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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林雾刻

作品名称:灰叶林      作者:黛梳      发布时间:2022-05-02 14:18:07      字数:3116

  (唐瑞)
  “鸳鸯向午常交颈,豆蔻多时始见心。丙寅鹊脑惯同斟,两小无猜——”当我读念到这首抒情词的三两片段时,父亲的电话很适宜地打过来了。
  “孩子。”他惯常使用最平常的称谓来呼应我,其内核是因为名字只是个代称,在二人的单独世界里,一切应该从极简。
  “父亲。”我没有用现代最流行的“爸爸”来进行回应,原因是因为它没有历史感,也不够正式。
  当然,在上古时期,“父”本身也不念作“父”。
  “国庆节我可以回去了。”隔着几千公里的网线纹路,我能听到父亲喉腔里的欣喜,也能窥见他脸上洋溢出的笑容。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何被桎梏,桎梏是为何。
  这几年,他给我的答案是:跟随大伯出海远洋。
  大伯为啥要出海远洋呢?据网上所提供的资料所知,其从事的并不是水运相关的业务。
  我也不好对父亲盘问,因为他承诺且履实了每天向我报告问好的习惯,无一天遗漏。
  “现在向庭莞求婚,应该不会操之过急吧?”我略微担虑地向父亲征询着,心里却冰火两重天地浑搅着。
  再晚一些,指不定庭莞会下嫁成他人妇。
  可过犹不及,两面的拒绝将误了喜事。
  父亲这边,我是有很大可能相信他不会警以反对的;关键在于庭莞——她可从来没向我表明过心意。
  从前,现在;间接,直接。通通都没有。
  “你们俩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似的,我自然是十分看好的。”父亲的前半句话说得很是让我心觉宽慰,大抵是因为他本身与母亲,就是从这种模板里行走过来的吧。
  “但你们现在身份悬殊,你当真不会鄙以嫌弃?”这后半句说得挺让人窝火的,庭莞之所以落得现在这个局面,又不是她自己的错。
  如果,如果那年那天,我没有参与格斗,也许情况就不会那么糟糕。
  又或者,夏空稍微变得勇敢一点,结局又是另一番模样。
  可怜的庭莞,关进号子里的那天,还不忘提醒我去安慰孤身一人的夏空——他也配?
  要不是看在庭莞“赤血丹心”的替葬情面上,我怎么的也得每天对他干扰几波——以泄我心中浓浓的懊愤火焰。
  “买个啥感情都没有的木头处女,肉体再干净又有何用?”我是十分鄙视男人甚至世人以肉体来评断一个人好坏与否的狗屁理论的。
  想来在他们眼里,也就剩下卑微的性占有成就感了。
  “呃……”父亲开始支吾了,我不知道是惹他生气了,还是惹他的朋友生气了,但不管如何,这就是我的心里话,足够推敲的正能量心里话。
  “不说了!”父亲那边好像真的有朋友在场,门扉推开的声音有些明显,“你既然心意已决,我又有什么见外之词呢。务必好好照顾她。”
  庭莞你听到了吗?我的父亲让我好好照顾你。在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任何可能发生冲突的问题。
  这喜事背后的至关一条,全盘取决于你的应允啊!
  “两小无猜直到今,天涯南北雁难寻。归来朱鸟窗前看,应有蛛丝网画琴。曾赋别,几嗣音。”父亲的电话已结束了好些阵子,我又开始回接起方才未读念完的《鹧鸪天.寄》。
  这首词,在我心里的份量是胜过李白的《长干行》的。当然,《长干行》也足够好。
  只是无法兑映出我与庭莞、父亲与母亲——两代男女恋情的纠纠葛葛。
  1686年,明末清初的常州诗人“董以宁”在其丙寅年作下此词,随后,三百年过去了。
  我的母亲,与父亲,连理在1986。
  这年恰好也是丙寅。
  我不了解“董以宁”当年写下这首词时,他经过了什么样的故事,又或者听到了什么样的故事。
  历史遗留给他的最高评价,无非一句“毗陵四才子”。
  他的诗词我基本寻找不到翻译,就像这首,找遍“谷歌”也探不到答案。
  但我大言不惭地认为:我能够读懂。
  就像我能够读懂父母的爱情一般。
  父亲与母亲,他们的相处路线,正如词中的“豆蔻多时始见心”——在十三四岁的年华里,他们勇敢地互表出怀春衷肠的特定情愫。
  只是其中的牵手马拉松持续了八九个春秋,最终方迎来殿堂里的一唇承诺,居房里的一纸书凭。
  1986年,他们双双大学毕业。
  往前,通过父亲嘴上的闲语馅露,方才得知他俩本身是超前的“丁克”家族。
  是爱,是自发性往下的爱,促结了后裔的孕生。
  某天傍晚,他们并肩走在太湖边饭后散步,父亲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没来由地对母亲喜叹道:“亲爱的,你看他的眼睛里,是不是住满了小星星。”
  那一刻,母亲懂了。她不言不语,也不用任何表情表示回应。
  遵循了六年的“丁克”局面,仅因一个巧合的照面彻底瓦解。
  1992年,苑庭莞也出生了。
  一个落在中国的北边,一个落在中国的南边。
  本理应这辈子是不会有多少交集的——至少成年之前几乎无交集。
  可偏偏命运的齿轮转动得十分无常,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城市就这么窜容在一起了。
  母亲说:这里挺好的,到处都栽种着枫树。离首都又那么近,得闲了还可以去爬爬八达岭。
  父亲说:委屈你了,离开了发展这么好的就业基地。
  后来的后来,二老鲜少再去太湖边饭后散步,他们的共同理由是:怕忍不住想加一个二胎。
  其实我的解读是:他们不再过分留恋故乡了,因为心安之处便是乡情。
  所以言归正传,正因为二老不拘泥于先入为主的“乡愁”执念,才有了我跟苑庭莞青梅竹马的旷世奇缘。
  “你会说匮溪话吗?”一年级的第一天,老师让我们每个孩子都站起来自我介绍,我在介绍自己来自哪里的时候,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几乎没人在意我所说的地名,但苑庭莞却记住了。
  “不会。我两岁就过来了。”
  “人家夏空就会。人家也两岁搬来枫城的。”她挑挑眉,示意我看下她的左手边。
  是个眼睛大大的男孩子,像极了父亲所说的“眼睛里住满了星星”。
  “你好。”我向这个叫“夏空”的男孩子招招手,“请问你的匮溪话跟谁学的。”
  “奶奶。”他毫不犹豫地作答着。
  “嗯。”我不卑不亢地点着头,“我爸妈是地道的匮溪人,但他们从来不教我匮溪话。”
  “笨蛋!”这个叫苑庭莞的女孩子拿起两只铅笔(抢了一只夏空的)敲击我的头,“以后我们都是要去北京上大学的。”
  那时候说得自信满满且理所当然,以至于我煞费苦心地争取进入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只为离首都的大学更近一步。
  但庭莞却失约了。这失约不是出于成绩不理想。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皆来自我。
  我恨着夏空,却更像恨着自己。
  仗义本没有错,错的是命运的捉弄。
  “假如我不参加你们的阵营,我们还会有两小无猜的构建吗?”我问着庭莞。
  “我把他当作弟弟,你对他好,就是对我好。”庭莞回答道。
  “假如他也参加格斗,魏延会死去吗?”
  “是我不该手贱打开窗户。”庭莞回答道。
  三人皆错。三人皆不错。
  庭莞,庭莞,你这么宽容是因为早知道上帝会把你派来做我的真命天女吗?
  父亲也说,你吃了不少苦,可这些苦本应不该推给你来承受呀。
  为啥懦弱的人总是会得到庇佑?为啥刚强的人就活该贬为枪弹下的出头鸟?
  如若命运的捉弄,可以选择将祸端包揽全身,我愿意承受如此后果。
  你依旧是我的青梅,我依旧是你的竹马。
  只是我希望,你保持清醒,不要在有人替代负重的安好下,对无关紧要甚至威胁自己的关系网里糊涂往生。
  然而,我的希望往往都泡汤成了谵妄。
  一个人的脾气和性情跟其思想紧密关联,就算没我这个“唐瑞”出现在你生命里,也会有其他的“宋瑞”、“明瑞”、“金瑞”。
  天王老子铁了心要跟谁作对,凡夫俗子又能奈它几何。
  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收拾它“欺负”完世人的狼藉一片。
  “庭莞——哦不对,庭女士。不行,应该叫庭美人。算了算了,也不行……”脑子里乱搭措的和弦,不知何时引领着我拨向电话号键,久未接通的“请等待”里,给了我足够时间酝酿阔违重音的开场白。
  “唐瑞。”传音者上来直呼我的姓名,是有些诧异奇怪的中性声嗓。
  偏离耳朵一看,才发现电话被拦腰打断,进来了一个截胡。
  “我想和你谈谈。”第二句便是云里雾里的邀约提警。
  “不方便。”我不管来者何人,是哪个戏精上瘾的同事同学,我都没兴趣去接受毫无意义的会谈。
  “我和你爸一起回去。”说完,还没等得及我来反应,对方便果断地挂了。
  是心虚还是急躁,目前也尚不可知。
  况且,这本身也不是眼下我需要操心的事。
  不管传音者谓谁,都不能影响父亲答应我的承诺——给庭莞一场体面又风光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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