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我刚才上楼听队长夫人跟队长说小袁看电视不看书，看来你得少看电视了。”小吕小声说。
　　“哈哈，明显是说我不考虑前途不求上进嘛。”我心里想以后得少看电视，而且只要有机会在她面前我就得显露出自己的“才华”，好让她转告队长，这是以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
　　“你急匆匆的干嘛去？”我和小吕正说着，见林若飞急匆匆地上码头。
　　“下午43艇载客出海观光，艇长说我的头发太长了，阿蔡不在，叫我赶紧去外面理。”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也会理呀，走走，去拿他的工具。”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和战军楼军互相之间会理发。
　　我又施展我的剃头功夫了，很久没有理过还是这样的顺手，这倒是一个套交情的机会，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剃着剃着我又起了紫霞，想着怎样写信给紫霞，就这样一走神，咔嚓剪去了一把头发……
　　“哎呀！你到底会不会理发呀？”林若飞悲惨地叫了起来。
　　
　　“这棉被真难洗，钉又难，好在有你帮忙，要不晚上睡觉成问题。”我连忙说谢谢。
　　“你们男人本来就不会弄。”爱丽笑着说，“以后这种事你就叫我吧。”
　　“晚点名。”通讯员重重地敲了一下门，然后听见他的跑步声。
　　这次晚点名我受到了批评，就是因为上一次跟佟卫东出去没有赶回来。好在队长是老乡，我心里想，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你们吃吧，早餐不用等我吃。”队长擦着碗对我和小魏说。小魏赶紧站起来，他还没有什么，可我糟了，恰巧一勺菜送进口中，面对队长一时无地自容，小魏能等就我还在吃？还以为我八生世是没有吃饱过一样。但是本来就到了点吃饭也没有什么错啊？不等就不等嘛，小魏干什么要站起来？搞得他很有礼貌我很没有礼貌似的。
　　到了8:35，我想还是去帮厨，到了厨房，只见菜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那里。“菜洗好了吗？”我感到茫然。
　　“早洗好了。”佟卫东哪知道我的意思。
　　“这么快呀！才8点。”早知道就早点来帮厨。
　　吃过晚饭我和文书上司三个人散步，跟他们一起我觉得无聊，默默无语。
　　“小袁怎么不说话？”文书问，“你是不是觉得跟我们生疏，还是不愿意跟我们说话？”
　　“哪里，我在听你们说话。”我赶忙解释。
　　“看来你是不愿说话，性格内向。”上司面无表情地说。
　　性格内向？我心里突然想起和赖彪、张宾一起时我是多么的谈吐潇洒幽默风趣，而如今我才发现我应该是属于内向型的人，我只有和熟人在一起才会谈吐自如。唉，我还是沉默的好，上司一天到晚都是一副杀猪的相，看着他我就烦，更不用说他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还是一人的好，这样不是能更好地编织遐想见紫霞的情景吗？她说我“神头”可真不错哟。
　　“一块香皂，一块多钱，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在小卖部我碰见了爱丽。
　　“十几块钱要省着用哦……”爱丽跟我说了许多，可我心里想着紫霞，并不明白她说了些什么，就有一句无一句的回答，她还以为我听懂了。
　　“今天休息，你要去哪里？”佟卫东见我穿便服就问。
　　“去鼓浪屿找个老乡。”终于下定决心去找钟辉，穿了便衣旅游鞋，急急忙忙赶去。脚趾头走痛了，衣服也湿了，可观察所都没有找到，真是扫兴，我心里想着再也不去找钟辉了。
　　“今天没有找到老乡啊，出去走走。”吃过晚饭，佟卫东又找我出去玩溜达，他是越来越喜欢找我出去玩。
　　“你出去玩了，点名又没点到你。”回来进了卫生员房间，老卫生员告诉我。
　　“队长点名说你不在，嘿，你也倒霉了。”佟卫东指着老卫生员说，他和我一样，以为老卫生员逗我俩。
　　“有针吗？”小李进来抬头看见我，“刚才点名了，你们不在。”他接着说，“7:30。”
　　糟糕，真的糟糕，我心里直呼。
　　“走去上面。”我指了指楼上，“跟队长说到买东西顺便坐一下，一举两得。”我想套一下近乎，佟卫东心领神会。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又没有跟谁说，可是人家点名都在，你们两个是两次了。”队长满脸不满，“这是个认识问题。”他斜着眼说，大概是看在老乡份上，可这样说也够分量了。
　　“噢噢，知道了。”佟卫东起身就走。
　　“我知道了。”我答应着也赶紧走。
　　“好在我们上去了。”我得意自己的聪明，一下楼就侥幸地说，“8点多一点不算晚，他这下就不会说太晚了。”联想到上次查岗不在，又不安起来，我知道这影响对自己不利，新兵嘛，刚下来不久就两次了。
　　“下次注意点，7:30以前赶回来，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记住这事就等于背了个包袱。”佟卫东安慰我，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事不太好，一副倒霉像，他又像是安慰我，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总之此事不妙。
　　
　　“这里条件很差，要听课，要训练，还要种地。”十三日到达医院卫训队，听到第一句话就感觉心腔里面刮进一股老北风，到了晚间找不到床铺，只有与人搭铺，这在部队倒是罕见的。看起来写日记又得暂停了，怎么写呢？这么差的条件。
　　“你很多理由啊！定型，你给我站好！”队长下令，第二天出早操，我没带腰带，队长问为什么？
　　“我是来学习的，不知道还要训练啊……”我说了一大堆无可非议的理由，这可恼怒了他。
　　乖乖，开门红，我暗暗叫苦，后悔不该以身试法。我深知第一印象的重要性，可我确实没有想到学习还得像新兵连一样训练。
　　吃饭时我不由得后悔连天，不是一般的糟糕，而是非常的糟糕！比新兵连还差，关键是我享受了一个月的舒服日子，再过比新兵连还苦的日子，无疑当头一棒，我失魂落魄。
　　果然得开荒种地打石头，吃饭站队唱歌，如同新兵连——比新兵连还不如，最起码的新兵连不要开荒种地打石头。心里一阵冰凉。加之条件如此，我知道从三月十七日起，这日记也没办法写了。
　　“怎么还会下雪？”望着灰暗的天空我有一些吃惊，今天下雨还夹着一些绿豆大小的雪子。我不知道山里更冷，只穿了一条裤子，冷得要死，不由得怨恨自己的犹豫、佟卫东的屁话。来之前我整理行装问佟卫东，“像这个天气要不要带棉毛裤？会不会冷了？”
　　“不会冷了，可以不用带了，厦门就这个天气。”这个老“鬼”的一句话，可害苦了我。日记写不成了，只等回连队，回去多吸引我啊！那舒服的日子令我神往……
　　
　　“你终于回来了，这个时间也太长了，感觉怎么样？”小佟开心地问。
　　“回家的感觉真好！”我由衷地回答。
　　总算回单位了，眼下望着翱翔的海鸥，穿梭的船只，我有点重见天日的感觉。回想从3月17~8月19，五个多月也并不短了，在卫训队，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出操、劳动、搞生产、学习。经历过新兵连的训练，我很快就适应了卫训队的训练。劳动就多种多样，最让我意外的就是把山上的大石头敲碎来铺路，好在卫训队的宿舍到医院的小路不长，把这条小路铺满了小石子这项劳动就结束了。搞生产就是种菜，天天浇水施肥，我们种的菜不仅仅是绿油油的，而且像仪仗队一样整整齐齐。
　　搞生产说起来我真是出大力流大汗，我作为副班长必须起带头作用。整个卫训队就我们这个班的班长是85年的老兵，部队实际上等于是让他学这门技术退伍，回去之后可以靠这门技术谋生。他这样的老兵谁也不会去管他，他这样的老兵什么事都可以不干，他这样的老兵不当班长谁敢当班长？他不干我就得干，他不管我就得管，于是我也只能兢兢业业流大汗卖大力。我以前向来不喜欢学习，可出乎意料地发觉这一段学习是自上初中至高中从来不曾有过的刻苦，而且掌握了背书的诀窍，只要经常去背课文，脑子里经常想着课文里的内容，是能够考出好成绩来的。在卫训队结束时我的每一门功课都是优秀！如果以前是这样认真地读书我也能考大学考军校啊！我真后悔以前没有好好读书，我心想回去再也不能跟社会上的人混了。
　　“卫生员，你还不错，我刚才在队长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你在卫训队的入团申请表。”小吕走过来说。
　　“唉，真可惜。”我叹了一口气。
　　“一来部队就入团挺好的呀，你还有什么不满？”小吕问。
　　“你不知道，我和队长的不和，导致了评优秀学员的泡汤。我也真冤枉，就因为第一次出操没有带腰带在他眼里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因此他在抓我小辫子倒是很勤劳的，一旦抓到就会堂堂皇皇炫耀一番他的口才来训斥我。而我也有个习惯——不仅仅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觉，而且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正如刘墉在回乾隆的诗中写道‘单腿跳龙门，一眼辩奸忠’，反正我第一眼看他的印象就不顺眼。于是几个月来我除了工作上的事从不跟他闲聊，以至于在卫训队结束的时候、在大多数班长都投票给我的情况下，我还是没有被评上优秀学员。这优秀学员没拿到，不免遗憾。”
　　“领导你都敢得罪，看来你在卫训队也是过得很郁闷了。”小吕同情地说。
　　“也不会，我做事认认真真，他抓我小辫子的机会不多。在卫训队生活中我还是算愉快的，这种愉快，既有阿Q精神苦中求乐，也有战友之间纯洁的友情带来的愉快。况且我在班上说话还是响当当的，就算在整个卫训队工作学习训练也没有哪个敢小瞧我。”
　　“你看你变得又瘦又黑的，回来了就好，你失去的肉很快就会补回来。”佟卫东笑着说。
　　“就是，请佟大厨为你开点小灶，保证你又会像以前一样红光满面的。”小吕说完就哈哈离去。
　　“晚上我们两个去散步。”佟卫东拍着我的肩说。
　　小吕、佟卫东走后我又在想，从新兵连到卫训队其他事情可以做到放得开，唯有思念是日日夜夜的，想家，想紫霞。思念紫霞如饥似渴，我渴望得到她终身的爱。我爱紫霞至死不变，这爱，这思念，刻骨铭心。然而紫霞美丽的条件，所在单位的诱惑，环境的腐蚀，使我很担心紫霞可能会受到很多侵扰，会给她工作生活带来不快。想妈妈，想父亲，想侄子，我觉得我过去对父亲的态度不免野蛮，现在想来非常的内疚。我想当我退伍时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父亲，照顾好妈妈，让父母愉快地度过晚年，尽一片孝子之心。
　　我又想到眼镜、卫东的到来，给我带来了欢乐，同时也给我带来了忧伤。这忧伤是他们离去留下的。厦门游玩不过一个星期，我总觉得对他们不起，没有很好的为他俩服务。从他两口中我是多么想知道多一些紫霞的消息。这一次玩得很狼狈，石狮之行我感到耻辱。首先两个骗子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把东西调包，钱白送是小事，可做傻瓜却不是滋味，而且眼镜买了一块80多块钱的冒牌双狮表。在南普陀，眼镜见有人拿了一根红毛线在跟人赌钱，就是用手指头插入红毛线中，如果拉起红毛线没有套住手指头就是专家赢，眼镜觉得简单，结果又输了90块钱，真是的，我们也真的蠢。更为可笑可气的是胶卷就没用，这倒是建国的罪过了，我倒无所谓，可卫东眼镜算是白来了一场呀。没有给家里、紫霞带点什么，我总不好意思，可一来我不知道买些什么？二来也没有钱，便宜的拿不出手，贵重的又买不起，我只好心念阿弥陀佛了。
　　眼镜、卫东此次来又再一次的打动了我的心，第一次的眼泪使得我愿意为此偿命，这次又更加叫我难忘，真正的难兄难弟，我将用我全部的友情去交给他。眼镜、卫东一走，我突然有一种失落感，心情一直受到压抑，我又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反正从此心情一直不好，感到疲惫乏力。思家、思紫霞的心情格外沉重。
　　一百多天的日子，一百多天的甘苦，一百多天的思念，到如今我却不知怎么写好？突然好像什么都忘记似的，又觉得有很多很多要写要说，然而又什么都忘记了。用什么能描写述说的清楚呢？此时想来日子快过，不要浪费了青春，归去，归去，孝敬父母，早结同心。
　　在这一段时间我也分析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为人老实怕犯错误，这一点对于励志有所追求的人来说是行不通的。平时清高不够开放，这一点也是很要不得的，教训已得了不少，所以我打算努力去“开放”。我在朋友同学面前是奔放自如的，但是我的本质是属于内向型的，不善客套，不抽烟，不喝酒，这无疑是交际中的一大难题，是绝难和领导套交情的，这一点在卫训队我早已体会到。为此心中忧愁，耿耿不安，担心能不能博得领导的好感？担心能不能做好工作，担心这四年来的前途，总得有一个好名声回去啊！一方面我又自我安慰，充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