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谓秘密

　　
　　我的名字叫温霁霁，姓温，名霁霁。
　　这个名字是一个算命先生给我取的。他说我五行中缺水，并且以后的一生中，可能会面对许多困难和痛苦，于是给我取一“霁”字，希望能改变将来的大部分命运。
　　当时奶奶还不相信算命先生说的话，回家之后不理会道“怎么可能呢？”
　　后来很快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困苦来临。在我三个月大的时候，我的父母离异了。
　　
　　小时候我很讨厌这个复杂的名字，因为太难写了。当时爷爷实在想不出来该拿什么字来和“霁”组成一个好听的女孩儿名字，于是干脆叫“霁霁”。
　　长大之后，我反倒很喜欢这个名字。
　　因为“霁”字，有着“雨雪后放晴”的意思，而我叫“霁霁”，加上自己姓温，我相信自己有着双倍的温暖和晴天。
　　2020.6.07
　　
　　六月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时间过得愈发快，让许多人心中惶惶不安。
　　从前几天开始，李菁对待班里众人的态度有了极大改变，跟之前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那天早上，李菁到达教室比所有人都早。讲台上还放着一个大大的塑料盆子，里面装满了煮熟的鸡蛋。
　　每一个走进教室的学生都被李菁笑眯眯热情地招呼过去：“快来拿个鸡蛋，熟了的，吃了好好补补身体！”
　　学生们被吓得不轻，看着一脸温柔无比的李菁，感觉自己就是在做梦。
　　但奈何敌不过李菁平时的严厉，withoutasecondthought，迈开脚就听话地拿起一个鸡蛋，然后晕乎乎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李菁解释道，那些鸡蛋都是平时工会发给他们这些老师的。自己每次拿回来都没吃，结果囤着囤着就满满一堆了。她不爱吃，加上自己一个人住，根本解决不完，想着煮好了分给大家就不愁消灭不掉了。
　　众学生们表示深深理解，十分感谢，就差没有烧香磕响头了。
　　受人恩惠，不得不做点什么实际行动来回报人家，于是在学习这一件事儿上众人变得更加勤奋卖力。
　　对于这样的回报李菁很满意，所以在后来的时间里，她都维持着那温柔善良的慈母形象。
　　众学生虽然心中受不了这突然的转变，但也只能强迫自己默默适应接受，于是都纷纷维持自己努力学习的好样貌。
　　一时间，文科26班内竟和气荣荣，生机勃勃。
　　
　　按照一中的传统习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通常都留给学生们自主复习、查漏补缺。老师们统统都不许再讲课，但要求他们在自己的课上，坐班盯着学生们复习，如果有学生向他们问问题，就需要他们帮忙解惑。
　　所以这一周以来，整个班沉浸在安静的复习之中。
　　当然也有很多学生发现自己不会的题目，就去找老师解答。尤其是数学课的时候，里一层外一层地把数学老师给包围起来。
　　人到中年的数学老师一边摸着自己的地中海，一边抗住压力。
　　身为文科生，不擅长数学是家常便饭。
　　温霁霁虽然也想拿不会的题目去问老师，但奈何人多，加上自己向来胆怯，便果断放弃了这种想法。
　　但好在两个数学挺好的室友偶尔帮她补补，邹乘也老是抽空给她上上数学课。
　　几天下来，她发现自己倒是解决掉了不少之前不会的数学题，就连相关考点都熟悉了一遍。
　　这一进程让她心情颇好，更加整日埋头于书案中。
　　只是总结了一下上个月月考的文综试卷，发现自己还是错了很多。
　　和其他同学一样，在文综复习上面她一筹莫展，看着成沓成摞的书和资料无从下手。于是只能先将错题本复习一遍，再把重要的知识点背熟理解透。
　　即使自己这样付出了努力，她也敌不过出题人的思维。
　　复习完的当晚，她就试着做一份文综选择题。但不管是地理还是历史，都会有那么令人无语的一两题，就是——让你从下面的答案中，选出最佳答案！！！
　　最佳你个头啊！
　　搞得她看哪个，哪个都像最佳答案。
　　这一挫败简直是自己身为文科生的奇耻大辱！
　　最后，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她毅然决然翻开了答案解析。
　　
　　而最近学校激情澎湃、心思不败，在对面实验楼那块大屏幕上，轮班放映着家长们给自家孩子录制的视频寄语，引得各高三学子下课时纷纷跑出走廊外面观看。
　　等到终于轮到26班的时候，班里有些同学就像只鱼鹰一样，“嗖”地一下冲出去占据绝佳的观看地点。
　　当然，其中之一必有邹乘。只是他良心发现，特意给温霁霁占了个好位置。
　　人群里，俩人肩并肩双手撑腮，活脱脱像两个傻子。
　　等了好一会儿，邹乘终于等到他家长录制的视频。
　　温霁霁第一次见到邹乘的父母，看起来面相和善，平易近人。她也看见了那个比邹乘只大七岁的小舅舅，只是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的小舅舅有些眼熟，脑子里却想不起任何相关的记忆。
　　思索无果，她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大屏幕。
　　只是，等了许久，她都没有看见自己家人的影子。
　　而对面的屏幕已经开始放映下一个班级的视频，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温霁霁无声沉默下来。随着上课铃声的催促，她顺着人群回往教室。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像块明镜一样，只是还是犯了错误，在不该期待的事情上白白浪费自己的心思。
　　
　　日子还是这样一天天过去，像大片平静无风的海面，波澜不起。
　　事实上，这样的感觉无疑是错误的。
　　不知从哪里传开来关于邹乘不喜欢女生的事情，一时间，班里暗潮涌动。虽说明面上没有讨论，但背面里却是不断听到关于他的事情。
　　但这一事情即使传得再普遍，也没敢让老师们知道。大家心里清楚，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妙。
　　一些和邹乘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兄弟在这时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都似乎在刻意躲着点什么。
　　作为当事人的邹乘也理解，但他并没有理会班里传开的事情，只是一个人慢慢变得很安静，整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身边唯一能说说话的人只剩下了温霁霁。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许久没有尝试过这般难得安静的时光了，邹乘心安理得地继续自己该有的生活。
　　温霁霁对于他的事情也没有试着开口去问，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事。她能做的只是常陪伴在他的身边，就像之前他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样。
　　可是某天，邹乘却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期中考试，年级前五十的人一起拍照留念。”
　　“那是她第一次转来我们学校的第一次考试，她理科第一名，我文科第一。”
　　“我们俩被安排站在一起拍照，看见她的第一眼，小爷我觉得未来就是这个人了。”
　　“但她好像是个很孤僻沉默的人，像你一样，可是却没有你身上那种缺失生活气息的状态。”
　　“所以我一直不敢尝试着去接触她，只是在背地默默注意而已。”
　　“毕竟谁像我这样变态……”
　　闻言，温霁霁反驳道：“邹乘，你很正常。你要清楚一件事情，喜欢是不论性别的。”
　　“唔呵呵……是吗？”邹乘双眼没有神色，只是呆呆盯着天花板愣神。
　　那一刻，温霁霁竟然莫名感觉难过，她什么都帮不了身边这个失意的朋友。
　　毕竟她没有恋爱的经验，也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的往事。
　　“以后说不定会成功呢！”她拍拍某人的肩膀，假装兴奋鼓励道。
　　
　　邹乘袒露的心声，无意间让温霁霁再次陷入感伤的循环之中。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如此多看似不相符的事情碰撞在一起，就会摩擦出来那么多的遗憾。而不管是她，还是邹乘，都无能为力任由自己被那些强大的洪流冲击毁灭。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她深刻感慨。
　　
　　原本以为关于邹乘的事情已经是毕业前最后一点波浪，却没想到，两天之后，又一股浪潮席卷而来。
　　而此次的主人公竟然变成了温霁霁。
　　班里有个女生经常在午休时间不回宿舍休息，就呆在教室翻人家的东西。
　　昨天她刚刚翻到温霁霁那一桌，就被人发现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行径，她张口就说，她只是看见温霁霁抗抑郁药掉在地上，顺手帮人家捡起来放进抽屉里而已。
　　之后班里又迅速开始传开温霁霁患有抑郁症的事情。
　　怪不得之前她请假离开那么久，原来去是看病了呀？
　　四下众人纷纷惊讶讨论。
　　而几个温霁霁的好朋友或者和她相熟之人则在惊讶过来，都纷纷来安慰她“没事的，会慢慢变好的。”
　　温霁霁一一笑着回应：“好，谢谢啦！”
　　对于她来说，这就是很好的关心了，是真的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
　　终于不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起码得到了一些舒缓和释放。
　　只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并不想多说，因为她知道这世界上少有人能真正理解另外一个人，能真正感同身受。
　　过去的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都让她格外清醒地认知自己，也认知现状。
　　那些时候，她半夜站在宿舍阳台看星星，看黑麻麻的一片天空，没有什么光，更没有人影的存在。
　　她偶尔会盯着五楼下面的平地发呆，想象着若是自己就那样纵身一跃，除了满地的鲜血，就是其他人被吓到的尖叫和难以抹去的阴影。
　　而至于白天所得到的那些温暖和关怀，在结束的那一刻，自己将再也没有机会去触碰。
　　从心底里来说，相比那些无边的黑暗和寂寥，她更喜欢放纵的阳光和那些不经意间扬起的笑脸。
　　而那些凌晨深夜中，她能做的无非就是把痛苦的眼泪流光，回到温暖的被窝等待新一天生长的明亮。
　　现在，她的朋友每天自发来找她聊聊天，一起去食堂吃顿饭，或者去学校超市买点小零食一路走回宿舍。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这些年过得最好最轻松的时光了。
　　她不必向任何人倾诉心中的痛苦，不需要掉下属于自己的眼泪去赚取他人的同情，更没有理由拿自己的负能量给人家增添新的苦闷和烦恼。因为要是自己真的去做这一切的话，不仅自己会厌恶自己，更会适得其反，让更多的人对她不喜。
　　真正的快乐不是要在把所有东西全盘拖出之后才可以得到的，而是慢慢去和别人接触，去陪伴而来的。
　　而至于那个翻自己抽屉的女生，她心里一清二楚。
　　因为自己的药放在了抽屉的最里面，收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没有掉出来的机会。
　　但温霁霁没有跟别人解释这件事情，算是保护那个爱翻找别人抽屉的女生吧。
　　
　　学校小卖部外。
　　一周之内都被风波纠缠的两人坐在外面的长凳上一口一口地吃着冰淇淋。
　　“诶，你说我们是不是难兄难弟呀？怎么临了毕业还这么多破事儿呢！？”邹乘狠狠咬掉一口冰淇凌，冰爽的刺激让他身上毛孔都打开了几分，也不再畏惧外面如此毒辣的阳光了。
　　温霁霁倒是开玩笑说：“什么叫‘难兄难弟’？会不会说话，我们这完全就是‘患难姐妹’！”
　　邹乘一听：“呸呸呸！谁跟你是姐妹！我们天生注定就是要做兄弟的人！”
　　温霁霁也不打岔了，忙笑着说：“是是是，大哥！”
　　“诶，这就对了，小弟——”
　　
　　后来，温霁霁从同桌口中得知，那个之前翻自己抽屉的女生，其实之前就一直在做这种事了。她不过是为了掩人口舌，把温霁霁拉下水当作逃脱的借口罢了。而现在那个女生照样被人发现她做的坏事。
　　听说她还把隔壁宿舍两个女生和男朋友传情说爱的小纸条都翻了个遍！看了就算了，还要散播出去，搞得人家偷偷谈个二人恋爱，却谈了个大众款的恋爱。
　　原本温霁霁还对那个女生怀有保护心思，可是现在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挑眉想着，至于这种坏毛病，估计也要去四院看看医生、开点药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