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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血色古玩(5)

作品名称:北平缉凶录      作者:踏日      发布时间:2022-07-03 15:30:25      字数:7393

  八、
  
  不管天气如何,庆记在饭口时候,食客总是满坑满谷,但却没有赵三爷的影子。
  靠窗那张桌子旁坐着的却是那天和赵三爷一同来的食客贵爷,看上去还是端着架,显着那么贵气。
  夏风朗走过去,两人寒暄了一阵儿,坐在了一张桌上。
  从贵爷口中得知,赵三爷这时节因为变天儿,身子骨不顺畅,在家里养着呢。
  夏风朗叫了几样小菜儿,带着任千里和贵爷推杯换盏,聊起了大天儿。
  这些看似闲聊的内容中,却让夏风朗得知了赵新福——也就是曾经的贝勒府书房下人妙语儿的曾经过往。
  曾经辉煌一时的福贝勒虽然不问政事,终日的心思都在寻欢作乐上。
  但正是这一点,让他成为了最称皇上心意的身边人。没有觊觎之心的近人,而且很有趣,玩儿的花样翻新,这样的福贝勒,在皇上闲暇时,成了大红大紫之人。
  就是因为这,福贝勒府中的御赐珍品比比皆是。于是,花了六百万多万两银子造就的醉風堂就在贝勒府海子上诞生了。
  皇亲贵胄或达官贵人,自古以来就有一种特殊癖好,豢养娈童。
  福贝勒自然也不列外,虽然身边福晋侧妾成群,却也独独好惜这一口儿。
  几名娈童中,贝勒爷最喜欢的,正是府中包衣奴才的小儿子——妙语儿。
  “这娈童啊,在大清国那会儿,风气是最盛的,没嘛禁忌了都,说白了,就是公开了。您知道郑板桥吧,那可是大家,身边就养着小童王凤,那叫一个喜好!”贵爷捏着酒杯仰头喝干了一盅儿,任千里忙拿起酒壶倒满了。
  “贵爷,那这妙语儿在贝勒府住了多少年您知道吗?”夏风朗探这身子问。
  “具体的我可不清楚,估摸着也得到了十五六岁了吧,他和赵三爷学戏法儿那年就出去了,十天半月的回去一趟。”
  “您对福贝勒那边的事儿这么清楚啊?”夏风朗试探着问道。
  “这话儿说起来可就长喽,好些年了,我在宫里当过学徒,雕玉治印,跟着师傅学成了,后来贝勒爷赏识,就把我要去在贝勒府做工,给贝勒爷踅摸原石,鼓捣玩意儿。”
  “那恩师是……”
  “哟,徒不言师,您稍待,我漱漱口……”贵爷说着,真的要了凉白开,漱了漱口才说,“老恩师姓张名天放,那可真真儿的能称得上是一代名匠了,唉,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也在几年前作古了,阎王爷可不管是什么金贵人儿,都照单全收啊!”
  夏风朗顺着话音儿低了一下头,然后问道:“贵爷,那您可算是贝勒府的近人儿,那您清楚贝勒府遭劫时,有一批古玩失踪了吗?”
  “这都是后来的事儿了,我呀,手不小心伤了,就在出事前一年离开了。不过,那之前府里有传言,就是快出事儿那当口儿,贝勒府里的东西可能有人偷偷往出带,但具体是谁却没个准数儿。”
  
  两个人推杯换盏聊了大半天,这一趟庆记真可算是捞到了宝。
  夏风朗坐在车上抽着烟,心情大好。
  现在,自己心中最大的怀疑重点得到了证实,赵新福果然是福贝勒豢养的娈童。通过这个点和之前的案情串联,一幅关于真相的地图慢慢在心中形成了。
  赵新福——也就是妙语儿,作为福贝勒的娈童,一直受主子栽培,在府中遭难时期,身在府外的他成为贝勒爷唯一可以托付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贝勒爷虽是死于痨病,但个中真相应该与那批东西流散失踪有关,“寻仇!”这个动机,从接手案件的第一天就在夏风朗心中扎了根儿,如今看来,自己很可能是对的。
  一切和那些东西有关的人,都得死!这个执念对于一个从小就在畸形情感中长大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第一起封二爷被杀案,赵新福由于受伤,后面几起都是雇凶杀人,完成他心目中的仪式。
  如果猫三儿那边顺利的话,拿到证据就不会很难,案子也就真真儿的见着亮光了!
  
  一路回到警局,夏风朗刚进到警队办公室,就看见吴清闲躺在长椅上呼呼大睡。
  “快起来,有案子啦!”任千里喊了一句。
  吴清闲被猛然吓得从椅子上滚落下来,却又立刻挺起身子,大叫道:“快,集合集合……”
  夏风朗看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笑道:“你着了老任的道儿了,哪来那么些案子。昨儿丰玉美蹲了一宿吧?有什么情况吗?”
  “哦哦……”吴清闲这才彻底苏醒过来,打了个哈欠,锤了任千里一拳,才又坐回长椅,说,“情况倒是没有,但……头儿,我总觉着有点怪。”
  “说说……”夏风朗脱掉外衣,双手虚拢着铁炉取暖。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就是总看着赵新福怪怪的,不是那种女里女气的怪啊!这么说吧,他是丰玉美的大东家吧,在商社是头一号的人物,虽然出来进去也都是前呼后拥的,但我看着就是觉得气场不够,像是发虚的感觉。您知道,气场可是装不出来的,他就是没那么一股劲儿。一打眼儿看不出来,看得时间长了,总有那么一股子不对的心思在里边儿。”
  听了吴清闲的话,夏风朗半晌没言语,只是摸着下巴站在铁炉边思考着。
  直到有人敲门,任千里打开门一看,是一个小伙计模样的男孩儿站在门外。
  “我……我找夏少爷……”男孩儿怯生生地说。
  “我是,猫三儿打发过来的吧?”夏风朗问,能称他为少爷的,也就只有猫三儿了。
  “是嘞,三爷让我过来,是想着约您晚上七点得月楼喝两盅儿,您看……”
  “好,你转告三爷,七点我一准儿到。”夏风朗说着,掏出一枚十文大子儿给了小伙计。
  夏风朗背着手转悠了两圈儿才说:“你这么一提醒儿,回想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如果这样推理,咱们见着的赵新福就不是真的,只是个面上坐纛旗儿的,真正的妙语儿还在暗地里瞄着呢!刚才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请愿团里有一个人,后来就见过。”
  “谁?”任千里一下子跳起来问。
  “你还记着咱第一次去丰玉美吗?正聊着,有一个人进房间送药方子……请愿团堵门那天,那个人也混在里面,当时每个人我都仔细看过了。”
  “您的意思是,那人才是真正的妙语儿!”任千里皱着眉头。
  “一会儿咱们去得月楼,看猫三儿查到的是什么。明儿还得会会丰玉美这帮子鬼里鬼气的人……吴清闲,你们还得继续盯着,也甭藏着躲着的,光明正大的盯紧喽!”
  说完,夏风朗看看怀表,走到办公桌前,拿出那张带有介绍丰玉美商号的报纸。“现在还有时间,老任,咱去富华斋买上两盒饽饽,探望一下赵青山赵三爷。妙语儿逢年过节都会去看望师傅,没时间也要派人去,咱去摸下底,看看派的是不是报纸上这人!”
  
  九、
  “赵青山不会把咱卖了吧!这个徒弟可是老爷子心尖儿上的人哪……”从赵三爷家里出来,在去得月楼的路上,任千里不无担忧地说。
  一切都和猜测对上了号儿,真正的赵新福一直隐藏在丰玉美的伙计里面,那个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果然是他的替身。
  商号里的人竟然都被蒙在鼓里,逢年过节看望师傅的人,大多是赵新福本人,一旦遇到抽不开身的情况,赵新福就会派自己的替身前往。
  “到了现在,三爷卖不卖咱们也无所谓了,丰玉美那面围的铁桶似的,再说赵新福早就醒了,要不然那天他也不会敲门进去探看情况。”任千里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悠悠地说着。
  “那倒是,只不过他万没想到您的过目不忘那么神,一眼就记住了药方子。一会儿猫三儿那边如果有坐实的证据,晚上就能拿人了。”
  “我还是有个猜测……”夏风朗挪了挪身子,“封二爷那个案子是第一起,我琢磨着是不是赵新福和替身两个人作案,被狗咬了的是替身,然后把狗伤了,赵新福在身后动手!”
  “很有可能,封二爷印堂处那枚印章是真品,按道理讲,赵新福掌握着真印章绝对没错儿,找其他杀手,都是给的仿刻品,这样推理就合理了!”
  夏风朗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一直到了得月楼都没说话。刚到酒楼,就急急火火让任千里通知吴清闲,想办法拍到真正的赵新福的照片,然后拿到瀚墨斋和聚珍堂让二位掌柜辨认。
  
  得月楼地处北平闹市,鼓楼大街东口,三层的楼房,一楼二楼是散座,三楼清一色的雅致包间,排场不小。
  冬日昼短,七点钟时候天早已黑透了,得月楼里却灯火通亮人声嘈杂,喝酒行令热闹异常。
  夏风朗直接上了三楼,由伙计带着到了最里面的一处包间儿——清风驿。
  刚进房间,夏风朗就止住了脚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原地,警惕地望着雅间儿中的那个人。
  里面坐着的不是猫三儿,而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陌生人。以夏风朗的经验和眼力,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像是个文弱书生,但这些都只是表面,里面隐藏着的却是——杀气!
  那人看夏风朗愣在原地,先是笑了笑,随后站起身,伸手让道:“夏警长,里边请,还得烦劳您亲自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您是……”夏风朗踱进房间,看看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人笑容可掬,看上去十分客气,听到问话,随之抱拳道:“连香凯连香,都是梁山一炷香。不供山来也供堂,不供爹来也供娘……”
  夏风朗知道,面前这位,一定是福安社拜过梁山阵的高位大哥,这“春典”要是接不上,事情就完全办不了。最要紧的,现在是大哥出面,看来猫三儿不但没摸着海底金,而且还翻了船,是吉是凶还不得而知。
  想到这儿,夏风朗稳稳心神,也抱拳道:“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只有金盆栽花,哪有梁山分家。你老哥有天才地才,文武全才,三十六本天书本本看到,七十二本地书页页看清。我兄弟三十六条全不晓,七十二款并不知,全凭老哥教诲,拨开云雾见青天!”
  “哈哈哈,夏警长果然通透,来,请用茶!”那人伸手再让道,夏风朗看着圆桌面上,果然放置着茶壶茶碗。
  正中央放着茶盘,上面有四只茶碗,上二下二,茶盘外侧也有一只茶碗,旁边是一只茶壶。
  夏风朗看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是江湖中有名的茶碗阵,此阵法名曰:“患难相扶阵”,看来猫三儿果然有难。
  这茶碗阵,就是饮茶之际,互相斗法。由主人布下一阵,由客破之。能破者为好汉,不能破就被视作怯弱。
  夏风朗坐在桌边,拿起茶盘外那只茶碗,放到茶盘内的四只茶碗中间,然后倒上水,再取出,喝了半杯,放到了自己面前。
  “好,夏警长果然是道中人,兄弟是福安社万锦山总正龙头,向鼎奎,主司扬铁生金的买卖!”向鼎奎稳稳当当撩起长袍,坐在夏风朗对面,口气也放松下来,“这要是搁在往常,我这样儿的,对夏警长唯恐避之不及啊!今儿没辙了,斗胆也得会会北平第一神探了!”
  “龙头大爷客气了,我也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患难相扶阵兄弟也闯了,那我就得问问,猫三儿兄弟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先让兄弟明白明白,其他的事儿咱稍后再说。”
  向鼎奎笑笑,慢条斯理儿地说:“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福安社更是不例外,咱那儿明确有三十六誓十禁和十刑。猫三儿犯的是‘社中事见于外人’,对应的刑也就是,‘刵其两耳再加笞刑百八十’。”
  夏风朗的心脏猛地翻了一下,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任何惊慌,眼睛直直望着向鼎奎,“这坏了规矩的事儿,堂口处置,外人说不上话,但当家的,猫三儿完全是让情分牵着走的,全是为兄弟办事儿。而且,他不管打听到什么消息,压根儿就没传到我这儿,这罚的是不是重了!”
  向鼎奎渐渐收起笑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空气一下子紧紧崩了起来。半晌他才悠悠说道:“夏警长熟知福安社的春典,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呢?”
  夏风朗靠在椅背上,长吁了一口气。“当家的,夏某不瞒您,当初家父是福安社龙虎山左堂刑名师爷,这些规矩有很多都是他老人家定的。”
  向鼎奎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才回转身对夏风朗说:“那我得叫您一声小少爷,抛开您警长的身份不说,咱们单说这次猫三儿探海底金这事儿,假若他得手了,消息放到您那儿,您想怎么办呢?”
  “我这人哪,办事从来都是一码归一码,探海底金的消息,就是为了缉拿古董案真凶。至于您那堂口做的扬铁买卖,实话实说,我现在没有能力办,上百年的堂口买卖,哪是轻易动得了的。当然,如果有能力的话,我肯定先把您那儿的扬铁生意给端了,然后再端大烟馆。现在呢,我明白自己的斤两儿,说句糙话,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儿……”夏风朗索性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爽快,小少爷,我要的就是您这爽快劲儿,这样吧,海底金我不可能拿出来,但生意都是堂口接的,细节我都门清儿,您问我说,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逮到人了,顺带着也给我手下兄弟报仇了不是?”
  “先等等,咱先说猫三儿的事儿,当家的准备怎么处置?”
  “不管怎么说,堂口规矩万万不可坏,但就依着您说的,咱变通一下,消息没放出来,咱把刵耳撤了,就笞刑一百。”
  夏风朗的心脏又紧缩了一下,猫三儿受刑,那都是自己的罪过,怎么着也得把这事儿扳过来。
  他挪了挪身子,看看向鼎奎,说:“当家的,您这么些年摸爬滚打,早就是百炼钢化了绕指柔的为人了,规矩是人定的,我能不能求个情儿,把那一百鞭子也撤了。当然,不让您白撤,您提条件,如果我能办,一定尽力而为。”
  向鼎奎笑呵呵地望着夏风朗,想了半天才说:“那这么着吧,少爷,这个面儿我给您,这个情儿您也不用马上还,咱定个君子之约,什么时候我有为难遭灾儿解不开的疙瘩求到您门下,您别卷我的脸面就成。”
  夏风朗心中暗想这真是一只老狐狸,但也只能暂时应承下来,把猫三儿先救下来才是真的。
  他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君子之约,将来会把他置入到一个巨大的危机当中。
  “那好,您算是欠我个情儿,鼎奎记着了。您想问什么,咱边喝边说吧!”向鼎奎招呼着伙计上酒布菜,夏风朗才踏实下来探求事情背后的真相。
  
  十、
  刚钻进汽车,任千里就嚷嚷着饿,到现在他还水米没沾牙。
  被他开车带着到了水井胡同旁的馄饨摊,夏风朗要了两大碗鲜肉馄饨,他饿的程度一点都不比任千里轻,在得月楼喝了一肚子烧刀子,只吃了几口菜,早就觉着烧膛了。
  任千里一边吸溜着还烫嘴的馄饨,一边抽空向夏风朗汇报情况,已经偷拍了丰玉美那名伙计的照片,连夜拿去洗印了,明儿一大早就能送到褚冯二位掌柜那儿辨认。
  喝了一大口鲜汤,任千里急着问夏风朗酒楼那边的情况。
  “现在基本情况已经明朗了,明儿早掌柜的认对了人的话,就可以请赵老板去警察局坐坐了,还得带着那个替身。”夏风朗看着在暗夜中摇晃的风灯说。“从第二起凶杀案到第五起笠井上男被杀案,都是买凶杀人。第一起我们的推理应该没错,赵新福和替身动的手,唯一不明朗的是福安社侏儒被杀……”
  “真的是赵新福亲自找到福安社雇的凶手啊!”
  夏风朗摇摇头,点着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才说:“没那么简单,这帮人的弯弯绕儿多着呢!”
  在清冷的北平寒夜中,夏风朗把在向鼎奎处得到的线索和任千里说了个明白。
  这话说起来得先从猫三儿的翻车开始。
  原来,福安社只有拜过梁山阵的弟兄才有资格做扬铁生金的买卖,万锦山堂口的记录簿册——也就是海底金,都是掩人耳目的假招子,所有的记录只由向鼎奎直接记录,和上头报账也都是按绸缎或米面交易计算,
  接手生意和分派干活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人。
  万锦山堂口算上大爷向鼎奎只有十六个人,一个总正龙头,十五个扬铁兄弟,生的金却仅次于义达里猫三儿的大烟馆。
  十六个人一条心,所有大事小情儿没有巨细之分,全部都汇总到向鼎奎处,毕竟这是杀人取财的买卖。
  所以,猫三儿刚一打听万锦山记录簿册的事儿,向鼎奎就得到消息了。
  堂口之间不得扫听生意上的任何事儿,这是最基本的规矩,猫三儿这是犯了大忌。
  向鼎奎没有用强,而是找到猫三儿,问出了事情原委。
  左思右想,他还是觉得冒一次险,约上夏风朗,如果他找到凶手,也算是为“天地通”兄弟报了仇。
  
  那个雇主,像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一直让向鼎奎摸不清脉络。
  这几单生意,都是他经手,每次雇主都会把一方印章交给他,而且目标的活动轨迹都交代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印泥都准备好了,这无形中就省去了堂口兄弟们的劳碌奔波,只要按着雇主提供的时间地点动手就成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容易的任务,却出现了两次失误,第一次是动手的人把印泥盒不小心打破了,这让雇主很是光火。
  第二次就很严重了,险些失手。“天地通”虽然是个侏儒,却有异于常人的能耐,缩骨术!
  击杀笠井上男的任务,之所以选择“天地通”,主要取决于要动手的地点——古树街。
  那个日本人的住所在古树街中段,这条街是东西向,都是高墙大院儿。最特殊的是,古树街因树得名,但整条街却只有一棵树,据说还是明朝洪武年间古树。
  一条光板似的大街,连根儿草刺儿都难找,那个日本人每天回到住所的时间不是很固定,但大多基本在八点到十点之间。
  也就是“天地通”埋伏在那儿,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一个会缩骨术的侏儒藏在狗洞里,目标出现时,一击毙命,盖上印章,消失遁形,一气呵成。
  向鼎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计划。
  
  让他和“天地通”没想到的是,那个日本人并不简单。
  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让这个矮小的杀手轻了敌,如果不是伸手了得,那次一准儿就被反杀了。
  经过艰难的打斗,“天地通”才勉强得手。最大的败笔就是,杀人手法没有达到雇主要求,用针刀刺入眼球杀人。
  而是先不得不刺穿心脏,后来才画蛇添足的制作出了那些要求的酷刑。
  因为这个,向鼎奎少收了三成佣金,以为会平息雇主的怒气。但万万没料到,“天地通”却不明不白的暴死街头。
  这对于堂口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但也正是这次一点儿都不漂亮的刺杀,让那个雇主在向鼎奎的眼前,清晰地闪现了一下。
  在那之前,每次出现在向鼎奎面前的,似乎都不是同一个人,有男,有女。
  地点却都是固定的,每次都是在堂口附近的茶楼。
  对于向鼎奎来说,每个雇佣杀手的人都神秘兮兮的,但大多数都是因为想避讳,所以才极力把自己弄得严严实实。
  给这几笔生意的人却不一样,三次是男人,一次是女人。
  第一次失误印章盒打破,有一片瓷片儿没找到,雇主发了火儿,向鼎奎觉得雇主的声音变了,变得和第一次接触的人一样。而且,他的手哆嗦得厉害。
  他并没有在意。
  “天地通”失误那次,向鼎奎约了雇主,算是第二次接触了委托人,他观察着面前的女人,猛然间就像是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一般,让他恍然大悟。
  女人虽然没发火,却也脸色苍白,面沉似水,手哆嗦得厉害,她生气了。
  向鼎奎明白了,四次交易,五次见面,和他接触的是同一个人。
  “天地通”被杀以后,向鼎奎一直怀疑是雇主灭了口,但那人却像雾一样,散去了。
  “这种买卖有三不问的规矩,所以找不到下手的方向,只好通报所有堂口,大海捞针似的找!”向鼎奎在手里盘着那对儿大核桃,靠在椅背上说。
  “现在见到那人,您还能认出来吗?”夏风朗问。
  “只能试试,那人的长相不好辨认,而且每次都不太一样。”
  
  得月楼的经过大约就是这样,说完夏风朗付了饭账,站起身看着纹丝没动的任千里。
  “先撤吧,我回警局等照片,那个替身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了,但那个人没身份,所有的信息都严严实实,怎么查他都是赵新福,丰玉美的老板!”任千里把馄饨汤喝得一点儿不剩,不急不慌说。
  夏风朗又重新坐下,“我怀疑……他们两个会不会把身份互换了?”
  “互换?这倒是条缝儿,赵新福在丰玉美用的名字叫沈顺舟,外号东北虎,在商号里负责码头上的收发货品,跑外联络。从前的经历不复杂,没上过什么学,在奉军部队当过十多年兵,这点上两个人倒是一样,应该是那时候认识的。”
  夏风朗点点头,思索着说:“成……查到住处了吗?派人看上……”
  任千里一脸坏笑地道:“查到了,早就看上了,派了俩人。”说完,他指了指夏风朗身后的胡同口儿,“他就住水井胡同儿,警长带人亲自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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