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深夜探访】

　　二人于山林中偶遇好心人家，曾在饥荒时得阳城王施粥相助，感念王爷恩情。见王妃如今境遇，请郎中医治并悉心照顾，终于将其救下。
　　奈何婴儿早产体弱，王妃伤势太重，身体也日况俱下。
　　当日秦菲菲大战玄甲军，重创安昭阳，杀敌五十人，自己虽逃出生天，但境界大跌，与此同时也重伤在身。倘若不是心有牵绊执念所至，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秦菲菲大战之后，回了一趟王府。王府已被抄家查封，听街边百姓所闻，王爷自裁于堂前，王府家眷皆被没入死牢。
　　秦菲菲气急伤身，这才昏死多日。
　　秦菲菲所生女儿，取名秦羽霏，寄养在这对山林夫妇家中。
　　而后，秦菲菲以病身前往长安，想要为王爷讨回公道，却死在路途之上。柳如梦远走东海，拼命赚取钱财，未入武道的她明白：只有富甲一方，才能帮助长大成人的秦羽霏报仇。
　　经多年打探，最终得知当年半途劫杀王妃之人，乃当朝刑部尚书王安顺，这也是秦羽霏为何一心想要嫁入长安王家的缘由。
　　酒已喝完，已至巳末。
　　柳如梦早已料到老戈迟早会离开这里，三年来的陪伴，渐渐让她忘记了老戈本就会离开。还以为会如此过一辈子，仔细想来，实在幼稚。
　　老戈起身，不敢看她：“酒足，好酒。下一次再喝到醉梦酒坊的酒，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柳如梦回答：“有机会的。”
　　“嗯。”老戈心想，终有一别，何必托词，徒增感伤。纵深一跃，已至院门墙头。
　　柳如梦也站起身，看着那个月光下熟悉的背影，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出口。
　　老戈身形一闪，消失在一片夜色里，只留下一句：“此次一别，江湖再会。我自武道已巅峰，执刀向天万法空。哈哈哈哈哈哈……”
　　凤栖镇西，李青山别院。
　　将军夫人已经睡下，李青山独自一人在院中练剑。
　　李青山师承长安道门观山阁门主尹傲月，曾于十八岁之前与之学剑。
　　尹傲月已过五旬，乃天师境巅峰，位列江湖武者实力排行榜第四位，仅次于两位天仙境与天神境的剑十三。
　　观山阁乃是大唐皇室钦点的道门正宗，尹傲月曾一度追随圣人南征北战，后自立门户，建观山阁。
　　观山阁与观海阁一字之差，不难看出二者之间尚有一丝关联。
　　尹傲月曾拜于观海阁门下，与剑十三师出同门。江湖传闻，二人不和，剑十三天赋异禀，恃才傲物，从不把尹傲月看在眼里。至于尹傲月为何从北荒来到大唐，又随圣人征战，定居长安，因时隔多年，个中缘由已无从知晓。
　　只论观山阁的名称，不难看出二者有攀比之意。相较于剑十三那剑道天下第一的威名，观山阁明显与之差之千里。虽有大唐皇室支持，也无法在江湖名望上压观海阁一头。
　　李青山虽是皇室宗亲外族，与圣人并不亲近，但因李姓，自然有资格成为尹傲月的徒弟。而且李青山天分不错，十四岁开悟入太清初境，十八岁离开观山阁时，已经是天清境巅峰，之后三月，便已入天明境。
　　李青山父亲曾是太子伴读，天御二十六年，太子亲政第二年。作为六皇子的当今圣人发动政变，斩杀太子。李青山母亲与当今圣人乃是表亲，又识时务，早已劝慰李父辞去太子伴读职务，离开东宫，因此并未受到株连。
　　李青山自幼努力习武，想着有朝一日入朝堂，得朝廷重用，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后来得知陈年旧事，自知永远不可能官拜一品，便有意远离朝堂。
　　于是在六年前，母亲身故之后，带着夫人上书圣人，自愿降职为五品中郎将，来到凤栖镇，镇守边疆。
　　李青山不明白，除了夫人之外，自己已无亲无故，也未在朝堂结党，无欲无求，为何会遭遇刺杀。
　　当年之事，已过十多年，如果圣人想要追究，不必等这么多年。究竟为何？实在难以捉摸。
　　再者，今日早前遭遇刺杀时，那名持刀之人看似眼熟，细想之下，那人便是梦西酒肆砍柴人。
　　李青山一直感觉柳如梦不同常人，自东海而来，家财万贯，经营有道，坊下歌女数人，名震一方。柳如梦并未入武道，坊内也不曾听闻有江湖人士。那砍柴人身在凤栖镇多年，从未展露武艺，没成想竟是一位天师境世外高人。
　　对于柳如梦的猜疑，不禁又多了几分。
　　如今遭遇刺杀，幕后凶手身份不明，又遇天师境高手。仔细想来，凤栖镇怕是不太平了。作为守城中郎将，自己必须尽快查清事实，还凤栖镇太平。
　　“嘭！”
　　一道淡白刀光闪过，一把柴刀砍入庭院走廊的木柱之上。
　　李青山一回头，持剑而立。
　　来人正是那位天师境世外高人老戈。老戈闪身来到李青山面前，距离三尺，抬手柴刀飞来，刀柄入手。
　　李青山自知不是老戈对手，反手握剑，抱拳行礼道：“前辈此刻前来，怕不是来杀李某的吧。”
　　老戈也不客气，双手怀抱，语态随意：“杀了你，还会有别的中郎将来凤栖镇。杀不杀你，没有意义。”
　　李青山当然明白他不是来杀自己的，只是不明白自己一个不被皇室宗族器重之人，小小五品中郎将，有何能耐，能让一位天师境武者深夜探访。
　　难不成是念自己天赋，想收自己为徒？！绝无可能。
　　“前辈前来，莫不是为了柳老板？”李青山心知肚明，除了因为柳如梦，他想不出其他原因。
　　老戈笑了笑说道：“看来你还挺聪明的。聪明人好，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李青山目光连转，心有所思。“前辈这算是嘱咐，还是威胁？”
　　老戈放下手，收起刀。看着李青山那棱角分明的面容，爱恨情绪皆写在脸上，是个性情中人。
　　李青山将剑入鞘，心有成竹道：“前辈要离开凤栖镇了吧？离开前想为柳老板留一条后路。”
　　老戈看着他，任凭他揣测自己心思。
　　李青山继续说道：“比起那二位守捉郎、参军，我这个中郎将要更可靠一些。毕竟我是皇室宗族，我也姓李。”
　　“还有呢。”
　　李青山转身，将剑放于石桌上，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老戈踏步上前，于他对面坐定。
　　李青山端起酒樽，斟了两杯酒，一杯放于老戈面前，一杯端起，一饮而尽。
　　老戈轻嗅，正是醉梦酒坊的十年陈酿桃花酒。不禁急忙拿起酒杯，细品起来。
　　李青山放下酒杯，笑道：“前辈是喜酒之人，此边陲小地，恐只有这十年桃花方可入前辈之口。”
　　老戈饮下那杯酒，看了看酒樽，放下酒杯，拿起酒樽来，径直灌入。
　　“前辈海量。”
　　老戈喝完酒，心满意足地说道：“果然好酒啊。”
　　李青山道：“前辈若是喜欢，临别之时，李某自当奉上几坛。”
　　“不必了。”老戈摆摆手道，“此次前来，不为喝酒。”
　　李青山道：“前辈放心，梦西酒肆经营三年，早已根深蒂固。柳老板也非等闲之辈，识趣之人定不会有所企图。”
　　老戈嫌弃地摆摆手道：“跟你们这些人说话，文绉绉的，不爽快。”
　　李青山不禁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前辈所言极是。”
　　“如你所言，我的确是要离开凤栖镇。”老戈收起逍遥神态，认真说道，“其中缘由，不能说出来。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梦西酒肆，还有柳老板。”
　　“前辈放心，李某作为守城中郎将，维护城中百姓乃职责所在。”
　　李青山虽然不是什么仁义君子，但也非奸诈小辈。作为朝廷命官，他的职责便是守卫一方百姓安危。
　　老戈看着他的眼眸，李青山眼神清澈，不像说谎之人。但老戈也不愿欠人情份，不如合作来的更为真实。
　　老戈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你说出一个名字，我会帮你斩杀一人。”
　　李青山一听，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老戈道：“我不愿承你人情，但又想请你照顾梦西酒肆。今日你遭遇刺杀，定有仇敌。我愿帮你斩杀一名仇敌，换你照顾梦西酒肆安稳。”
　　李青山没成想这位世外高人会说出这样的条件，果然世外高人，想法都不同寻常。
　　李青山还不曾知晓刺杀自己的幕后真凶是谁，但不管是谁，总逃不过朝堂。
　　“如若是大唐朝廷命官，前辈也一样帮我斩杀吗？”
　　老戈大笑一声：“那又何妨！只要对方不是天仙境绝世高人，我帮你杀了便是。”
　　李青山听出老戈话中的自信与真实，但自己的确不知幕后真凶是谁，便说道：“不必了。前辈放心，我李某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还是能做到一诺千金。只要我在凤栖镇一日，梦西酒肆便会安稳经营。”
　　老戈也不再强求：“好，我信你。倘若你食言，以你身份，我也不怕找不到你。”
　　“前辈放心。”李青山很明白老戈的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大唐虽是天下最为强大的国家，从未出现一位天仙境绝世高手。放眼天下，也只有西凉慕容海与归隐山林不知所踪的封常清两位天仙境绝世高手。其他武者，都在天师境之下。而眼前这位前辈，如此豪言壮语，看来已是天师境巅峰实力，怕是与恩师尹傲月旗鼓相当。
　　他的话，自然不是危言耸听。
　　老戈晃了晃酒樽，空荡的酒樽已没有美酒，略显失落地放下酒樽，起身摆手道：“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李青山起身，拱手行礼道：“前辈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