的工钱报上，自己又可以捞到不少银两。
　　“于工，既然价钱谈妥，就不可变更，赚赔自负，你可知？”
　　负责谈价的于工指天发誓道：“我们做工的，只要有事做，绝不后悔。我们只想多做些样板出来，指望赵大人能在春平君面前美言，以后能接到更多的活。”
　　“嗯，这样的态度是正确的。只要你们做出的木匠活，春平君能看得上，以后，有的是活做。”赵树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敢问于工，你们是哪里人？”
　　于工按照编好的话，答道：“我们都是代地的木匠，赵武就曾在府上修缮过房屋漏水的活，又知邯郸曾遭秦军围困，经历过战火，估计有很多木匠活，就跑来邯郸，讨口饭吃。”
　　赵树听后，朝郑武细观一阵，拍了拍脑门：“对了，上次厨房有些小漏，我让赵厨找人修缮了一下，原来就是找的这个木匠呀，不错，上次的事做得很好。”赵树夸奖道，“小木匠，这次继续努力做活，争取多赚些工钱。”
　　“谢赵大人的夸奖，小的一定好好努力做事。”郑武谦卑地答道。
　　家宰赵树于是领着于工一行人来到起火的厨房，两人商量着怎样修缮。于工根据自己的经验，建议推倒厨房重建，只是工期会长些。赵树深知春平君的想法，做什么事都要求高大上；再说，工期越长，他赵树从中克扣的工钱也就越多，便爽快地答应了，并要求将新厨房修得比原来更大，更气派。
　　于工一口应承，阳晚杰告诉过他，做木工的时间越长，救赵余姬的准备就越充分，也越不容易被怀疑。
　　“现在我就安排家奴去进木材，你们明天上午带好工具，进场做活。”赵树高兴地挥着手说，“你们现在回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