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王辉，你过来一下。”谢干部冲刀疤脸吼道。
　　王辉跑了过来：“谢干部，啥事情？”
　　“去，让刚才来的那皮夹克小子背大石头去，记住了，小块的不要背，要背大块的。”谢干部铁青着脸下达着指令，顿时令王峰吃惊不小。刚才那个李股长不是一再嘱咐要多多照顾吗？怎么……
　　王辉朝着那个小伙子吼：“嗨嗨，驴日哈地！还愣着欻秋呢，快些下去背石头去。马麦子，你们几个过来把他好好伺候一下，背大块的哈。敢偷懒的话看我不敢然死你！”王辉推搡着那个身穿皮夹克的小伙子。
　　王峰小声说：“谢干部，刚才那个李股长不是说让你关照他吗？你怎么……？”
　　“他放个屁难道我都要听吗？谁规定的，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我又不是他的孙子，切！”谢干部翻了翻白眼。
　　“好吧，你忙吧，我礅炮眼去了。”王峰要走了。
　　“回来，谁同意你走了。”谢干部冷冷道。
　　“我在这儿干嘛呢？”
　　“干嘛？嘛都不干。陪着我聊天摆龙门阵总可以吧？跟着我就算是站岗放哨了，难道不行吗？”谢干部朝着身边的大组长说：“从现在开始，王峰就是值班人员了，其他的事情由我说了算。王峰走了，礅炮眼不是少了个人吗，你去找个人补上，去吧去吧。”
　　“好唻。”大组长朝着王峰挤眉弄眼说：“王峰你这个大傻冒，还不赶快谢主隆恩啊。”然后急忙安排人去了。
　　王峰盯着谢干部，心里面充满了感激之情。同时又觉得他的脾气挺怪仗，令人琢磨不透。
　　谢干部身材不高，估计还不到一米七，肤色黝黑，肯定是长期在外面摸爬滚打造成的。
　　“王峰，你见过呱啦鸡吗？”谢干部转过身来问。
　　“呱啦鸡？以前在山坡上看到过，呱啦呱啦啦叫个不停，一见到人还会飞，很难抓到。”
　　“谁说那种呱啦鸡了。”
　　“那你指的是什么鸡？”
　　“王辉，你过来给他讲解一下，什么是呱啦鸡。”谢干部卖起了关子。
　　王辉说：“呱啦鸡嘛，简单点说，就是干活的时候偷奸耍滑的坏怂货。”
　　“喔喔，原来是这样。但是，耍滑头和呱啦鸡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峰还是有些懵懵懂懂。
　　谢干部指戳着王峰的额头说：“嗨吆，你呀你呀，真是个榆木疙瘩。呱啦鸡嘛，就是呱啦呱啦只知道说话谝闲传子，不好好干活，不叫呱啦鸡叫什么？笨死了你，嘿嘿嘿。”
　　“原来是这样啊。按照你的意思，抓住谁，谁肯定要倒霉了？”
　　“你小子总算是转过弯来了，就是那个意思。”谢干部对大组长说：“本子和笔带了吗？拿出来交给王峰，你们抓，让他做记录。王峰，你先跟着他们学着点，看他们咋样抓呱啦鸡的。你可别小瞧了，这可是一门学问呢。你们先慢慢抓吧，我下山去办点事，待会儿回来再说。”说完就溜达着下山走了。
　　王辉特别会捉呱啦鸡，王峰仔细观察着。发现其主要的技巧是没事找事，小题大做，鸡蛋里面挑骨头。只要哪个干活稍微怠慢了一点或者是抱的石头小了点，他就拦截住他们，让王峰记录上他们的名字。不一会儿，王辉就抓了五六个呱啦鸡。大组长看着王辉忙乎得不与乐乎，只是站在一旁看笑话。不难得出结论，大组长对此事并不是太热衷。此时，王峰无意间看见了马麦子，不禁一阵窃喜！曾经那一箭之仇现在不报，更待何时呢？
　　王峰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想当初他们几个坏怂差点把自己搞残废了。眼下，脊背还在隐隐作痛。古人云：无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至于他们目前有没有犯错，那就由不得他们喽。笔杆子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是大爷！想找个茬口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王峰闲溜达着来到了马麦子的身边，说：“马麦子兄弟，你忙着呢？”王峰无话找话说。
　　“是啊王哥，你也忙着呢？”
　　“忙地呢。唉兄弟，马麦子是你的真名字吗？”王峰拿出笔和本子准备做记录。
　　“不是，我的名字叫马建军。王哥，记名字做啥呢？”马麦子不解。
　　“没什么，只是熟悉一下，摸摸底嘛。唉，马建军，那几个人都叫什么名字？”王峰指着郭蛋蛋他们几个人。
　　“喏，那个郭蛋蛋你知道了，另外那个大胖子叫哈熊，还有那个傻大个叫撇子，真实姓名叫什么我也不大清楚，都是刚认识不久么。”马麦子不知是计，就稀里糊涂地入了圈套。
　　王峰不禁一阵窃喜，道:“好了好了。外号也可以，兄弟你忙吧，我走了。”
　　大组长溜达到王峰身边小声问道：“王峰，你刚才和马麦子在嘀咕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样子。”
　　王峰喏喏道：“没什么，只是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是嘛，本子拿给我看看，”大组长把本子拿过去看了之后说，“喔哟外，兄弟，你在上面这么一记录，他们岂不都成呱啦鸡了嘛？他们干活挺卖劲的，你你你，喔——我算是明白了。兄弟你啊你啊，你还没有忘记那一箭之仇呀。哈哈哈，没看出来，你小子的报复心理蛮重的嘛。”
　　王峰冷冷道：“怎么啦，只许州官放火，就不许百姓点灯了？”
　　“有仇必报是没问题的。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嘛。可是你要搞清楚，谢干部只是让咱们去抓干活偷懒的呱啦鸡，又没有让你小子去公报私仇，借刀杀人吧？再者说，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处得还可以。不然这样吧，我现在就把他们几个叫过来，让他们诚诚恳恳地给你道个谦，看在我的面子上，都是兄弟嘛，算了吧王峰？”大组长语重心长地说，眼神里透露着诚恳和恳求。
　　“大组长，你早这么说不就结了嘛。哈哈哈，看来呀，俺还算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没有多大的出息。老哥你说了算，一切都听你的。”
　　“马麦子，你们几个过来一下。”大组长朝着他们几个喊叫着。
　　王峰急忙说：“大组长，你别叫他们过来了煞。即然你都那么说了，我勾掉不就行了嘛。”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他们本来就是先得罪了你，必须要当面向你道个歉赔个不是才行。”大组长此话似乎也没错。
　　“啥事情，大组长？”马麦子他们几个走过来问道。
　　“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哈。我告诉你们，这是我的尕兄弟王峰，从今往后，你们心里应该明白了吧？至于你们那天用大石头欺负他，都没有忘记那回事吧？现在呢，你们几个最好当面向他赔个不是，道个歉，免得以后再产生什么误会和不愉快。其他的我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吧？”大组长不亏是大组长，不但气派十足，做事沉着冷静，还四平八稳。
　　撇子冲着王峰咧嘴道：“喔喝，王峰，那天不就是让你背了那么一块大点的石头嘛，大老爷们总不会斤斤计较吧？”
　　王峰说：“我计较什么了？那件事情我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马麦子说：“王峰，喔喝！我才反应过来么，刚才你问我们名字的意思，是在抓呱啦鸡吧？哈哈哈，我说咋么回事呢，原来想打算收纳我们呀？”马麦子面红耳赤地吼着。看来他终于清醒了。
　　郭蛋蛋也吃惊道：“王峰兄弟唉，要知道咱们那时候毕竟还不认识嘛，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何必叫真呢煞，是不是啊兄弟。以后咱们慢慢熟悉了不就是兄弟了嘛。快些划掉煞，求求你了。”与此同时，他们几个都对着王峰点头哈腰求饶着：“王峰兄弟，我们错了，划掉算了煞。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王峰无言以对，只能当着他们的面，在他们的名字上划了几笔。说：“你们看到了吧，划掉了，作废了，你们可以放心了吧？不就是捉个呱啦鸡嘛，有啥可怕的。难道还能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不可，我还不信了。”王峰情绪有些激动了。然后又说，“看在大组长的面子上，你们可看清楚了，你们的名字都已经划掉了，没我什么事了吧？你们干活去吧，去吧。”
　　马麦子递给王峰一支香烟巴结道：“王峰兄弟，你真的不知道吗？呱啦鸡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多干活不说，还要挨揍挨收纳，到时候还不给饭吃，饿不死你算你命长。不信的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真的吗？我真的还没有见过，不会吧。”王峰撇嘴道。
　　此时，谢干部上山来了。看来，处置呱啦鸡的时刻就要到了。他到了近前便朝着王辉吼道：“王辉，我安排的事情你们做的咋样了？呱啦鸡抓了几个？来来来，王峰，你把本子拿过来让我瞧瞧。”看后说，“嗯嗯，还不错嘛，有十七八个了。嗯！王峰你过来，这四个人怎么划掉了，什么情况？”
　　王峰急忙解释道：“谢干部，那几个人刚开始干的不太积极，后来改正了。所以呢，经过大家一致通过，把他们几个的名字划掉了。有错改了就行了嘛，没必要太较真。”
　　“尽胡扯，什么话！记录了就不能胡乱涂改，这涂来改去的还有意义吗？以后咋样去管理其他的犯人呢？不行，绝对不行，通通集合，大组长，吹哨子，都把工停了，集合队伍。”谢干部脸色铁青，似乎不再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
　　王峰悄悄地对大组长说：“咋办呢大组长，你还楞着干嘛，还不赶紧去给他们几个求求情煞，再磨叽可就来不及了。”
　　大组长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冷冷道：“管秋他那么多呢，也是他们无事生非自找的。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待会儿只管看热闹就是。”
　　石坂梁子上的犯人听到哨声后，急忙放下手里的工具快速跑到一片空地上，井然有序地列成方队。谢干部亲自喊着号令：“立正，向右看齐。”他手指着几个维族犯人喝道：“你们几个缠头想啥地呢，向右看齐不知道吗？”
　　王辉走过去正准备动手拾捣他们的时候，那几个维族犯人见状急忙站直了。然而，向哪儿看齐依然是一头的雾水。王辉冲过去踢了他们几脚，谢干部朝着王辉喊道：“王辉，算了算了，你先回来，待空闲了再好好训练训练他们。”接着向所有的犯人喊道：“今天呢，咱们大家玩个小游戏，什么游戏呢？你们中间很多人可能还没有尝试过。”他刻意用微笑的眼神扫了王峰一眼，接着道：“今天咱们做的这个游戏呢，那就是爬山。我这里有个记录本，叫到名字的人出列，然后排成一字队形，大家听明白了吧？”
　　“明白了。”大家齐声回答。
　　不大会儿，本子上登记的“呱啦鸡”通通站出来排成了一个很长的队列。王峰望着马麦子他们几个，马麦子暗地里向王峰挤眉弄眼，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此时此刻，谁又没有吃熊心豹子胆，谁敢去自讨无趣呢。
　　“你们看，”谢干部用手指着对面的那座高山道：“前面那个山顶上有块褐色的巨石大家都看见了吧？你们这群呱啦鸡要从这里开始往上爬，肚皮必须紧贴着地面匍匐前进，爬到山顶上面摸一下巨石，然后再原路返回到这里集合。我可提前警告你们哈！都把耳朵竖起来听清楚了，肚子必须贴着地面，否则后果自负。王辉，拿电棒跟在后面盯着点，哪个敢把沟子撅起来，你就用电棍伺候着。再强调一下，爬得快的有晚饭吃。最落后的五个人，对不起，晚饭取消，喝西北风去！来来来，大家听我的口令，预备，开始！”
　　十几个“呱啦鸡”立马趴在雪地上，撅着屁股像一群乌龟似的爬行起来。丑陋而滑稽的爬行姿势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哄堂大笑。没被点上名字的犯人们却站在一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嘶声呐喊着：“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