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峰说:“管他呢，平时我比较喜欢穿小白鞋，看着精神，走起路来也轻快些。咱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鬼才知道会来到这个怂皮地方，早知道就穿着棉衣棉裤来了。大组长，你不知道我们那帮子怂货骚情的很，大冬天一般的情况下都不穿棉衣棉裤和棉鞋，棉帽子更别提了，压根就不尔视，总害怕损害了自己的形象。谁能料到，俺竟然会伦落到如此地步。”
　　大组长叹气道：“是啊，人生路漫漫，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请老哥转告谢干部，就说我特别感谢他的关心照顾。真心感谢他，也包括大哥你。”
　　“客气话就不必多说了，以后都是自家兄弟嘛。据我估计，你很有可能在这里要待一段时间，咱兄弟俩互相帮家点儿就行了。”大组长说着，向院子里一个胖墩墩的小伙子招手喊道：“红旗公社，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红旗公社”跑了过来：“老哥有啥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大组长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尕兄弟王峰。你瞅瞅他穿的是啥呀，大冬天的还穿着一双小白网球鞋，太单薄了。鞋子我已经找到了，兄弟你能不能帮他找些棉衣棉裤皮大衣之类的，可别把咱们的尕兄弟冻坏了，到时候也不好向谢干部交待不是？”
　　“我当啥事情呢。这么家吧，待我空闲了一定帮忙找上些，行了吧我的哥？”红旗公社”一口的新疆白侃话，他长着迷迷眼，一笑就成了一条缝，眼睛珠子就看不见了；塌鼻梁，大嘴叉子，磨盘脸，说实话长相不咋地。然而，他的肤色却是白里透红，一个大老爷们儿能够长成这样，也算是够奇葩的了。只可惜他没有托生成女人，可惜了白嫩的肌肤。
　　“红旗公社”走后，王峰问道：“大组长，石坂梁子对人的称呼怎么都不叫名字呢，什么西河坝，二道桥七道湾，碱泉街啥的，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哪有什么讲究啊，那些只是他们住所和所在的单位，叫顺口了，一时半会也不好改口不是？其实叫啥都一样，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听冯拐子说，你也有个外号叫什么西，西山狼是吧？不难得出结论，你小子肯定也不是个好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嘿嘿嘿，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嘛。”
　　大组长又小声说：“王峰，你既然来到了这里，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情，石坂梁子只是一个审查站。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这儿待一辈子的。我估计你嘛，以后很可能和我一样是个管理人员。老哥我今天在这里要提醒你一句，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不要过于张扬，最好夹着尾巴做人，懂吗？你刚来，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复杂着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秋事情可多了去。我说的这些话嘛，你老弟你慢慢揣摩去吧。另外，今天咱俩的谈话内容最好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要到处乱张扬哈！目前呢，谢干部对你确实不错。至于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能去刨根问底是不是？你新来乍到，他想对你好也有他的难处。一心想庇护你，但也不能做得太过于明显露骨了，明白了吧？”
　　“知道了，难道这地方还存在着两派斗争吗？”
　　“嗨呀！这些话心知肚明就行了，千万可不能说出去呀！看来你也不傻，慢慢理解体会去吧，好戏在后头，走着瞧吧。请你记住咱俩今天的谈话内容，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说出去喔，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王峰看着大组长，心里面充满了感动，“大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初来乍到，眼前一片模糊。今后有什么事情还要仰仗大哥的提醒和关照，谢谢你了。”
　　“我看不如这样吧，等会儿你去找上两个对脾气的人，和他们商量一下，你们三个人一组，去礅炮眼咋样？那个活虽然脏点，但是有自由啊。你们三个人老老实实先干着，能礅多少算多少，差不多就行了，反正由我说了算。”
　　王峰说：”说多了都是废话，只有一句话，特别感谢你的照顾。”
　　“好，那你现在就抓紧时间去找上两个合适的人选吧。吃过饭以后，你带着他们两个来找我，我给你们发工具。”
　　“哥，昨晚上发生的那件事咋样处理的？机械厂现在关在哪里？”
　　“那个事情嘛，本来要拿机械厂开刀的。后来马所长参与进来了，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慢慢就会明白的。在这片地区，资格最老，最明事理，最讲原则的当属马所长。其他的警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脾气躁了点。说白了，既然是警察，吃哪碗饭就要吆喝什么，要担负起做警察的职责。谁又不是圣人，一点毛病瑕疵都没有。有的时候呢，某些鸟人逼撑的很，既然被拿到了这里，就应该守这里的规矩。但是，就有一些鸟人不知天高地厚，还不老实，不守规矩。要知道这石坂梁子可不是歌舞厅大酒店，还能由着性子胡来不成！有些人就是那个样子，还把自己当成是南霸天北霸天，地头蛇花花公子哥，想多了吧！所以说，那些不长眼的怪锤子就要被收拿收拾。某些鸟人就是属毛驴子的，不用鞭子伺候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啦。老弟，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王峰说：“我懂了。多谢大哥的提醒与教诲，以后还要多多请教老哥哥才是。”
　　“至于那个机械厂嘛，要不是马所长，估计他这回肯定死悄悄了。先关他两天禁闭再说，让他清醒清醒，然后再给他换个号子不就得了呗。唉，兄弟，这事可不许说出去啊。好了好了，你先去找两个人吧。”大组长说完就走了。
　　王峰回到号子里，先把廖风君和蒋八叫到一边，把礅炮眼的事情给他们两个人说了。两个人听了自然很高兴，廖风君说：“王哥，看来我没有看错人，老哥你比较讲义气，做事比较靠谱。从今往后，我就认你做我的大哥了。”
　　蒋八说：“是啊，王哥，这么家说，我们两个人以后可要拜托你多多关照了。王哥你放心就是，到时候我们两个都是你的小马仔，你负责指挥就行了。至于干活嘛，你休息，由我们来干。”
　　“什么话，干活咱可不怕。瞧咱这体格，壮得跟牛犊子一样。再说咱哥几个谁跟谁啊，是不是？”王峰得意洋洋。
　　早饭后，王峰带领着他们两个人找到了大组长。领了一根三米六长的六楞钢钎，一根同样长的钢筋挖耳勺，一根一米长的钢钎和一把六磅重的铁锤。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礅炮眼的几个组一上午就礅好了两个炮眼，而王峰这三个新手才礅了一个半。大组长走到跟前嘻哈道：“嘿嘿嘿，王峰兄弟，看来你们几个当花花公子绕丫头估计还差不多。礅炮眼还差把火，慢慢学着干吧。”
　　“大组长，我们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礅，也往炮眼里放些雪，都一样的卖力气，你看我们的裤子都脏成啥样子了，怎么就赶不上他们呢？”王峰用手拨拉着裤子上面的泥巴。
　　“新手嘛，已经很不错了。一回生二回熟，不着急，慢慢来吧，除了我还有谁敢管你们的闲事啊是不是？”大组长微笑着。
　　此时，谢干部和几个放炮员上山来了，大组长急忙跑过去帮忙扛起炸药箱。谢干部站在大石坑边上，一脸严肃的表情扫描着犯人们。身边几个值班人员前呼后拥着，谢干部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嫣然成了一个战场上的大将军。
　　他向王峰招手喊道：“王峰，你过来一下。”
　　王峰丢下手里的铁锤，走到谢干部的身边，说：“啥事呀谢干部？”
　　“听说你下过井当过矿工，会放炮吗？”
　　“那当然会了，哪个矿工不会放炮，简单的很。”其实，王峰是个勤杂工，只见过放炮员操作，雷管插进炸药里，把线并联好拉到远处，然后电池一对就响了。
　　“好好，很好。今天就由你来放炮，看看你的本事咋样。”谢干部一脸的坏笑。
　　“那是在井下，和这儿肯定是有区别的。还是先让别人先操作一下，看看和我们井下一样不。”
　　“挺谦虚的嘛。好吧，来来，我就是一个老放炮员，你眼睛瞪大点哈。我先放第一炮，然后再由你放，怎么样？”看样子谢干部想收王峰为徒弟。
　　放炮员们在谢干部的指挥下在炮眼里装了半管炸药，然后把雷管塞进去捆绑好了之后，再用避孕套包装好了，就把炸药慢慢放进礅好的炮眼里。紧接着就到了开启放炮的最后程序。王峰见此情景，急忙像只猴子似的几步窜到远处躲藏了起来。
　　谢干部嘲笑道：“哈哈哈，王峰你小子啊，没想到你是属耗子的，胆量那么小。”谢干部嘲笑着王峰，紧接着一拧开关，“轰”地一声，炸药当即就被引爆了。王峰看到谢干部距离炮眼最多只有两三米远，漫天的碎石子纷纷落下。谢干部抬头仰望着天空，左躲右闪着。
　　谢干部朝着王峰嘿嘿笑着：“王峰，看来呀，你小子天生就是胆小怕死，哪敢和咱爷们儿比呢煞？”
　　王峰哭笑不得：“谁敢你这个亡命徒比嘛，这样放炮的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太冒险了。难道你真的不害怕，万一砸住了脑袋，小命可就麻达了。就是不躲远点，最起码也要戴顶安全帽吧。”
　　“安全帽有，只是忘记戴了。哈哈哈，王峰你过来一下，我给你讲讲放炮的原理。”谢干部很得意，很有成就感。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在雪地里画了一个葫芦。说：“这就是目前要造成的效果图，先用少量的炸药把底部慢慢扩大，底部形成一个大肚子葫芦状，然后再逐步加大药量。最后放进去大量的炸药，到了那时候，谁都不能再逞强了，包括我在内，都要躲得远远的。到时候炮声一响，就可以把这一大片石头场子抬起来。臭小子，听明白了吗？”谢干部搡了王峰一把，王峰没留意来了个屁股蹲。
　　“哈哈哈……”谢干部开怀大笑。
　　王峰哭笑不得，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你这样一讲解，我肯定明白了，炸石头原来并不是多难，很简单嘛。”
　　谢干部搂着王峰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原来是个生瓜蛋子，啥都不懂。以后跟着我好好学吧，里面的窍门多着呢。我还没有问你呢，你现在干什么活？”
　　大组长接过话茬说：“谢干部，我是这样打算的，先让王峰学着礅炮眼，然后……”
　　“啥？我不是给你交代过了嘛，找个合适的工作，也不知道你咋想的，你觉得礅炮眼合适吗？”
　　大组长会察言观色，喏喏道：“谢干部，我一时半会还糊涂着，没有转过弯来，请谢干部明示。”
　　“这样吧，先把他放到那片山梁子上，给他发根棍子，让他先去站岗放哨，监管犯人。万一炸了窝跑了犯人可不是儿戏喔，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大组长说：“谢干部你呀你呀，也不早说，嘿嘿嘿，还是谢干部你深谟远虑，想的周到些，我这就安排他去。”
　　谢干部说：“算了算了，从明天开始吧。”
　　此时，那个戴眼镜的李股长从山坡下面爬了上来。他挺着啤酒肚气喘吁吁的，喘了半天气才说：“小，小谢，你，你过来一下。”
　　李股长五短身材，胖乎乎的，戴着一副金丝眼睛，显得很斯文，眼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芒。那天新来的犯人来到石坂梁子的时候，在惩罚那三个逃犯时，就是他主持的现场批斗大会。
　　“啥事情？”谢干部脸色阴沉着，似乎并不待见他。
　　“是这样，你看哈，”他拉着一个小伙的胳膊过来介绍道：“他呢，是我的一个，怎么说呢，算是个邻居吧。还请你以后多多关照关照，你明白了吧？”
　　谢干部说：“嗯嗯，知道了，我会留意的。你先忙去吧，我正忙着呢。马上就要放炮了，石头不长眼，可别崩着你。”
　　李股长几步一回头地下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