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袁真分配到卫生员的工作岗位，吕庆安分配到通讯员的工作岗位……还真不错。”队长合上档案接着说，“两位新来的同志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不懂的要多问多向老同志请教。好了，你们现在去安顿好自己。”
　　“还真不错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还真不错还是说吕庆安真不错？假如是说我还真不错，可我又有什么真不错呢？应该是说吕庆安还不错吧……”
　　“你做卫生员真好。”我正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吕羡慕地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要说小吕，和我一起分到三中队的新兵都很羡慕我，因为我被分在了队部，而且是把我培养成卫生员。吕庆安虽然分在队部，但是做通讯员很辛苦，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大家都羡慕我，我也很开心。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营区里的大院，一层楼除了我们卫生员的房间，其它的房间都租给了老百姓，院子的场地都堆满了他们的货物，院子外都是居民楼房。我感觉又回到了地方，好像自己又成了一个上班的人。
　　队部的大门外有一条不宽的马路，马路的另一边排列着我们的厨房、餐厅、接待室、码头。厨房、餐厅、接待室紧挨着大海。我们的码头，突出海中十几米，其他的新兵一来就在船舱里住，我想够他们难受的。
　　整个水兵大队就我们中队的位置最好，到厦门市的市中心中山路，走路过去也只是十分钟的时间，我们码头斜对面就是著名的旅游胜地鼓浪屿。我们的伙食标准是海军标准，是步兵部队望尘莫及的。我能来水兵大队，这真得挺感谢一位老乡大哥。
　　在新兵年的最后半个多月，他突然调来我们中队当司务长，当时在新兵连，我们有八个老乡，本来我应该分在山上的高炮营，但是在他的帮助下，我和另外一个老乡分在了水兵大队，我很是感激。分在了水兵大队又分在了一中队又分在了队部，这真的让我开心。
　　从新兵连分配下来，训练跟新兵连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伙食跟新兵连相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我们的伙食又是海灶，十几天下来，总是我和吕庆安最后一个吃完饭。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胖了，跑步时都能感觉脸上的肉一上一下地抖动起来。
　　一放松人就懒了起来，什么事都不愿干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都不曾动笔。虽然一下中队就想拿起笔来，想在这薄薄的纸上留下自己的墨迹，把美好的幻想、甜蜜的美梦存放在这白纸上，以便来日回忆。可是舒适的工作，好的伙食让我变得懒惰起来，动笔的念头只是多次地闪过，又多次飞快地消失，
　　决心终于来了，这要感谢新兵连的生活。新兵连高强度的训练，紧张的生活节奏，使得我最终不习惯空虚寂寞，不习惯虚度光阴。我想，虽然我只是个当兵的，没有什么壮举、事业可夸耀，然而这年头毕竟是自己的黄金时代，岁月匆匆，青春易短啊！
　　吃过晚饭，我并没有急着离开饭堂，而是眺望着大海。在落日的余晖下，看着成百上千的海鸥追逐着来往穿梭的船只，我感觉景色真是很动人，生活真是很惬意。这令我感慨，让我不禁又回想起新兵连这三个月的生活。
　　唉，在新兵连新兵人身自由是受“限制”的，这三个月的新兵集训之累之苦是无法用语言用笔来描绘的。可是事后想一想，虽然少了自由，训练之累伙食之差这些也是训练的内容。吃苦指什么？吃苦不仅仅指的是体力上的吃苦，吃饭的吃苦，实际上，更重要的吃苦，包括一个人面对常人无法忍受的屈辱时，能够忍受得住，只有忍受得住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方能成为一个坚韧的战士。
　　想通了这一点，就觉得在新兵连所有的经历都值得，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还庆幸来到了部队，经受住了新兵连的集训。这集训使人强壮了体魄，磨练了意志，最终目的到了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困难的境界。我不知道别的新兵有什么感受，反正我自己无论是体质还是精神面貌都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这新兵集训虽然说确实是千言万语也诉说不尽其艰辛、单调、劳累、饥饿，还有思念。特别是思念亲人，每当此时就是在几百个人面前都会流泪，就是思念时还得唱《十五的月亮》，这真的是把月亮都会唱碎。但是新兵里也有不少欢笑，而这欢笑都是出自在某些事情上，比如唱“战友，战友”就有一些声乐高手唱成了“酱油、酱油”。三大步伐，走八卦步的，走鸭公步的、同手同脚的；又比如一开始我们寝室一个战友睡觉打呼噜吵得我们睡不着，于是轮番上阵去堵他的嘴巴，慢慢的一个一个跟着打呼噜最后变成集体打呼噜等等，什么古怪的事情都有。有些事情简直是想不到的，怪事层出不穷，能笑得爬不起来。
　　在这百来个日子里，无论训练如何的艰辛，我都会常常想我的妈妈、侄子、紫霞，而紫霞则是我走神的最大“祸首”……
　　“你在想什么？走，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佟卫东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这样好不好？”我有点犹豫。
　　“熟悉环境有什么好不好？迟早的事。”佟卫东拉着我就走。这一逛就逛了两个小时，对附近的地理位置就有了初步的印象，回来之后被告知中队进行了晚点名。
　　我心里想着真划不来，第一次点名就不在岗。
　　“我们去会议室看电视，如果队长在我们就解释一下。”佟卫东拉我上楼。
　　队长不在，只好看电视，瞧见了电影中的姑娘在困苦的环境下对男朋友如此的温柔体贴，我想紫霞在我边上，我就会告诉她，有这样的姑娘，就是吃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事情没做完，这么早下去等饭吃？”小魏带着训斥的口气说。
　　“这么早下去等饭吃……小魏你怎么能这样说？”呆了很久，我忍着怒火责问。这太损人格了，心里一团怒火，可我得压着，毕竟我是新兵他是老兵。
　　“很多事情还没做完……”他继续数落下来。
　　“过了几天我去学习了，你就找不到我帮工了。”我心里念道。
　　“你今天去大队部考试。”值班员通知我。
　　去大队部的路上，两个人迎面走过，我觉得面熟，从我身边走过时，乡音模模糊糊地传进我耳中。不错，是他，在家也一起玩过。
　　“你们二位是……”果然是他，只是他比我早一年当兵，又因为彼此都戴着帽子不容易认出。一阵嘘寒问暖之后，钟辉告诉我他在鼓浪屿哨所。
　　“时间不早了，就此分手，以后有空来玩。”我说。
　　“好的，有空来玩。”他两个挥手道别。
　　
　　“这里有很多衣服，你慢慢试，不要急，都很好看。你的部队是不是在1号码头？以后要买衣服裤子就再来这里找我好吗？”姑娘微笑着为我多次试穿衣服，从头到尾一直看着我笑。
　　经验告诉我，这微笑是因为对我的好感而发自内心的。可不知咋的？自从我穿上了军装脸皮就薄了起来，我就觉得任何时候都不能玷污这套军装。换在以前，我肯定会主动去挑逗她，现在好了，她很热情我反而不敢乱说话了。
　　“行。”我答应，心想以后出来就不用穿军装了，以后探亲也可以使用。
　　“你记得再来啊！”姑娘很热情地招呼。
　　
　　“这道题怎么做？”小魏有一道数学题总做不出，就问我和爱丽（院子里做生意的老百姓），爱丽做出来了，紧接着我也做出来了。小魏见我做出来之后便与我聊天，有点说笑。可我知道是做出了一道题，大概不好小看我了。难到他想考军校吗？我心里怀疑，但这件事却触动了我，使我萌发了要不要复习的念头。
　　晚上文书探家回来了，我不禁苦笑“又得打游击了”，换地方睡觉了。
　　“嗯，你搬四次了吧？”小魏笑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幸灾乐祸。
　　“搬就搬吧，我不怕麻烦。”我心想好在没多久我就要去学习了，也搬不了几回啦。等我回来文书、老卫生员、上司也快退伍了。
　　整理好了床铺我就在想紫霞这么久没来信，是不是信的原因？我怎么又犯老毛病了？跟她吹什么风流，有什么风流还能和她相比吗？
　　我想起了我曾经跟紫霞吹嘘有很多姑娘喜欢我，结果紫霞几个月不给我回信，等她回来时很严肃地告诉我：“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你记住了没有？”
　　“我记住了，我保证！”我赶忙答应。我当时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同一个错误可以犯两次？难道又是吃饱了撑着？跟刘忠勇吹牛还说得过去，可是怎么可以跟紫霞吹牛？她毕竟是个女人，毕竟是我的对像啊！一想着紫霞又会像读书一样几个月不给我写信，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