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高阳文宇】

　　每三年，大唐都会举行天下青年武者论剑修道盛事，借此彰显大唐国运昌盛。
　　根据天下武者排行显示，除了几位名震江湖的老者之外，不为人知的天师境高手有四人。其中三位用剑，一位用戟，用刀之人，仅有一位天命境巅峰武者。
　　天下武者排行，都是以在世武者排名，一些世外之人并不在列。就像是那位消失多年的封常清，便不在排行榜之上。
　　李青山在书房翻找着竹简，却找不到与老戈年纪相仿的用刀高手记录。于是查找多年前的记录，终于发现有一位与其年龄相仿者。
　　十九年前，三国联合马踏南越，将南越那弹丸之地灭国，杀尽南越天命境以上高手。唯有一人当初身处异国他乡游历江湖，并不在南越国，那人便是南越国三皇子高阳文宇。
　　高阳文宇虽为皇族，但生性放荡不羁，无拘无束，喜好美食美酒，常出宫游历江湖，品尝天下美食美酒，逍遥自在，不恋皇权。不过此人十三岁开天池，入武道，二十三岁已是天命境界，也是一位武学奇才。他虽刚刚踏入天命境，但身为南越皇族，大战之后，大唐曾派遣多人追杀，均未成功，之后便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高阳文宇，所修武道，便是刀法。其刀为南越铸造大师张重心所铸寒风刃，本为张重心自用的菜刀。选用天下最为珍贵的深海玄铁，刀身保留玄铁天然的纹路，像风吹草动一般无二，吹毛断发，故称寒风刃。
　　曾一度在天下兵器排行榜中位列第三，是唯一一把上榜的宝刀。
　　李青山回忆起老戈那把柴刀，通体墨色，有天然纹路，纹若草动，很像传说中的寒风刃。
　　“高阳文宇……”
　　李青山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一沉，惊恐万状。惊恐之下，不禁感觉疑惑不已。
　　高阳文宇与大唐皇室有灭国之仇，当年灭国之战，大唐奋勇直前，也是大唐铁骑屠尽高阳家族，男女老幼皆被斩首示众。
　　李青山又是大唐皇室李姓之人，与高阳文宇不共戴天。为何高阳文宇没有对自己出手？反而嘱托自己照顾柳如梦？难不成这只是缓兵之计？刺杀本就是高阳文宇所为？为掩人耳目没有自己动手。
　　倘若高阳文宇想杀自己，一刀足以，不必如此麻烦。自己已做凤栖镇守城中郎将六年，六年里他有无数次机会，所以刺杀与他无关。
　　高阳文宇究竟欲意何为？目前尚未可知。能够知道的，他的目标不是自己，当年覆灭南越之战，自己还并未参军，只是一个落魄的皇族宗亲。
　　他的目标，或许是那些参战的铁骑将领，那些圣人一脉的皇亲国戚，甚至是当今圣人。
　　李青山放下书简，在想明白高阳文宇目前对自己没有威胁之后，便提着灯笼离开了书房。夜色已深，该早些休息。
　　边出门边自言自语道：“看来明日一早，需要走一趟梦西酒肆了。走一趟梦西酒肆，有一些疑虑，自然就会明了。”
　　一夜未眠。
　　第二日，辰时，日出东方，朝食。
　　凤栖镇各坊开始忙碌，百姓已备好早饭，又是不辞劳苦的一天。
　　柳如梦亦是一夜未眠，因昨日之事，作为举办方，她有义务前往各贵人处，为险些酿成大祸而登门致歉。
　　还未出门，便看到李青山带着两位戎装的武侯进了门。
　　柳如梦转念一想，应该是为了老戈而来。急忙快步上前迎接，笑嘻嘻地说道：“李大人怎么来了？如梦还想着去一趟别院，给大人请安。”
　　李青山道：“柳老板不必客气，可否找个说话的地，李某有些事想请教柳老板。”
　　柳如梦伸手做出“请”的姿态，伸向一旁的梯口道：“大人，请。”
　　四人一同上楼，至最深处的“天”字号房门外。
　　柳如梦推开房门：“请。”
　　李青山点点头，对两位武侯道：“你们守在门外，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两位武侯拱手道“喏”。
　　进了门，柳如梦关上房门，来到桌前。李青山已经坐下，便斟了一杯酒问道：“不知李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李青山并未端起酒杯，而是说道：“昨日承蒙贵坊武者仗义出手，李某特来致谢。”
　　柳如梦坐在他对面，笑容满面：“李大人不必客气，说起来，如梦若是不做这祈福仪式，李大人也不会遭遇此等祸事。都是如梦的错，希望李大人莫要责怪。”
　　柳如梦如此明白事理，难怪整个西北边陲只有梦西酒肆生意红火，名声在外。
　　李青山不禁内心叹服，短短几句，给足了自己面子，也不承人情，果真厉害。
　　李青山道：“祈福乃是造福一方百姓之举，柳老板并无过错。”
　　柳如梦道：“如此这般，如梦在此多谢李大人体谅了。”
　　李青山直入话题道：“不知那位武者现在各处？”
　　柳如梦不想在明人面前说暗话，没有必要。
　　“他已经离开凤栖镇了。”
　　“噢？”李青山明知故问，“柳老板可知那位前辈去了何处？李某当当面致谢，以示诚意。”
　　柳如梦心有失落：“如梦也想知道他去了何处，可惜他并未告知于我。”
　　李青山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他也不是为了弄清楚高阳文宇去了哪里而来，于是假装不经意问道：“我记得这位前辈好像一直在梦西酒肆中很久了。”
　　“是啊，三年了。”柳如梦眼里失落重了几分，“三年里他从未离开过酒肆，从未离开凤栖镇。”
　　“从未离开过吗？”
　　“从未离开。”柳如梦情到深处，不自觉地端起酒杯，独自饮下一杯酒，“三年了，说走就走，也不给人面对离别的准备。”
　　柳如梦如怨妇一般的神情，让李青山诧异不已。此刻的她眼中泛红，情之所至，眼神真挚。
　　看来他们也是江湖儿女，但凡江湖之人，也都离不开一个情字。
　　高阳文宇三年来从未离开梦西酒肆，说明这一次他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意外所致。恐暴露身份，所以不得不离开，免得身边人受伤害。所以才会在离开前寻找自己，以庇护柳如梦。
　　柳如梦之所以在李青山这个外人面前表现出对老戈的不舍，因为她很清楚李青山虽为皇室宗亲，但郁郁不得志。这样的人，可以合作。
　　李青山劝慰道：“柳老板不必担忧，有缘自会相见。李某觉得，前辈或许还会回来的。”
　　柳如梦面对他，只是笑笑。
　　“听说柳老板自东海而来，怎么会想到来这大唐西北边陲做生意。”
　　柳如梦收起心思，回答道：“如梦本就是我唐国人，自东海东篱书院学习商贾之术。学成归来，自然要回唐国做生意。凤栖镇虽然偏远，但地处两国交界，又是两国贸易往来的第一站，也是开端。这里的银两，虽然冒险，但总比他处好赚的多。”
　　李青山微笑着点了点头：“柳老板见识过人，果然非同凡响，非常人可及。”
　　柳如梦羞涩道：“李大人过奖了。”
　　李青山起身道：“既然前辈不在，李某就不多留了。”
　　柳如梦忙起身送客，客套道：“李大人这就要走吗？已是朝食之际，不妨吃了便饭再走。”
　　李青山抬脚往门外走：“柳老板不必客气，李某只是前来致谢。承蒙贵坊前辈出手相助，往后若是有事，柳老板尽可前来找李某，李某定当义不容辞。”
　　柳如梦听闻，也不推辞，正和她意：“如此，多谢李大人了。”
　　“不必客气。”
　　李青山离开梦西酒肆，便前往城门处。三年一度的天下青年武者论道即将来临，届时会有诸多西凉青年武者从此地过关入大唐，前往长安，参加论道。更有诸多客商，想要一睹长安风采。
　　凤栖镇会热闹几日，守城的官兵更要提高警惕，以防贼人入关。
　　午时，醉梦酒坊后院柴房。
　　江宸伸开双臂，全身筋骨紧绷，抻了抻身子，伸完懒腰，睁开双眼。
　　阳光透过柴门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他用手阻挡着阳光，怕晃了眼睛。
　　此刻阳光明媚，透过指缝，他看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在手指间流淌。他从未感受过阳光会是如此灼热，似乎会把人晒伤一般，但这股灼热的气息却很舒适。
　　江宸起床，推开柴门。院里无人，其他学徒都已经去往前院劳作。他因为受伤的缘故，老板刻意交代他多休息几日。
　　夜里老戈教他三记刀法，他研究了一整晚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一来是他境界不够，二来是他对于武道的学识不够。
　　道门典故《大道至简》他虽然了然于胸，但《大道至简》只是道门入门典学，虽流传于世，但其他高深的典籍就需要入道门学习了。
　　凤栖镇江宸待了这么多年，别说道门，就连读书识字的小学堂也只有一处。想要学习高深的武道典籍，得去别的大地方。
　　本来还有老戈这个家伙在，但那家伙说只教自己一次，再去求他，估计也没什么用。气得他不禁自言自语地骂道：“这个老不正经的，送佛得送到西，这教人只教一半算怎么回事啊！”
　　思前想后，江宸还是决定去求他，谁让他认识的武者只有老戈。只要自己死不要脸，不怕他不好好教自己。
　　于是乎便又一次偷了一壶桃花酒，趁四下无人，便溜出门，一路摇晃着酒葫芦，唱着歌，蹦蹦跳跳地前往梦西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