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日

　　老师说我还是太安静了，要多和同学交流交流。
　　可我觉得安静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一个人的生活很舒适，并且未来也想自己一个人生活。
　　再过几天我就要正式十八岁了，可心里却还是没有一点期待。
　　这样的日子似乎越来越枯燥，让我想要的逃离的心思愈加强烈。
　　2020.5.27
　　近来的生活重重复复毫无新意，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简直让人麻木。
　　虽然偶尔有些小乐趣，但也如快速消失的水花，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临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热，教室里的四台空调都已经开到最低的16度，巨大的室内外温差让人处于两极世界，仿佛有些恍惚不安。
　　温霁霁坐在教室最前排正中央，这是整个教室里面最冷的一块区域。
　　自从和同桌越来越不抗冻之后，两人纷纷从宿舍拿来一件秋季校服披在身上，以求有效隔离那些蹭蹭往下怒放的冷气。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持久鏖战之后，温霁霁还是患了点小感冒。
　　她庆幸过去两年半的好经验，每年天气炎热的时候，多喝热水。当然，还是要充分准备好板蓝根颗粒和清热感冒药。
　　不然按照现在的温差情况，她可熬不住。
　　
　　夜晚，早已过了熄灯时间。
　　宿舍里面的室友都还在努力挑灯夜战，而无力再战的温霁霁选择钻进了被窝。
　　吹了一天的冷气，自然要好好温暖温暖自己，更何况，她的床铺被安排在空调底下。要是再不盖好被子，好好睡觉，明天可就不会小感冒的事情了。
　　现在的情况她很清楚，不管是临近高考还是疫情期间，她都不能随便生病。
　　就怕到时候不是让自己去医院做核酸这么简单的事情，可能还要居家隔离。
　　想到此，温霁霁困意愈发强烈。
　　
　　走廊外面，偶尔巡逻而过的宿管阿姨也不再多管这些就要高考的学生，只是拿着手电筒，把头钻进窗户，小声吩咐道：“过了十一点半就得睡觉了哦，不要熬那么晚。”
　　众人闻言，也纷纷小声回应：“好的，谢谢阿姨！”
　　于是继续投身知识的海洋。
　　良久，几人困意来临。也为了排遣心中那份复习的苦闷，不知道是谁最先聊起了八卦，几个人一起倒是津津有味。
　　温霁霁蜷缩成一团，被室友们细细碎碎的声音吵醒，意识开始迷迷糊糊地打转。
　　不知怎的，几人开始聊起班里谁长得帅。
　　没想到邹乘那泼皮猴子竟然进了她们的法眼。温霁霁迷糊中失笑。
　　“诶，你们有听说过吗？邹乘好像……唔……不喜欢女生……”一个室友猛然爆出话题。
　　瞬间，宿舍内众人的耳朵被吸引了过去。
　　“啊——真的吗？”
　　“对啊，怎么会？”
　　女生们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上来。
　　那室友继续说道：“真的！上次不是隔壁班那谁跟他表白嘛！结果被邹乘拒绝了。”
　　“那女生伤心了好久，后来她听她在另一个学校的朋友说，之前邹乘没来我们学校复读的时候，就喜欢过一个男生，那男生还是学霸来着。”
　　“当时邹乘和人家还不是很熟，最后填志愿的时候没能知道人家去了哪里上大学。后来吧……也不知道发生什么，邹乘突然下定决心，就来我们一中复读了。”
　　“听说，邹乘是想要考去那个男生的大学……”
　　几个女生聊得上头，被窝里的温霁霁却瞬间没有了睡意。
　　对于邹乘，她一直都以为他像其他回来复读的学霸一样，考不上清华北大就回来复读，发誓一定要考上。
　　现在她心中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那是人家的私事，也不是自己该注意的。
　　就算事情就是室友口中所说的那样，她也只当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有室友说道：“哇——听起来就感觉像是邹乘那性格才会做出来的事情，果然有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不问一下霁霁？她和邹乘就挺兄弟的，也许人家知道呢！”有人提议。
　　“哎——别，霁霁感冒睡觉了。这种事儿别问，咱们私底下说说就好了，毕竟是隔壁班传过来的。到时传大了对谁都不好……”
　　温霁霁听到有人提自己名字，心中一激灵，只能装作睡着了，不敢出声儿。
　　在她看来，不管邹乘怎么样，起码他在认真做自己，这一点就让温霁霁十分羡慕。
　　而这世间无数种选择，适合自己的就好，只要别后悔，无所谓什么结果。
　　把关于邹乘的事情消化了好一会儿，睡意再次蔓延，温霁霁终是沉沉睡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引起的不安心，是夜，她一晚上陷入噩梦中。
　　
　　梦里，她回到了初二那年。
　　当时的陆雨涵不屑于叫那个沉默不堪的哑巴是“姐姐”，只是一句又一句的“野种”称呼。
　　结果被温霁霁给了一巴掌。
　　刚上初中的陆雨涵还处于比较非主流阶段，因为比较有威望，身边总是跟着几个装腔作势的小女生。
　　但温霁霁就不同了，终日不爱说话，不和人交流，总是独自一人。
　　所以当两人打起来的时候，温霁霁根本不是对手。
　　后来打架的几人被请到办公室喝茶，老师们弄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好说话。只是把事情原委告知家长，让家长来学校协助办事。
　　听说周静来学校，温霁霁心中十分抗拒见她。班主任也理解，挥手就让她回教室等消息。
　　后来的事情周静拿钱处理好，便匆匆带着陆雨涵离开，众人也因此缘故没有被学校处分。
　　梦境一转，温霁霁回到家中。
　　奶奶没有听她解释什么，只是给了她两巴掌：“我送你去上学，不是让你去打架的！”
　　“人家千错万错也不关你的事，用得着你动手打人吗？”
　　一旁的爷爷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默默看电视。
　　愤怒委屈的温霁霁哭着回到房间，把衣柜里收藏多年的相框狠狠砸在地上，瞬间玻璃碎了一地。
　　而那照片里面的两人，正是当初结婚的温耀辉和周静。
　　温霁霁把所有东西捡起来，一股脑儿扔去了三楼仓库。
　　碎玻璃划破了她的手掌，温热的鲜血不停流下。
　　
　　梦中的强烈的疼痛感让温霁霁醒来。
　　黑暗之中，她抚摸自己的枕头，已经打湿了一半。
　　伸手摸索一番，她抽出纸巾擦掉眼泪，心中安慰自己“那只是一个梦”。
　　但到底是不是梦她很清楚，只是那种疼痛感和哭泣的窒息感为什么在梦里也会出现？到底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此时的温霁霁心生冷意，怎么还是逃离不了？
　　真的太恨自己了，果然很废物！
　　就这样静静躺了许久，待到一切和缓恢复。
　　但她再也睡不着了，她太害怕再做噩梦了。
　　后半夜，512宿舍里面的温霁霁盯着天花板一直发呆。
　　……
　　
　　转眼已经到了六一儿童节。
　　这天天气依旧晴朗，万里蔚蓝，只是温度越升越高，让人避之不及。
　　此时正值下课，班里一片欢声笑语。即使高三了，大家也没把儿童节这个节日漏忘。
　　一些女生在互相分享糖果，就连刚下课的语文老师都收到了几颗。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喜欢过小孩子的节日！”年纪较大的语文老师一脸和蔼，笑成了一朵花。
　　“老师我们也是小孩子！哈哈哈……更何况人家小学生现在只过情人节，不搞这小儿科玩意儿了，所有这儿童节嘛，自然是留给我们这些大孩子啦！”
　　“就是！就是！”男生们应和道。
　　“……”
　　几个记得今天是温霁霁生日的好朋友纷纷给她送了礼物，因为霁霁喜欢画画做手工，大家送的都是相关的东西。
　　倒是让不知情的温霁霁又惊又喜。
　　原本还打算今年不过生日了，像平常日子一样就好，没想到大家竟然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温霁霁念着“谢谢大家”收下礼物，心中满是感动和温暖。
　　为了安抚内心躁动的情感，她抽出空来给几个朋友都画了个小像。
　　许久未动笔，有些生疏，但最后几个好朋友还是收到了让自己喜滋滋的画。
　　邹乘看到温霁霁给她们都画了，就眼红问道；“霁霁，快给大哥我也来一副，礼物下周再送，别只给她们画呀！”
　　“我也要我也要！快点的！”邹乘像个三岁的小孩一样闹着。
　　见状，温霁霁故意哼道：“不画！为什么要给你画？老子不需要你的礼物！”
　　“你从哪来的，回到哪去。”
　　朋友们大声嘲笑邹乘，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课间的时候，有同学用讲台上面的多媒体放着大家儿时熟悉的动画片，耳熟能详的动画音乐婉婉潺潺，整个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转换的画面上，倒是没一个人走出教室。
　　李菁今天对这群小兔崽子放过一马，毕竟难得看他们这么开心，扫兴了终归不好，而且她也不是个多凶多严厉的人，对不对？
　　她可不想到时候一个个死气沉沉像个僵尸，叫写作业都写不出来。
　　
　　下午，到了学生自由安排的时间。众人去食堂吃饭的吃饭，回宿舍洗澡的洗澡。
　　而学校广播一改往日风格，今天放的全是儿歌。
　　此时太阳还未下山，阳光却没有那么强烈耀眼了。
　　李菁颇小的教师宿舍里，温霁霁和她的朋友正准备开蛋糕。
　　说实话，温霁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别出一面的生日。
　　当李菁找到她时候，叫她带上自己要好的朋友，去李菁的宿舍。那有温霁霁的婶婶托她拿进学校的蛋糕。
　　因为现在疫情嘛，学校不许学生乱带东西进学校，更不让点外卖。家长们要是送东西来，校门口的保安也不许放。
　　所以最后只能请老师帮忙拿进来。
　　李菁考虑一番，决定答应下来。毕竟前一段时间温霁霁出了那样的事情，确实需要得到一些温暖和关怀。
　　拿个蛋糕进来而已嘛，也不是什么难事。今天是儿童节，更是温霁霁的生日，她不会像其他铁面无私的班主任那样冷漠无情。
　　蛋糕还是在她宿舍解决比较好，要是拿到食堂，到时候聚众欢庆也很容易被抓。
　　宿舍里，李菁给足这些孩子私人空间，她穿着一身运动服就准备出门打球。倒是温霁霁喊住她，问能不能把手机借给她一下，让她电话给婶婶。
　　李菁一听，立马和气答应。
　　温霁霁高兴感谢，接过手机便给婶婶打去电话。
　　电话那头，李若云比生日的温霁霁还要高兴，忙着催促侄女快点和同学分享蛋糕。今天已经十八岁，要好好过。再过不久就要高考，念念叨叨说自己已经等着侄女的高考大捷了。
　　温霁霁连连答应，心中甚是温暖。
　　把电话还给李菁，只见李菁潇洒地转着手中的气排球，大气嘱咐道：“你们都吃好喝好啊！那边有牛奶，随便拿！”
　　众人好笑不已，连忙点头称谢。
　　待到送走李菁，室内的几个小屁孩也彻底放开束缚来，一脸开怀大笑，嘻嘻哈哈。
　　他们也没想到今天的日子过得如此快乐，平日里积蓄的苦闷在这一刻都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一婳小心地给温霁霁戴上作为赠品的纸质皇冠，笑道：“霁霁，你戴着这皇冠，感觉又长高了不少！”
　　温霁霁失笑：“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其余人异口同声帮李一婳回答道：“当然是夸你呀！哈哈哈！”
　　
　　插上十八根蜡烛，用打火机点燃。
　　大家纷纷催促温霁霁快些许愿，还快快跑去把灯关掉。但外面还是白天，光线照射进来，室内各物仍看得清晰。
　　但这并不影响兴奋的众人。
　　只见温霁霁闭眼，双手合掌相握，她心中默默许下愿望。
　　新的一岁，十八岁的温霁霁要对自己好呀！
　　许愿完毕，她吹灭蜡烛。一个平常极少哭的人，此时正泪流满面，像个小孩。
　　李一婳等几个女生纷纷拥抱她，祝福她新的一年，要事事顺遂，高考胜利。
　　良久，几人才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