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六十二

　　早有准备的魏民紧随身后，在大门口把郝德斌拉上汽车：“你我都是男人，要有控制情绪的能力，不要忘了你是主心骨，你的行为会影响到很多人，千万不能因你的情绪失控而影响到你的爱人。”
　　恢复理智后的郝德斌心里很清楚，郝婵不仅是他的女儿，更是妈妈的心头肉。
　　“我很冷静，但又别无选择，那是孩子的妈妈，我没有理由瞒着她，她也必须面对这个现实，即使很残酷。”
　　“她能有你这样的承受能力吗？”
　　“她的承受能力不比我小。”郝德斌看着魏民，“要不然她坚持不到现在。”
　　车来到郝德财家，还没停稳，郝德斌便不顾一切冲下车，魏民紧随其后。郝德斌突然停在大门口，稳定了下情绪，走进屋对爱人说：“你是有准备的，我相信你能够冷静的面对现实。”
　　靳池看着郝德斌，又看了看和他一起进屋的人，心里便明白了一切：“放心吧，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靳池接过郝德斌递给她的DNA技术鉴定书。一位寻找了女儿多年的母亲，得到的不是见到闺女后的惊喜，却是牵肠挂肚这么多年后闺女悲惨的结局，即便有准备，一下子又有哪个做妈妈的能够坦然接受？她顿觉大脑嗡嗡作响，却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直愣愣的看着在场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行悲伤的泪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
　　真相如此的冷酷无情，真真切切地，无可辩驳地摆在眼前。痛苦也好，难以接受也罢，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一切，郝霞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令她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被强奸后又被残忍杀害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她无法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然而她并不知道在这突然间究竟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事情的原委是她万不会想到的，被严严实实封闭的所有真相并没有完全揭开。
　　郝霞痛恨那个太过残忍的凶手，就是扑上去咬上两口，也难解心头之恨。郝霞看着悲痛欲绝的婶婶，无声的伸出双手抓着婶子的双肩，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天黑下来，除了自己的家人外，人们都已经离去。面对伯伯和婶儿，郝霞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否仅仅是因为失去亲爱的妹妹而伤痛，还是无法面对痛苦万分的叔叔和婶婶，不知怎样做才能安慰他们那颗被伤害太深的心……
　　人都是有感情，有良心的，感情和良心是最怕触碰的脆弱之处。郝霞心中那块最脆弱的地方却被重重的触碰了，触碰的力度之大让她无法忍受，在痛苦中挣扎的她，却不知道还有更为残酷的现实在等待着她……
　　人的一生就是在无数次的抉择中度过的，每个人都无法逃避这种选择，不管是容易做出，还是在无数次的肯定和否定的反复徘徊中，反复权衡后艰难地做出的都无法回避。在谜底未被揭开之前，郝霞还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利害关系究竟有多严重，更不明白形成这一切的原委与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关系。
　　郝婵的身份虽被确认，案件尚未侦破，尸体还不能处理。郝婵虽是郝德斌的亲生女儿，但毕竟还是被养父母抚育成人的。我国传统观念中讲的是养育之恩，而且把养放在了育的前面。对一个有良心的人来说，养父母的恩情并不小于生身父母。郝德斌和靳池对郝婵养父母感激不尽，很想当面感谢。
　　靳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他们的假期已到，郝德斌到刑侦支队表示感谢，要了柳青的家庭住址，两口子便急急忙忙地坐上了回基地的高铁。
　　
　　六十二
　　
　　这是一个多事之冬，小山村发生的事儿令人感到惊奇。山花在外被害，小山村里管这种死亡叫做“横死”，山花是第一人。不知是老天对这个不幸姑娘的可怜，抑或是几百年轮回的自然天气，竟然下了一场罕见的大暴雪。雪出奇的大，时间出奇的长。鹅毛漫天飞舞，扑簌扑簌地发着响声，让人战栗，毛骨悚然，无不被惊得目瞪口呆。燕山雪花大如席，跟这场雪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持续的大暴雪漫天遍野，雪停后一眼望去，一座座山都被皑皑白雪盖的严严实实，银装素裹的景象格外妖娆，一条条静卧的银龙，在阳光的反射下，耀眼夺目，恍惚似在飞舞。
　　如此大的雪，让村里岁数最大的老人都开了眼了。冬去春来，大山中的雪融化后的水漫坡而下，汇集在山涧，汹涌澎湃，鸣叫着一泻千里，水流之湍急令人惊骇。
　　妹妹被害对山鹰的打击是致命的。痛不欲生的山鹰精神萎靡，一蹶不振，每日里恍恍惚惚，饮食消减，身体一直无法恢复。身体被抽空的山鹰，一天到晚耷拉着脑袋，浑浑噩噩的，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脸上再没露出过笑容。
　　春播是农民抢种的季节，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错过了季节，这一年的收成就没了。粮食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是维持生命的必须。仓里有粮心不慌，没有粮食生命无法维持。山鹰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深知春天播种的重要性。身体虚弱的山鹰，咬着牙，强撑着到山里去干活。干完活已是浑身无力的山鹰，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身体空虚加之体力消耗过大，精神恍惚的山鹰，面对滚滚而下的湍流视而不见，鬼使神差的涉水。体力难以支撑，双腿发软一脚失足，被激流冲倒在水中，山鹰拼力挣扎试图爬起。身体早已耗尽的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体力，尽管拼尽全力，试图挣脱洪水的裹挟，终因力不从心，不得不任洪流随意摆布，被逞凶的激流肆意而无情的冲裹着顺流而下。
　　无情的洪水就像张牙舞爪的猛兽，死死地咬住他不放。任洪流拖拽，撕扯，摆布的山鹰，就如同一片树叶。为了自我保护，山鹰头向逆流，岔开两腿以此增加阻力。山洪裹挟着山鹰冲向一块巨石，下身遭到猛烈撞击。山鹰只觉得裆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大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一棵长在溪边的大树，树根在洪流的冲刷下，失去了支撑整个树身的能力，不甘地倒在了水中。繁茂的树枝横在小溪中就如同撒下一张网，把失去知觉的山鹰挡住。
　　两个采完药回家的年轻人，身背装满各种药材的筐，边走边说。弟弟看到水中一棵倒伏的树枝上好像挂着一件衣服：“哥，你看，那棵树上有件衣服。”
　　哥哥听后仔细一看，大叫一声:“不是衣服，好像是个人……”
　　“什么……”弟弟吓了一大跳，“人，哪来的人……”
　　哥哥指着溪流中横躺在树枝上的人：“你看，是不是人……”
　　弟弟揉了揉眼，并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看清了：“没错，还真是一个人，腿动了一下……”
　　“我们得把这个人救上来。”哥哥麻溜的把肩上背的筐放在地上，一边对弟弟说，一边脱衣服。弟弟一看也不敢怠慢，放下筐就脱衣服。弟兄两个一边试探着水深，一边朝水中的那个人走去，齐心用力，终于将水中的山鹰救了上来。
　　弟兄两个生于中医世家，把山鹰从水中救出来，摸着山鹰的脉，虽微弱却有生命体征，立即采取急救措施，经过一阵急救山鹰终于苏醒过来。就在弟兄两个深深的呼出口气，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却看到山鹰的下身在流血，经过查看，把弟兄两个吓了一大跳，这种创伤别说他俩，就是他们父亲和爷爷都难以救治啊。
　　不能治归不能治，但不能置之不理。两兄弟到山上采来止血的药在石头上用柴刀砸烂，给山鹰敷在伤处。为了救山鹰一条命，弟兄两个把山鹰背回家中，他们的父亲和爷爷亲自查看，这种伤非中医能够治疗，经过简单的处理后，及时的送往县医院。
　　山鹰受的创伤别说县医院，就是省城的大医院在没有供体的条件下，也会束手无策。医生保住了山鹰的命，男人的那两个最珍贵的睾丸却失去了。
　　睾丸对男人意味着什么人所共知，不仅是男人的象征，更是男人的命根子。男人失去了睾丸就是废人。
　　
　　六十三
　　
　　魏民和小刘又找到了郝霞。
　　“我们可以直接告诉你，柳青被害与裘逸安有直接的关系。”
　　“你说嘛……”魏民的话让郝霞有些懵，“你是说我妹妹，被害……怎么会，与裘逸安拉上关系？”
　　“我们知道这是你不愿看到的。”魏民十分严肃地对郝霞说，“但是，这又是你无法否认的。”
　　“这都是哪跟哪啊……”郝霞不敢相信，但看到魏民表现出的那种无可辩驳的表情，却又不得不信。她在听到发生了强奸杀人案，人们描述那个女的死时惨状后，不由得心生怜悯，心中突然冒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现在想想当初的这种感受应该是一种亲情的感应。
　　为了让郝霞确信她妹妹就是裘逸安杀害的，魏民把一张照片递给她。郝霞接过来看了一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儿看着魏民：“我自己的照片，有嘛好看的？”
　　“没必要看，是吧？”魏民指着照片，“你再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