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集（1）

　　33-25：北京大街上日、外
　　【一辆嘎斯-69小汽车俗称方屁股嘎斯在一条古老、狭窄的街道上行驶。
　　【车里坐着姚仲明、李萍、成学俞、程之平、唐登敏、张国器。
　　【前头一辆公共汽车行驶缓慢，车顶上顶着一个大包。小汽车尾随着。
　　姚仲明：你们看，前头公共车顶个大包。那是没汽油，烧气。急等大庆出油！
　　张国器：姚代表，我还是不去钓鱼台吧，正好换乘前头的公交车回家。
　　姚仲明：咱们都要去勘界了，好比上前线。我请你们去钓鱼台国宾馆吃西餐，我们几个都在北京，平时也难聚一起，还有云南来的老战友李萍。再困难，这顿饭还是要吃的，是我个人请客。刚好，中缅边界协定签订后，我写了一篇千年胞波情的文章，有三家报纸都登了，得了点稿费，这不该我独吃。
　　司机：姚司长，咱们部长放在车上的好吃的，周总理的卫士长没拿走。
　　姚仲明：哟！怎么没让他拿走？
　　司机：他一看是云南火腿、白沙糖、罐头肉，更不敢收。他说总理一看就知是外来货，花钱也买不到。一追问是谁送的，会把总理气坏。
　　姚仲明：不是别人送的，是陈副总理托李萍同志带来的。
　　李萍：陈副总理硬把钱都付了，他个人掏腰包。
　　司机：卫士长说，下次见陈副总理，他解释。他坚决不拿走，我也没办法。
　　姚仲明：张顾问，你在想啥子？给顾问一下，怎么才能送出去？
　　张国器：我更没办法。到前头公交站停一下，我下车，乘公交车回家！
　　【方屁股吉普车追上了进站停靠的大气包公共汽车，人多路窄，只好停车等候。张国器不容商量，倔倔地下了车，挤公交车去了。
　　姚仲明：没想到张顾问这么倔！
　　李萍：我听他说了，周总理生话也有困难，他吃不下西餐了。
　　
　　33-26：团长宿舎夜、外
　　【夜空，星星闪烁。方兴国独自向团部走去，走向顾长茂的单身宿舎。看见灯都不亮了，他在星光下犹豫一会儿，鼓足勇气走近一扇门。
　　【他举手要敲门，屋里没人应答。只好转身走开，却见屋里灯亮了。
　　【屋里声音：谁呀？
　　方兴国：我，方兴国！
　　【房门开一条缝，透出一线光。顾长茂披着军装闪出身来，站在门口。
　　【缩在被窝里的高雅听听门外动静，一下掀开被子，起身穿军装，理头发。
　　【顾长茂拉着方兴国，有催他走的意思，方兴国没反应过来。
　　顾长茂：高医生刚回来，懒得回家属宿舎了。咱们在台阶上坐下说吧。
　　【高雅拉开门，探出头喊：你们进屋说吧！
　　顾长茂：我们没事，说完了，你睡你的！
　　方兴国：团长，你不会换人上线吧？
　　顾长茂：谁能换你？怎么？家里有困难，你不能上？
　　方兴国：只要你不用别人代替我上线，没事了！
　　【方兴国转身，影子也不见了。
　　
　　33-27：军官家属宿舎日、外
　　【方兴国检修好了屋顶，从梯子上蹦下来。
　　【他在窗下垒好了大鸡窝。再看看，又在鸡窝顶上放个筐子，铺了干草。
　　【他靠墙码了一堆劈柴，又挥起斧头劈一木墩，威力四射，劈柴四迸。
　　【他略显内忧，放下斧头，低头闷想。
　　张华：（出门看）够了够了，半年都烧不完了！
　　方兴国：你说够了，我就不劈了。
　　张华：屋顶补好了吗？可不要再漏雨！
　　方兴国：保证，一年内不漏雨。我来大洗一次被褥。
　　张华：不洗了，留着我慢慢洗吧。
　　方兴国：你要上课，哪里有时间洗？我上线后，没法帮你洗了！
　　（第33集完）
　　
　　34-01：小河边日、外
　　【清沏的小河静静流淌。方兴国、张华在河边洗被褥。
　　【被套、床单、蚊帐，褥垫，堆在地上、泡在水里。
　　【张华在大盆里打肥皂。方兴国裤腿挽到膝盖上，利用一块青石板，两脚踩。
　　方兴国：水还凉，你不要动手，坐在石头上看着。
　　张华：靠你一个人，一天也洗不完。
　　方兴国：我洗一天，你陪我一天。我这次上去，又可能碰到你哥哥。
　　张华：你们不会成敌我双方打起来吧？
　　方兴国：不会跟他直接打，跟他的虾兵蟹将发生碰撞有可能……。
　　张华：这下，你该露两手了。
　　方兴国：我的青春最宝贵的一段，都献给这段边界了。也苦你好多年！
　　张华：我回家拿块肥皂，回来再听你唠叨勘界。
　　【张华回家，方兴国坐在石板上，两手抱住头，看不见脸。
　　【河水映出他一团闪忽不定的倒影。他两手拍打脑袋。
　　（独白）：糟糕，我差一点儿走火了！十有八九要打一两仗，主要对手是瘸腿这伙武装分子！他们背后可能有人挑拨、唆使，破坏中缅勘界。我们有可能雾茫茫兮边界寒，兴国一去不复还！方兴国，千万别让张华察觉你要去打仗，别让她为你牵肠挂肚！
　　【方兴国走神，张华回来，除了肥皂，还拿一本线装书。
　　【方兴国搬块石板放到树下，用被套折迭作坐垫，让张华坐着看书。
　　张华：我忘了告诉你，这是爸爸寄来的古代军旅诗集，是一字一句地摘抄的，这叫蝇头小楷。你看，中国没有几个这样的好书法家！
　　【方兴国手湿，不便接书看。
　　张华：我们离开昆明前，爸爸就答应抄这本诗集送给我。他年青时走佤山这边跑马帮，每次一出门就三五个月！教我妈妈当“怨妇”，反复背读这一类古诗。
　　方兴国：老泰山也跟我讲过。
　　张华：我随便朗读一首，你听，这首《别离》，是陆龟蒙写的。
　　方兴囯：朗诵给我听听。
　　张华：（朗诵）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杖剑对尊酒，耻为游子颜。蝮蛇一螯手，壮士即解碗。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方兴国：完了？
　　张华：这首《别离》完了。
　　方兴国：没全听懂。洗完这些，我咂巴咂巴。
　　张华：你铁石心肠，壮士能解腕。我不行。你再听听这后两句：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怎么不叹？特别是我们的离别，很可能是永别！
　　【张华泪洒书页。方兴国转脸，泪落河中。
　　方兴国：张华，以后我也看看这些诗，慷慨激昂，鼓劲儿。你再回去一趟，把儿子抱来，我要教他喊爸爸。
　　张华：孩子总是先学会喊妈妈，还不会叫妈妈哩。
　　方兴国：你去抱来！我出发前，一定要教会他喊爸爸！
　　
　　34-02：团长宿舎夜、内
　　【顾长茂的单身宿舎。他和方兴国喝壮行酒，寡酒一杯托重任。
　　顾长茂：你们警卫部队必须提前扫除威协、破坏勘界的武装团伙。你这次独挡一面，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特别在作战方面，由你当机立断，掌握主动！
　　方兴国：非打两下不可！
　　顾长茂：我提醒你，你可能要跟张威训练出来的一些人打！你们从班洪寨撤出以后，有一股武装，一直在班洪寨周边活动。决不允许他们冒出来扰乱勘界工作，尤其要防止他们把勘界人员弄走当人质，要挟、勒索！上级传来了周总理指示，要绝对保证勘察人员安全，优先警卫好缅方人员。
　　【方兴国自喝一口酒，从贴心口袋里掏出遗书，捧交给顾长茂。
　　【顾长茂推开酒瓶，看遗书。
　　【户外有一流动哨兵。一位军官向团长住室走来，哨兵挡驾。
　　【军官和哨兵讲了几句话，离去。哨兵注目窗里灯光。
　　【顾长茂严肃地把遗书退还方兴国。方兴国静候。
　　方兴国：团长，结了婚，有了孩子，精神负担真重了！
　　顾长茂：是呀，你现在也是上有老下有小，都得牵牵挂挂。
　　【方兴国独饮一大口，深深沉默。
　　顾长茂：打仗就会有流血、牺牲。但是，你独挡一面，是指挥员，不能光有不怕牺牲的思想准备。你这个旧遗书、新遗书，我都替你保存，不公布。
　　方兴国：我想留给张华，又怕她牵肠挂肚，没向她透露可能打仗。万一，万一光荣了，我要她再为我忍受一点，克服困难，把儿子送回我老家，让我老爹老娘看看孙子。可我手发抖，写不出来了。
　　【顾长茂紧紧抱住方兴国，尽是无言的安慰。
　　方兴国：团长，我太怕死了吧？
　　顾长茂：我有一点对不住你，硬是把你从大城市、大机关挖来了！逼你放弃了舒适、安逸。现在想着你要上前线，免不了危险，心里酸酸的。
　　方兴国：勘界结束后，我就休假探亲，行吗？
　　顾长茂：行，行。把儿子送给爷爷奶奶看看，人之常理！我和高雅把儿子送回北京，可真成了我顾家一宝。如果你有万一，我可以负责，保证让他们祖孙见面。没有写出来，最好！你儿子会喊爸爸了吗？
　　方兴国：还不会。方兴边的小傢伙倒会喊了。
　　顾长茂：不急，完成任务回来就会喊了。我们正事讲到哪里了？这酒不能喝了，脑子晕糊了。
　　方兴国：我第一次喝团首长的壮行酒。
　　顾长茂：我再强调一遍！勘界的事，你和你的人都不准发表意见。你们的惟一任务，就是保证双方勘察人员安全。双方勘察人员，哪里擦破皮，喝不上水，睡不好觉，都拿你是问！他们有一点不满意，我就立即换人，你下来！
　　方兴国：团长，请放心吧！
　　顾长茂：回去给赵永章带一句话：好好干，当好助手。我讲的话算数：勘界任务完成，他和二妹结婚，我和高雅当他们的证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