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袁真，有人找。”司务长冲着我叫。
　　“来了。”我刚好在卫生间洗衣服，闻言急急收场，进来一人小便，又进来一人，我扭头看了看，觉得面熟。而此人也傻傻地看着我。我们两个人互相盯了一阵。“是你呀！”终于我们俩互相认出来了。
　　“厕所里光线很暗我还怀疑你不认识了，差不多一年了……”刘卫东很感慨。
　　“是想不到，我叫了好多人找你。”我也很感慨。
　　“我知道，只要是你们大队的船送物资过来，我就会打听你，终于给我问到了，你们这里一点都不像部队。”刘卫东说了找到我的原因。
　　“我分配到这里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我们这里就好像是这地方单位，如果码头没有五星红旗的标志，别人都不会知道是军队的。”我想到了我来时的感觉。
　　“我们岛上是没办法和你们比，我听说你们很少训练。”刘卫东问。
　　“我们跟步兵不一样，我们船上的每一个战士都是技术兵种，我们的工作就是维修保养钻研技术，不可能像步兵一样训练。我们唯一能够保持的训练就是每天早上出早操，但是我们队部的人连早操都不需要出。”我解释，“对了，你这次出岛是公差吗？”
　　“我从岛上调往漳州，而且在市区，天时地利人和皆得，假如明年不能开车，便调回老家去，在漳州当大官的老乡很多……”他告诉我。同行的是他现在漳州的战友，一道过来玩，总之他很开心。未了，刘卫东告诉我：“刚才我看到你这副相，我看到你木头一样的我心里好笑。”他指的是厕所相认，“我们出去走走，难得来一回厦门。”他提议。
　　刚出门不久世轩面对面急匆匆而来，很是激动：“我明天回家，你可有什么东西要带……没有？回去，走啊，不要几分钟啊，你写一封信，我去你们家……”
　　“这么激动，急什么？”刘卫东感到好笑。
　　“你们也是赣州的，在什么地方……回去不要几分钟。”他一定要我现在打道回写信。
　　“你下午或是晚上来。”我就告诉他，“你也不想想人家的时间多紧？”
　　到了鼓浪屿找到林立石，上日光岩每人就省一块钱门票。每人照了两张相，十块钱，钱递出去时我心想还剩两块钱怎么过这一个月？
　　到了吃饭时林立石一个直说自己吃过了，不想吃了。我怀疑他是觉得不吃就不需要付钱。可是我口袋里只有两块零钱，很是惭愧，还好刘卫东出了。
　　吃过饭休息一阵买了一些点心，临走时我跟林立石打招呼，叫他星期天不要走，因为闷了很久，想找那几个老乡姑娘聊聊天了。
　　“再见了，我会找机会再来找你。”刘卫东二人休息了一下取了书包就过漳州了。
　　我很想告诉他，以后玩不要带太多人来，最终说不出口，不说也好，就是将来多些人来也无妨，无非是借钱欠债，倒可多结交朋友。
　　“你陪我去买东西……”晚上世轩复来唠唠叨叨，一定要我家里的地址门牌，一路上陪他买东西免不了抬杠——这是一向来的习惯。
　　进866招待所大门迎面碰见一个人。“哇，是你呀。”这位是哥哥的朋友叫张东。“你怎么在这里？”我不免惊奇。
　　“我就在这里。”他指了指对面楼下。
　　我突然回过神来：“你是在这里上班啊。”
　　“对，跑班车，你哥不是讲来啊……你可是在这里当兵，和他一起回？”他指了指世轩。
　　它乡相遇我不免高兴，可看他表情并无热情，且前言不搭后语，我也就走了。
　　把包裹整理一番，世轩逼我跟张东讲一个情把他送回家。我心里想怎么可能？你算什么东西？人家的是长途客运车，又不是私家车，我不好开口。无奈世轩一直催，我们只好再回去找张东，到了门口，张东看见却不邀请，别过头跟其他人讲话。
　　“要睡觉了？”我尴尬地问，并自己进去坐下，转弯抹角的要他照顾一下世轩，他不仅回答的模糊，而且面部无表情。总之我听懂了也看懂了，同世轩来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我感觉非常狼狈就跟他告辞。
　　可世轩没看懂，他对张东说：“明天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毫无水平——一房子的人，张东似答非答地点点头。
　　回去洗澡时，小魏叫道：“这么晚了还在洗澡啊，是袁真你在里面吗！”他叫得真响，楼上的队长教导员都有可能听到。
　　
　　“小袁我跟你说，到了大队卫生所就不会放了，公差又多，吃得又差还是留在中队的好。中队的地理位置又好，如果你也想留在中队，那么，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下午队长过来询问一番。
　　“我想留在中队。”我唯有感激地点头，光是伙食这一块，我就不愿意留在大队部。
　　从卫训队回来，见到队长我心里就感觉特别的别扭，总好像会有意识地排斥他。为什么会这样？这还得从卫训队说起。
　　在卫训队的学员有六十多个，其中我们省会的学员就有十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是最大的一座“山头”，如果加上我们这些本省的半个老乡，人数足够碾压任何一座“山头”。本来嘛，老乡就应该互相帮助互相关照。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些省会老乡，却专门挑本省的半个老乡“下手”，不得不令我们这些半个老乡感到心寒，以至于我不会跟他们在一起做事在一起聊天。
　　在卫训队，我们学习训练之后每天都得浇菜，为了让菜长得更好，每天都会浇大便。每到劳动的时候，就能听到四班班长的声音：“林立石去拿扁担……林立石去挑大便。”就是因为林立石是一个老实胆小的农村兵，所以一到浇菜就能听见四班长大呼小叫的声音。
　　为这事我忍了很久，终于在一次劳动的时候我忍不住了。四班长又大叫起来：“林立石去拿扁担。”
　　“不要去。”我说的是普通话，不是家乡话，这是故意让四班长听到听懂。
　　四班长听到我的声音他也是愣了一下，可以看出他很恼火很惊讶，他本来是蹲着的，腾地站了起来：“你他妈的听到没有？还不快去拿扁担！”他这怒吼一声好多人就朝这边看，当然也包括他的老乡，直吓得林立石赶紧弯腰拾扁担。
　　“你就不要去。”我踏上一步按住林立石的肩膀，盯着四班长的眼睛问，“你想怎么样？！”
　　四班长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会出来阻挡，他恼火地狠狠瞪着我，直吓得林立石站在边上手足无措。我们两个就这样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怒目而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转身离去。
　　可以想象我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正像那首歌“怒目喷火热血涌”，我自己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脸发烫，心跳加速。我太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要一动手，林立石肯定是抱头趴在地上，那么我是一个打十个，不要说十个，就是五个也会把我打残。我太清楚了，所以我脑海里也飞快地盘算清楚了：只要他们有一个人冲上来，我就立马抢扁担，要不然我一定会被打残！所以说我当时的脸色很难看，也许是我的脸色很难看，才是四班长转身离去的原因。还好他转身离去了，若不然，他们打残了我，或者是我打残了他们，那么、等待着我们的轻则受处分滚回连队去，重则开除军籍都有可能。
　　没过几天，我想办法把林立石调到我们班里。此后和这些省会的老乡相见也是冷若冰霜，不要说说话，连招呼都不打了。这个大概就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的原因。
　　
　　“我都忘记问你了，你们星期天严不严？”
　　“一到星期天，连长指导员比我们还更忙，来鼓浪屿找他们的人还更多。”
　　“这样我就放心找你了，走，进去。”
　　林立石也傻头傻脑的总是催我走，太不懂事了。而这几个老乡姑娘懂事的也不多，小何还可以，其次是小徐小万都差不多。胡滨这个鬼崽子，人小却油嘴滑舌，我不愿意理他。小徐把她们中的关于找对象谈恋爱的事讲给我听，令我吃惊不小，就好像她说的那样：“人又小，什么事都懂，我真正佩服她的胆量，和那个男的过了两晚还敢讲出来，是光明正大的……”哎，小陈才16岁都有老板了，再去未免不对路，以后还是少去了。说老实话，我也很喜欢去，毕竟她们是年轻漂亮的老乡。可是一想到紫霞，我又觉得是罪过。
　　
　　晚上我准备刷牙时，看见小魏来洗澡。好，我牙也不刷了，快他一步抢进澡堂，多洗一阵子让他等，也好出出气。
　　洗完澡我便拿出信来看，姐在信中提到了大嫂不干家务活，我一时深感愤恨，想出个主意，让她勤劳点，但一考虑到大哥会难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本来嘛，她也不是什么爱劳动的人，玩乐倒评得上优。我替老母亲伤心，这么大的年纪，应该是找个帮手，如今倒多了一个吃饭不干活的人。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是让我来伺候二老，自己的父母，我可不忍他们受累。现在有一种担心，不知大哥今后的日子是否能过得舒心如意？我怀疑他与大嫂的结合是否是个错误？我在心里，也只有在心里祝福我的大哥了。我回信给姐主要是夸她，表扬是一种目的，在于鼓励她多努力，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老娘。我也顺便说了一下她现在谈的对象的事，我知道姐的脾气大，所以劝她多克制一下自己，对自己对全家人都有好处，但愿姐姐能不错良机。在给姐姐写信的时候，紫霞的倩影却闯入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