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二十

　　我们大致定在初三，结果前一天聊天，她说初三要走亲戚去不了了。我说你不是嘴硬不去亲戚嘛，她说虽然人不熟，但去了有钱拿，该挣的红包还是得挣。我们改了日期，到那天早上，喻喻说她要上车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到站，让我早早到过去等她。
　　我原本在老家，爷爷说送我去。到了县城，爷爷说要去银行办事，他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字，让我和他一块去。我们前边还有十五个号，代表十五个人要办理业务。一个人最快三分钟，也就是四十多分钟。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果不其然，喻喻十分钟后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埋怨我怎么还没到，我应付着喻喻，说马上就到。我知道不太现实，但不能让人家女孩干等。我总优柔寡断，好多明知道结果的话说不出口。我怕她渴着，打电话叫县城里住的朋友帮忙给喻喻送瓶水喝，朋友都拒绝了，有的说不认识喻喻，有的说睡觉呢，有的说出城了。我看他们都是懒得跑路，毕竟不是自己的事，自己也懒得管。
　　喻喻的电话一直再催，她说再不来就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一直是乱的。自从高二开学，我们因为座位事件关系就不像以前好，甚至历经了长达两个月的一言不发，好不容易才慢热起来，我不想她走，这是和她难得的一次单独相处机会。因为喻喻，我认为亲情是天生自带连线的，但爱情是靠自己搭线的，搭出来的感情会更根深蒂固，就是说亲情不用努力，爱情需要努力，努力后收获的更让人珍惜，所以喻喻更让人珍惜。我让爷爷自己在银行等，我知道他看不清字，给他说要填表格时就让业务人员给他念帮他写。我已经想象出爷爷要拜托人家时候可怜的表情，我心隐隐作痛，但别无选择。即便爷爷有些生气，他破罐子破摔似地说:“你走你走，好不容易你在家就等你回来帮我填这个，你又要急得走，你去你去，我自己填……”
　　我懒得管爷爷的不悦，门口扫码开了辆车子就朝喻喻那走。
　　我对地形不是很熟，没承想拐了个弯就见到了喻喻坐在车站门口的长椅上。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位置离那家银行太近了，爷爷穿的很破，我真怕喻喻看见，赶紧支走喻喻去图书馆。图书馆今天没开门，喻喻说她还没有吃饭想吃火锅。我没吃过火锅也不清楚价钱，那时候也没钱，硬是问别人借了五十。
　　喻喻选了家火锅店，一个底锅就是三十，菜品是明码标价的，素菜大都一块钱一盘，也有些两块一盘的，带些肉的一盘最便宜的要七块。喻喻知道只有二十块钱了，没有拿一盘带肉的菜。知道饮料是免费提供，我和喻喻就一直喝饮料，那顿饭吃的相当苛刻。那家餐厅是我见过环境最好的，和喻喻在里边待了四个多小时。半个小时吃饭，题也没讲几个，大部分时间喻喻拿着我的手机登着我的QQ，冒充我妈的名义给好多人发消息：“你好，我是脏树妈妈，阿姨想知道我家脏树最近在学校表现咋样啊......”被问到的都给我圆，问啥啥都好。喻喻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毛衣，我挨着她坐在旁边，看她格格地笑，我也开心。后来即将离开这家店之前，喻喻说：“这是我吃过最垃圾的一次火锅。”
　　这是我唯一一次和喻喻单独在外，也是我第一次和女生单独吃饭，以失败告终，我当然明白她说的垃圾不单指火锅。
　　后来我省吃俭用，连攒带挣，手头有了不少余额，但必须在我这我才踏实，给谁都不情愿多借。除了正常吃喝，我基本不怎么愿意花钱。
　　
　　高一下学期的暑假聊的火热，我记得当时暑假每天和喻喻聊七八个小时，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加起来随随便便都有几十本书厚了，丝毫不夸张。到了学校，都是随机挑选座位。因为来之前喻喻打电话让我给她占个座位，我提前早早到了，旁边留给了喻喻。喻喻是后来进来的，我知道她看到了，她走了过来，但是她坐到了后边的座位。她就是从我旁边走过去的，我们已经聊的那么激烈了，我很不解她为什么不跟我坐。特别是她坐到了我的斜后方，离我那么近但就是不愿意接近我，我觉得我的自尊心受了创伤，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和喻喻说话了。
　　确实，人的关系从热情到黯淡只需要一秒，更不需要理由。喻喻也意识到了我开始不理睬她，她也不主动与我说话了，这一点我们倒是不谋而合。就这样，我们两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也就是从这次开始，之后的感情持续下坡，再也没到过高点。也是从这次开始，我才知道喻喻不是我可有可无的人，我对她是有感情的。
　　我把所有的热情全都和她聊了，这两个月没有了她，也就代表着没有了女生来往，两个月后，我想她了。
　　我想找她道歉，说我不该冷落他，我应该热情的。磨蹭了两天，终于鼓起勇气挑了个人少的下午饭时间点坐到她跟前说我们不应该失去联络的，我道歉。喻喻说她不接受。
　　我不愿就这样，于是后来几天一直缠着她软磨硬泡，她的态度很坚决。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
　　后来逼得紧了，有一次她拗不过我的死缠烂打，哭了出来。边哭边怨声载道:“我为什么会认识你，你总是骗我，你骗我说你喜欢我，那次你骗我出去让我和你朋友吃饭，我是因为相信你说是你请才愿意去的，结果呢，是你那个人渣朋友……你就不怕我出什么事吗？万一呢？这是同学之间能干出来的事吗？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后来我明白了，不是因为我没理喻喻惹得喻喻不高兴，是以前的很多事情交集在一起，是满天失望的雨被一只瓢全部接住了。我做事情的不负责任，顾此失彼……喻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好多失望汇聚变大，人便失望透顶了。
　　如果非要形容喻喻的哭，我反倒觉得可爱。她的眼泪不多，也不像别人那样涕泗横流。我过去安慰她，她总会趁着眼泪推我打我，周围同学会应声看过来，大家开几句玩笑话，她总会笑出来。所以我明知哭泣是表达伤悲的一种方式，但总抱有侥幸心理，老感觉喻喻并没有真正发自内心的觉着委屈。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彻底搞清楚喻喻当时是真生气与否，喜欢上她之后，当局者迷，她这个人总让人猜不透。她也喜欢表演，也爱参加活动出风头，我还是没法准确定义，喻喻当时是否有哗众取宠的成分。无论哪一种，我都觉着她挺好。
　　
　　后来她为了避开我的死缠烂打，和另一个男生走的特别近。她有事没事就找那个男生，经常上课和他同桌换座位跟他挨着坐，看到他们不经意间的亲昵，脸贴的那么近，我真是好悲伤。我不想喻喻以后会被另一个人抱着亲着，甚至......想到这，泪腺情不自禁分泌些东西出来。我已经真的爱上喻喻了。
　　那会上晚自习，我经常换到靠近你的位置，你嫌我和别人换座位后离你近了，又跟别人换到后边，我也换到了后边，你能转过来跟我旁边的人侃侃而谈，可就是回避和我说话。你总是莫名其妙的躲我，我只是想回到从前，到那个能说很多话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误会我对你不真诚，就想着找个机会单独和你相处，把该解释的话说开，可是你一下晚自习就跑。跑回宿舍的路有五六条，我想了个蠢办法，召集班里男生一块堵你，然后喊我来，再然后他们走，这样就能单独剩下你我。最后这种做法越来越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结果更适得其反。当时你一味反抗，次数多了，我静静的看着，你挣脱我的手逃跑，火烧火燎的划痕，深度不像是羞涩。
　　喻喻，你是喜欢搞特殊化，那一下午上课你没来，我问你的好姐妹，他们都说你应该去准备节目练舞蹈了。我猜出来了，你在医务室。那节课我什么也没听，只惦记着下课十分钟够不够去趟超市买块面包再折返医务室给你，然后陪陪你。我赶到医务室门口，却犹豫要不要进去，进去不知如何开口。你和这个男生走的特别近，我怕你真的喜欢他，怕你想看到的人是他。或者，进去没有你，你消失的感觉真的好难受，我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我怕泪流不止。之后有一次你说：“对了，你记得吗，有一次我生病在医务室挂吊瓶，没有一个人来看我，别人都有人陪的。”
　　你一直表现的都很大大咧咧，很多人夸你不拘小节，其实在我这，我知道你是很细心的女孩，你会感受被人呵护的细节，也会以好示好，还会关心别人的不悦。无论这些是不是纯纯的爱情，但当时一墙之隔却没有踏进医务室的门，还是相当遗憾的。上天给了我很多次机会的，有伤害她的机会，也有弥补的机会，比如这次，可我只抓到了前者！
　　后来证明喻喻是不喜欢那个男生的，但那段时间我还是很难过。再后来我们慢慢有了些交集，我和喻喻放周末假，刚回去不是我给她发个消息就是她给我发个消息，我们这两天就能在QQ微信每天聊八九个小时，到了学校却又不说话了，这无形中成了我和喻喻之间隐形的定律。
　　我记得，那一周末回去你打电话说家里路由器坏掉了。白天有家人，我们就用手机短信聊，晚上在自个房间，我们打电话连麦。当晚你说想看当时很火的电影《悲伤逆流成河》的原著，我百度搜出来拿短信发给你了十个大章，再继续聊了一会，当场手机欠费停机。那时夜已深，我蹑手蹑脚跑到爷爷奶奶房间，用他们的诺基亚发给你短信，告诉你我手机停机了。我怕不告诉你你一直等，或者多想。过了会儿，你打电话过来说给我缴了三十块话费。你说要跟我连麦，我第一次听这个词，还问连麦是什么，你解释说就是一晚上谁也别挂电话。那晚我们连了一晚上麦，灯光是温馨的浅黄色，我是幸福的。
　　因为你知道我爱随便摁一串号码给别人打骚扰电话，我们坐同桌那年，回家你经常半夜在我睡着后给我打电话故意骚扰我。我一看是你，问你干嘛？你头一句不是问我睡没睡睡着没睡着就是跟我瞎扯那谁谁谁咋了咋了，我说你有病吧明天再讲，我通常会挂掉。不出半分钟，你会又打过来。我不接，你还打。我不接，你一直打。我接了之后要先有意埋汰几句：“你有毛病吧，几点了，我他妈都睡了啊！你故意的吧！”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喻喻的高兴：“对呀，我就是故意的，反正你现在不准睡。”我问她：“我去你的，你要干嘛？”然后我们会聊起来。房间黑乎乎的，不用动手机，更不用看手机，手机就黑着屏放在枕头旁边，我们该什么姿势舒服就什么姿势，然后想到什么就聊什么。夜深了，聊一会都瞌睡了，便互道晚安挂掉睡觉。
　　自从一年级亲眼目睹爷爷车祸之后，我开始特别怕黑，即使每晚跟家长一块睡，也要等我睡着之后他们才能熄灯。我总觉着黑处有鬼，尤其是窗户之类的掩体周围。和喻喻每次聊天，鬼都去了别人屋，害怕黑夜的我也可以自如的躺在黑夜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