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九章
　　半小时后，方悦去而复返，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正常。她似乎对连衣裙情有独钟，换了一件小格子的连衣裙。
　　天亮了，街上的人多起来。吃过早点，去杨丽坤家的老房子参观了一下。继续赶路。一百多公里路用了四小时，两点赶到西双版纳州府所在地景洪市。
　　车子开到一家四星级宾馆。这里是方悦的家乡，诸葛成相问她准备住哪，她眨了眨那双大大的眼睛说还没想好呢，他说那就干脆还住宾馆，见她没反对，便又开了两个房间，都是单人间。
　　今天的行程比昨天轻松多了，稍作休憩，两人一起下楼吃点东西，便去热闹的步行街逛去了。这是一条充满少数民族风情的街道，两旁的建筑都是异域的风格。店铺里目不暇接都是琳琅满目的少数民族商品。
　　诸葛成相很快注意到，整条街有一半的商铺在卖玉器，牌子上都是标着正宗缅甸玉。方悦似乎也特别喜欢逛玉器店，每个店都驻足长久，仔细看着每一件玉器。他跟在后面，看着这些玉器的标价，实在是让人咋舌，手镯都是几万到几十万不等，最便宜的玉坠，小小的也标价也是一万多。作为一个刚参加工作的人来说，这个价格的东西太奢侈了。
　　方悦只看不买。诸葛成相就有点替她着急了，他还不懂女人的习惯，就是不买东西也能逛一天街。他就想着买个玉坠给她，三五百块钱老板如果舍得卖，他就准备破费了。他看了几个店，都有讨价还价的，但是一万块钱的东西砍价到三五百，老板会不会骂他疯了，他不敢张这个口。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他跟她认识才几天，如果送她东西，她会不会不好意思接受，她会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万一她不接受，多么难堪。
　　诸葛成相心里就这样一直打架，等到他们逛完了第六家玉器店，准备出来，店老板拿着几个玉坠冲到他们跟前，“老板，买一个吧，你们在店里看了这么久，一定有喜欢的，今天还没开张，卖你一个，给你一个最最优惠的价格，三十块。”这价格让他惊呆了，一万多块钱的东西卖三十，这也太离谱了，幸亏自己优柔寡断，不然还价三五百，老板还不乐得合不拢嘴。三十块钱买不买呢，自然是更不买了，买了送人太掉价了。方悦听了，扯了扯他的衣角，两人迅速走开，只听得老板在身后高声叫起来，口气有一半恨恨的、一半赌气似的，十五块，十五块买不买。
　　走了十几步，诸葛成相停下脚，抚摸一下胸口，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表情说：“一万多的坠子卖十五块，今天不是亲眼见识，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还好我没有跟老板讨价还价，不然就被坑了。”
　　“你打算还价多少？”方悦脸上很平静，微笑着问。
　　“三五百吧，我还怕被老板骂我不诚心，现在看来太高了，幸亏没出价，不然后悔死了。”他长舒一口气。
　　“确实高了点。老板叫出这么低的价格也许今天真的是还没开张，卖我们是想讨个吉利。”她点点头说，“你也没什么后悔的，如果你买了，也就不会知道老板最后喊出十五块，那么一万块钱标价的东西，三五百块钱买了，你可能也会觉得值了。人生可能有很多后悔，但是很多后悔不值得你一直懊悔。”
　　诸葛成相有些震惊，眼前这个个子娇小的女孩居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真是不可小觑，他日一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子。
　　“你想买坠子，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见他不语，她突然问道。
　　可不是嘛，就是打算送给你呀，他在心里说，嘴上说道：“我没女朋友呢。”
　　“没有吗？”她歪着头，有点调皮的样子。
　　“你不信吗？”
　　“有点。”
　　晚饭在宾馆附近一家傣族风味的大酒店进行，方悦的表哥隆重接待。他带了七八个人来，有男有女，好不热闹。他们占据了酒店大厅最中间的一张大桌。
　　表哥三十多岁，一张圆圆的脸，理着寸头，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他自我介绍叫刘国梁，然后乐呵呵对诸葛成相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熟悉？”他当然知道，表哥这是跟兵坛名将重名了。
　　来得有点早，偌大的大厅里只有这一桌。表哥说：“我们这里喝酒不喜欢在包厢，包厢没气氛，大厅才热闹，一会人多了，大厅满了你就会被震撼到。”
　　他自然还体会不到表哥说的震撼，表示很期待。
　　很快上来第一个菜，一大盘糊状的东西，颜色有点发绿发黑，旁边还摆着几个碗碟，里面装着蘸水调料。
　　表哥站起来给诸葛成相装了半碗，然后笑眯眯说道：“表妹说给我们带了一个很大的客户来，你就是远方来的最尊贵的客人，这是我们傣族招待尊贵客人必备的最好的一道菜，你先品尝品尝。”
　　诸葛成相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你先品尝，看看怎样？”表哥笑而不答。
　　诸葛成相夹了一块，蘸了一下酱水，放进嘴里，酸辣酸辣的，还有一股很强的苦味，但是很快就化为甘甜。
　　“不错吧。”表哥问。他点点头，又追问，“这是什么东西。”表哥摆手，“不错就多吃点，想知道问表妹。”他便掉头问方悦，她扭捏地说以后再告诉他。他就猜到了，这肯定是一种吓人的材料，说出来可能会倒一部分人的胃口，特别是他这种外来人。他有点不想吃了，但是现在觉得入口后感到有点回味无穷，这里的天气比昆明炎热多了，但这东西吃下去，似乎有种清热解毒的感觉。便不去多想，又吃了几筷子。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摆满了整个桌子，又叠加了一层。少数民族太好客了。他们的酒量也大。表哥带来的四个女的看来都是酒场一等一的高手，表哥说她们全都是少数民族，还开启了荤玩笑，说她们四个少数民族就是男人上厕所的谜底，拉枯族、傣族、水族和瑶族。他听了，马上羞红了脸，引来众人善意的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诸葛成相喝酒没有怵过场，但是今天发现有点对付不了。少数民族妇女喝酒爱对歌，她们张口就来，什么天上鸟儿喳喳喳，地上姑娘哈哈哈，用的都是比兴手法，他一个汉人堆里长大的，哼几句周杰伦的哼哼哈嘿可以，对山歌哪里在行，唱半句就卡壳，就要罚酒，本来就人单力薄，还有不平等条约，就有些飘了。
　　这时方悦站出来了，客人是她带来的，她要对人家负责。表哥就拿她开玩笑，然后对他说：“我表妹酒量很大，但是从不在外面喝，今天为你破例了，你可不能辜负表妹哦。”表哥一番话，说得他和她都脸红了。
　　有了方悦的挡酒，诸葛成相顿感压力减轻。
　　大厅已经坐满了人，喝酒声此起彼伏。突然旁边一桌嚷开了，一桌子的人用啤酒瓶敲着桌子，大声喊着水水水。
　　诸葛成相惊住了，转身去看，一桌的人喊完，都站在桌旁仰起脖子吹瓶子。一桌刚息一桌又起，满屋子的水水水。
　　表哥一旁问他，“震撼吗？”
　　他这才记起表哥的话，喝酒要在大厅，点头道：“震撼。”
　　“我们要不也来？”表哥问。
　　他热血喷张，激动地说：“来来来。”
　　表哥便让每人开了一瓶啤酒，然后对全桌人说：“我来喊多多水，然后大家喊水水水，我们喊六个水吧，气势一定要大，把他们全压下去。”
　　表哥起了头，众人紧跟着喊，诸葛成相也扯着嗓子一起喊，水水水水水水，一口气中间没有一丝停顿，喊得脸红脖子粗，只觉得胸中一股气喷薄而出，浑身通畅，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酒意反倒减轻了一大半。
　　众人觉得不过瘾，又来一遍。
　　“怎么样？”表哥看着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他问。
　　“爽！”他觉得一个字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酒宴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表哥跟他约好明天去他的工厂看看，酒该喝，正事更该办，然后就各自散去。
　　路上，诸葛成相问方悦，第一道尊贵的菜是什么，她说是牛小肠里还未消化的一种香草，还没有进入大肠。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了，可能就错过这道美食了。
　　他又问水水水是啥意思，她说好像就是干杯的意思，又解释说傣族是一个被称为水的民族，水是他们的吉祥物，他们爱水胜过一切。
　　他马上想起西双版纳最隆重的节日泼水节，便问道：“泼水节是什么时候？”
　　她回答道：“是每年是4月中旬，泼水节好比汉族的春节，是景洪最热闹的节日。”
　　他感到有点遗憾，这趟赶不上这个热闹的节日了，方悦却告诉他在橄榄坝的傣园天天有泼水，也可以过过瘾。他便有点期待了。
　　两人上了楼，回到各自的房间。他想起昨天晚上她睡在他的房间的情景，心里有点戚戚然，今天她会不会又来敲门？当然是不可能了，景洪是大城市，外面灯火通明，她怎么可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