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十一

　　魏民对郝德斌提的问题感到震惊。这块胎记长得太隐蔽，外人绝难看到。
　　“这个……你怎么会知道？”
　　“这么说，是真的了？”这句反问从另一个角度告诉郝德斌，那个被害的女孩子在那个地方真的有一块胎记，这就证实被杀害的女孩子，极有可能就是他被抢走的闺女郝蝉。郝德斌心上的那块石头好像又增加了无数的分量，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这个残酷的结果，明白无误的告诉他，郝蝉已经离开人世，一切希望就此破灭，绝无再和亲人相见的可能。这个结果不仅郝德斌难以接受，更可怕的是，靳池听到这个消息，会怎样……郝德斌不敢往下想……太可怕了，这种结局太恐怖了……
　　这些年来，在郝德斌和靳池的心中有一种坚定的信念：郝婵不仅还活着，而且一定能找到。随着时间的拉长，实现的信念也就越坚定。在他们的眼前曾无数次地出现，已长成亭亭玉立的郝婵喊着爸爸妈妈向他们扑来，惊喜让他们闭不上嘴……然而这种希望和梦想真的会随着这张照片的出现而彻底破灭吗……
　　郝德斌的表情变化引起了魏民的注意：“这，与你有嘛关系吗？”
　　郝德斌从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把心里的疑虑告诉了魏民：“这闺女和我闺女长得一模一样，最主要的是，我闺女在那个地方就有一块胎记。”
　　“你、闺女……”魏民听到这句话，心里又是一惊。他不敢想象，难道这世上真得会有这么巧合的事，“那，你闺女现在……”
　　郝德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黯淡的表情让人看着有些担心。他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力用一种比较平静的，但却难以掩饰的，带着伤感的口气缓缓地答道：“二十年前被人贩子给抢走了。”
　　“在什么地方被抢的？”
　　“在XX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魏民知道在这个县建有国家的科研基地，和被害人柳青的居住地是临县，距离并不远。他用一种略带惊讶的口吻问道：“难道，你是……”
　　魏民虽然没有说出他们基地的名称，但郝德斌已经明白了魏民的意思，他冲魏民点了点头：“当然啦，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媒体多次报道，早已经解密了……”
　　魏民又仔细地看了看郝德斌，大脑中突然闪现一个人的身影，他惊喜的握着郝德斌的手说：“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对吗！”
　　郝德斌冲魏民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小刘听说后，脸上很明显的表露出一种十分羡慕和钦佩的表情。
　　“了不起的人……可敬，可佩……”
　　“没什么，当初如果选择了你们，同样也会干得很出色……”郝德斌很谦虚地说。
　　魏民口气迟缓地问道：“你是在怀疑……”
　　郝德斌冲魏民轻轻地点了点头：“高度怀疑……”他看着魏民，又补充道，“太像了，太巧了——我想这绝对不只是一种巧合……”
　　“你是想，得到确认吗？”
　　 郝德斌再次点了点头。
　　 “我给你争取争取。”魏民看着郝德斌，很诚恳地对他说：“不过这种事不是我说了能算的，具体能不能达到你的满意，我心里也没数。”
　　 “那就太感谢了。”郝德斌听到魏民的答复，从心里很感激。郝德彬使劲儿地握着魏民的手，“拜托了！如果被证实，也算了却了我二十年的一桩心愿，对自己，还有我爱人，以及家里一切仍还在惦记她的人，也算有了一个交待……”
　　
　　 甄星支队长听完魏民的汇报，先是感到惊奇，继而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他看着魏民，“这个郝德斌是本地人吗？”
　　 “对！”魏民对甄星说，“他是郝霞，就是第二起强奸案的受害人的伯伯”。
　　 “被害人柳青是什么地方人？”
　　“她是……”
　　“对啊。”甄星看着魏民说，“这怎么可能？两个人离着几千里地，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甄星的疑问一点儿也不奇怪，魏民进一步介绍道：“郝德斌虽然是咱们本地人，但他在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离我们这里几千里地之外的一个军事科研基地，与同被分配到哪里的同学靳池恋爱结婚，并生下一个女儿。”魏民看了甄星一眼，“这个基地对中国人并不陌生，曾无数次在电视上出现过。这个军事科研基地的位置，与受害人柳青的居住地是临县，两者间相距并不是很远。”
　　“那又能说明什么。”甄星说道，“当初这个基地是严格保密的单位，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那里在干什么，他的孩子根本就不会走出基地，又怎么会到了当地老百姓的家里，成了一个山民的闺女？”
　　 魏民接着说：“郝德斌和爱人在孩子三岁那年回咱们天沽市探亲，在县城长途汽车站被人贩子给抢走了。郝德斌和他媳妇靳池苦苦寻找了二十年，至今毫无音讯。”
　　 “这能说明什么？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不知下落的并不罕见，四处寻找杳无音讯的绝对不止一个。难道就因为找不到你就去认定，柳青就是郝德斌当初被抢的女儿？”甄星不敢相信。
　　“我的队长，你别着急。”魏民知道，必须把一切说清楚他才会相信，“仅凭被害人柳青和郝德斌被抢的女儿长得极像这一点，就说她们是同一个人的证据也许还不够充分。那么，郝德斌能很准确地说出在受害人左乳下有个胎记，这就不是一般的人能说得出来的。女孩子那个地方是很隐秘的，有胎记，别人是绝对看不到的，尤其是男人，如果不是父女怎么会知道。更何况离着几千里地，谁也不认识谁，即便是蒙，也不会蒙的这么准确。这一切很清楚地告诉我们，郝德斌和柳青极有可能就是父女。”
　　甄星明白了：“照你这么说，柳青就是郝德斌当初被抢的女儿郝婵……”甄星心里不免就是一沉，“把这种不甚明朗的残酷变成现实，而让郝德斌及他的家人经受痛苦的折磨，是不是有点太过残忍了？”
　　“这不是残忍不残忍的问题。”魏民看着甄星，“如果他们真的是父女，我们搞侦查的最终目的就是把事实还原于本来的面目。更何况，这是郝德斌的请求。”
　　“用DNA鉴定来证实这一切？”
　　“只有做了DNA鉴定，才能够确定他们是不是父女。”
　　“即便确定他们是父女关系，对破案又有什么帮助呢？”
　　“对案件的侦破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魏民进一步解释道，“从案件侦查的角度出发，如果能够得到证实，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又有了新的想法？”
　　“在抓捕裘逸安上，郝霞会为我们提供帮助。”
　　甄星略一思考：“DNA鉴定证实柳青就是郝婵，郝霞就成了受害人的姐姐，就应该为我们提供帮助。”甄星说到这里不无担心地说，“郝霞会按照你设想的去做吗？”
　　“郝霞知道自己的妹妹死在裘逸安手上的真相以后，她还能像以前一样无动于衷，瞻前顾后吗？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坐视不管，她的爸爸和伯伯也不干。”
　　“做DNA鉴定得请示市刑侦局的领导。”
　　“你可得快点，如果不抓紧，郝德斌的探亲假一满，人家可就要回基地了。两地离着几千里地，那时候再想让他替咱们做工作，就很麻烦了。”
　　队长笑着对魏民说：“我这就打电话。”
　　魏民冲甄星说：“如果刘副局长不同意，你就跟他说是我的主意。”
　　刘副局长听完甄星的汇报说：“DNA必须做，我马上让市刑科所的技术员采DNA的检材血样儿。”
　　
　　六十一
　　
　　DNA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现实是残酷的，被害人柳青就是郝德斌在二十年前被人贩子抢走的亲生女儿郝婵。
　　魏民看到鉴定结果后心情是悲痛的，他知道这种结果对郝德斌夫妻意味着什么。为了不让郝德斌情绪失控，在电话中说的含糊其辞，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一个人来，为的是给靳池留下一些心理缓冲的余地。
　　在重大事件的当事人所期盼的结果与实际产生巨大反差的情况下，情绪受到过度刺激容易出现意外。为防意外，魏民请了一名医生，和小刘一起留在车里待命，一旦有意外发生马上采取措施，必要时立即送医院。
　　郝德斌到达后，魏民以闲聊的口吻说：“你是想得到所盼的结果呢，还是不希望看到？”
　　郝德斌听后苦笑着说：“难道还会有第二种结果吗？放心吧，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法医提取血样儿后，郝德斌就有了答案，不止一次地告诫爱人，DNA鉴定不会改变柳青就是郝婵这个现实。
　　郝德斌表面虽然很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自己和爱人苦苦寻找女儿二十年，这种牵挂太沉重，二十年的期盼真的会被一份鉴定彻底打破？他从魏民手中去接过鉴定书时手有些抖。这是他第一次直接面对女儿的生死，一纸鉴定重如千斤，感觉拿不动而险些掉在地上。郝德斌看到鉴定结果后，表情有些苶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就好像被掏空而不再属于自己。他的意识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两眼茫然的呆呆看了多长时间。呆愣中的郝德斌猛然间醒悟过来，觉得应该把这个结果告诉爱人，便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