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挺漂亮的，赶紧去打个招呼啊，说不定还可以陪她导游导游。”晚上散步，对面一人走来。我看清了，原来是家里张家口路上班的小梁，我很奇怪她怎么会一个人在厦门的街道上走？于是我告诉跟林飞鸿，林飞鸿一个劲地催我赶过去拉呱。但我还是忍住了，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感觉到奇怪。林飞鸿陪我到书店买了一份《汉字快写法》字帖。
　　“吴再添小吃部，可能是一个人名。”从书店出来林飞鸿看着一家小吃店说。
　　“吴再添可能是人名也可能有另一个意思，无非就是没有的意思，没有了就再添，也就是味道好，吃了又想吃。”我说了我的理解。
　　“哪里是这个意思？如果说吴就是没有，那它不会干脆说没有了再添小吃部？”为了这事争得我烦透了。我心想这鸟人太没有水平了，缺乏幽默感，下次不和他出来散步。
　　
　　“你也实在差，找一个人却连地点都分不清。”该去警备区的路，却跑到厦大这条路去了，白费劲，我冷嘲热讽埋怨袁忠华。李军倒是没有怨言，从这一点看，我的修为比李军差。
　　午饭我可没吃饱，这两个家伙的菜饭却还有剩下的倒掉。唉，不是个滋味，为了给他俩打饭，队部可有不少人没吃饱，教导员很不高兴，很严肃地批评佟卫东。佟卫东又不好说我多打了饭，回到房间闷头喝酒。酒喝多了，话也多，唠叨没完，队长的什么坏话也敢说，喝酒可真不是好事啊！看到佟卫东喝醉了我感觉很内疚，这都是我引起的啊！真希望以后老乡少给我添麻烦了。
　　我正在哄佟卫东的时候，通讯员找来递给我一封信，忠勇说可能回来看我，我心里忧喜参半。
　　哎，怎么没有紫霞的信啊？
　　
　　“最近一到星期天你就有空了，你这里坐一下，我去食堂给你打饭。”吃饭时张宾过来了，看看没什么菜，我也只好夹一点端给他吃，而我只好买一包快速面充饥了。
　　“去鼓浪屿找一个人，你认识叫张Xx，以前文艺队的，不是老乡……”张宾所谓要办的事。
　　“想去找姑娘玩就讲，找老乡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跟我玩脑浆。”我又气又笑，实在看不惯他这个相，他也只好嘿嘿地干笑。
　　“你们这里的电话在哪？今天有好多事要办。”
　　“你打电话给哪个斋婆？”我怀疑。
　　果然不出所料，他打电话给一个女军官老乡，就是要帮小万姑娘买军装，他来真格的。
　　“你倒挺有心哦……”我嘲弄地说，然后接着想到了一件事就问他，“你什么时候碰到世轩跟他讲了鼓浪屿有十几个姑娘？他上次一见我就问我是不是常去鼓浪屿上姑娘？”我不高兴地责问他。
　　“当然哦，你难道不是经常摸的去？”虽然他是开玩笑地说，但可以听得出他有一种遗憾——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家妈的X！”我气炸了，“你以为你是这样，我就会是这样。你这个王八蛋，我不会比你多到哪里去，如果你是在我这个位置我估计你天天都会去。”我从心底讨厌他和世轩，他们总以为我和他们是一丘之貉，这话明显上了火。想他为了讨好小万，找女军官买军服，况且他跟女军官并不熟，凭哪条？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人？既然如此，就让他自欺欺人，我也不告诉他小万有对象了。唉，就看笑话吧，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他们谈什么老乡姑娘了。
　　张宾并不在意我已经生气了，一吃完中午饭就急匆匆地去了。本想睡个午觉，乐五又来了，为的是告诉我他下连队了。
　　
　　“人家还以为你是强盗，我在抓你，跑得这么快。”吃过饭后，小佟拖我去看电影，路上简直是在窜，我冲着小佟说。小佟也是，又好看电影又怕晚点名。而且这场电影实在不好看，看到中途便出场了，哎，八毛钱一场的电影票。
　　回到房间发现几个同志问都不问一声，就自己拿药，简直目中无我。我心里再次想：“等我当家了，要立个规矩。”
　　“去拿补品。”老卫生员进来手中用报纸包着什么东西就直接放进柜子里去。
　　“这两盒‘人参蜂王浆’是我一个人的还是和小吕两个人的？”我是第一次领。
　　“你说呢？”他面无表情。
　　见他一块木板脸，我也厌倦，可是出了门我又觉得后悔，觉得还是应该再问一次，毕竟是第一次领，问错了也没有什么不对呀。想一想我做事还是差劲，下次我一定要克服这方面的缺点。
　　这两盒“人参蜂王浆”很想留着给父母，只是一来不好存放啊，二来家乡也有卖不稀奇，看来还是得自己慢慢得消化掉。
　　开一个瓶盖子却划伤了自己的右眼太不合算了，真担心受了伤的眼睛能否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嗨，像我这双眼睛本来也是很有摄魂能力的，这下好了，可不能用这只眼看紫霞了，正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正在我遐想的时候，李军又来了，他问。
　　“不算事。”我回答，我好不心烦，一点也不体谅我的难处，尽管如此，可还强装笑脸泡茶招待。大概李军也看出了我的热情不大，语言并不欢畅，只好告辞。唉，无奈！我吃快速面这还是小事，在队部我一个新兵就这么多老乡，以后成了老兵那还得了。这是大家对我的评价，我的影响太不好了。
　　“袁真，袁真。”我一个翻身爬起穿衣穿裤动作迅速，因为铃声已经响过，却是小吕叫的，还以为是队长，当然虽不是队长叫却也是他抓差。
　　坐汽艇到鼓浪屿买月饼，虽说是买给部队，骨子里却是为自己小卖部进货，而这次一定赚得不少。却累坏了我，并且还“表扬”我没劲，力不够用。
　　“他有没有给你们尝几块啊……对，是他……”队长夫人搬月饼时问。
　　“没有，买归买，还有谁给你？没有这么好，他哪里会让？”我回答。
　　“好小气哦……”声音带着哄小孩的腔调。
　　开始没认真想，事后恍然大悟——真是个傻瓜！队长夫人问谁？指的是队长，我却认为她说制饼厂，这样不是弄成了我对队长有抱怨说他小气；况且又是在队长夫人面前流露，不得了，得找时间申诉一下，我也太天真了。
　　“袁真上去吃饼呀！”队长笑嘻嘻地老远打着招呼。
　　“不用了！”刚才不说，现在卖乖，同时我心里也直呼“完了完了，队长夫人肯定给他说了”。
　　在看紫霞相片的时候，也不知怎的浮想联翩起来，脑子一个劲地想，越想越悲伤，越想越沉痛，越想越无力，越想越感叹。二十多个春秋，竟一事无成，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想我二十多岁了，竟无一事可慰心，事业何在？童年的理想皆为泡影，不努力徒悲伤。人生又有几个20，再来两个20，我将进棺材了。这倒不要紧，怕的是今后的岁月还是一事无成乎？若是如此，这一生也白来了。想着想着我告诫自己不要想了，不要沉迷与幻想，这是谋杀自己。可结果呢还是要想还是要幻想，还是悲哀自己。今天看过的一篇小说《永别了大学》时不禁心潮澎湃，感叹连天，突然又悲哀自己。在军营的时间未免太长，有几个四五年，更何况是青春期，假如这四五年是跟紫霞相守在一起，该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幸福啊！
　　“袁真，袁真。”小吕甩头示意，我装作没听到，他只好走过来碰碰我的腿。
　　“他妈的！”我脱口而出，把书用劲一拍。突然间又后悔，房间里还坐着几个人，暴露自己是不理智的，何况是对上级。这次我发怒是有原因的，因为马上要播八八年汉城奥运会节目。看来小吕也想看奥运会，于是我们两个以飞快的速度帮队长家洗剖鱿鱼。
　　坐在电视机前心情是紧张的，当陈晓丹出场跳最后一轮时，可以看出她是紧张的，而观众也不例外，在这最后的一秒。八八汉城奥运会女子决赛从跳台到入水的一刹那间就决出了胜负。完了，完了，可惜，怜悯。本来有资格争夺冠军的一跃为第五名，东方双珠，只有一珠了。
　　许艳梅的女子跳台冠军也是中国的第一枚金牌，本来陈晓丹至少可以拿第三的，真可惜，也许就是命。陈晓丹哭了，亿万中国人也很惋惜。奖牌不仅是个人的荣誉，也是国家的，也是每一个中国人的。
　　按照部队的说法，这就叫关键时刻拉稀。
　　怀着遗憾的心情从会议室出来，找文书借《丑陋的中国人》书，看书名就知道这本书的价值，只看了几张，就有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作者柏扬把中国人的陋习用尖刻的笔分析得淋漓透彻，这本书确实值得研究。我对佟卫东说：“这本书要每一个中国人都要看，中国才有发展，总而言之，佩服。”
　　“不要说书的事，”上司打断我的话，“明天跟小魏去拉大米。”
　　又是拉大米，我看着书中的书，只求新兵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