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感恩奇遇

　　亮爸心脏病发作，又有夕肺病缠绕，两病齐发，病情危殆，住院治疗后，夜间要有人看护。亮怕妈吃不消，特地向学校请了假，叫妈和小妹回去，由他值夜就行了。妈和小妹走后，亮就在病床前加了个条凳铺，守护时衣不解带，警觉观察，随时注视父亲的病况，不敢有丝毫大意，确认稳定无事，才敢在条凳上寐一会儿。
　　在此期间，凤也没忘尽心，每天下班后，总会过来探视，来时还带些病人吃的东西，比如苹果香蕉奶粉饼干什么的。还通过她的同学袁芳，找了个该院最好的心血管病专家，请到危重病房来，为亮爸精心诊治，这样折腾了几天，总算有了点起色，医生经观察认定，解除了危重症状，已转到普通病房，接受常规护理，正常情况下，也就意味着危险期过去了。直到这时候，亮妈和小妹的焦虑，才算松了口气，亮也从愁城中走出来，稍稍放了点心。
　　亮爸住院期间，凤奔前跑后，拜托找人，为亮爸的病情康复，做了能做的一切。亮虽是个男子汉，熬夜值班照顾父亲，这些都能扛得住，辛苦点儿就行了，但在寻医找人方面，反不如凤做得高效。为此，亮更加感受到了凤的品德高尚，纯真善良，对凤付出的辛劳，表达由衷地感激，还肝胆相照地声称，要永远记住她的好。可凤却不领情，还生气地说，我既然嫁到你家，也是这个家的一员，为家里做点事情，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几句话怼得亮唯唯喏喏，无言以对，忙不迭赔礼道歉，以后不说这话了。
　　又过了几天，经医生悉心治疗，亮爸的病情逐渐好转，已经能下床行走，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亮得此信息，宽畅聘怀，身心舒泰，像卸下了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一场生死攸关的危难总算过去了。
　　有时得闲，静心想想，这场危难，多亏了两个人的扶助，一是凤请了个医学专家精心诊治，才使得父病转危为安；二是那个小姐姐（小妹对她的称呼）不顾羞臊，当众给他父亲做人工呼吸，没有她的及时救助，也许父亲就危险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碰上这么个好心的姑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位小姐姐的高尚品格，简直就是现代版的南丁格尔，她太伟大了，太有爱心了，就称她活菩萨都不为过，她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个恩重如山的小姐姐，可惜再也见不到她了，如果那天能见到，真该当面谢谢她。
　　亮因自身有教学任务，不可能长时间请假，且父病已经好转，无须亲自看护，白天便叫妈和小妺接替，晚上由他过来值夜。凤下班后，没事也来陪他，亮了解凤的脾气，不好也不能拒绝，并对她的尽心由衷感佩，直到很晚了她才肯回去。
　　又过了两天，又到了周日，凤和亮不约而同，都到医院来了，因为亮父己基本痊愈，回家再调理一段时候就行了。今天上午办出院，就在医院吃午饭，并约定下午两点，一起打车回家。其时，这办理出院的手续，又是凤当仁不让，叫亮在病房等待，孝女就由她做了，跟着又奔前跑后，包括开药取药，直到把账务结清，才胜利地回来。亮不敢再说感激的话，只使劲握她的手，表示自己心感，凤也会意心领。
　　把诸亊打理好了，他俩才坐下说话，正磕牙的时候，就见小妹风风火火进来，小脸蛋上一脸的惊喜，满腮的甜笑，见了他们就喊：“哥、嫂，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看到那个小姐姐了。”
　　“什么？”亮霍地站起来，风也欠了身子，亮急促问道，“小妹，你说的小姐姐？是救爸的那个小姐姐吗？”
　　小妹道：“就是她，这个小姐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不但心肠好，人也长得俊，我追着喊小姐姐，她也认出我来了，冲我点头一笑，跟着就走了。”
　　亮急得跳脚道：“小妹，这个小姐姐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没有她的救助，爸那天就危险了，你怎么不问问她住那里，也好谢谢人家呀。”
　　小妹道：“问没用，她不肯说的，但她走后，我跟了过去，发现她就在这个医院里，四楼的肿瘤科，那儿有个护士站，护士全在那上班，我见她穿上白大褂，就推门进去了。”
　　亮妈道：“就在这个医院里，那太好了，这个有恩于我们家的姑娘，是该去谢谢人家，小梅，带你哥嫂一起去，喝水不忘掘井人，当面向人家道个谢！”
　　风道：“这个小姐姐太神秘了，救死扶伤，医德高尚，做好事不留名，我还真的想见见她呢。”
　　亮道：“那还磨蹭什么，现在就去呀。”
　　于是，凤和亮由小妹带领，乘电梯上了四楼，就见四楼大厅处，果然有个护士站，工作台上有些医疗小件，病员数据，还有几台电脑，记录着相关资料，女护士坐在里面，正各忙各的事情。最晃人眼球的，是这里的白色基调太强烈了，白墙壁，白桌椅，白被单，白大褂，白病床，白手套……凡过眼的物件，大多都是白的，真个是清美如雪，洁白无瑕，使人联想起王冕：“雪花飞寒大如席，白色粲烂西南山”的千古绝句。
　　到了护士站，小妹就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发现护士站内，并没有小姐姐的身影，想问当班的护士，又不知她的姓名，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得对亮道：“哥，我明明看到她进来的，怎么现在又不见了呢。”
　　亮道：“小妹，你看到的真的是她？没有看错吧。”
　　小妹决然道：“就是她，绝对没看错，在门口碰到时，她还冲我笑呢。”
　　凤道：“也许她去病房了，或者有什么事了，找人不能着急，我们再等等吧。”
　　亮道：“如果她在这个医院，肯定还会来的，不知道她的名字，也只能等等了。”
　　其时，三个人在护士站，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她的芳踪，都有些急了。正焦躁的时候，小妹突然眼睛一亮，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陸，高兴得用手一指，说：“哥，嫂，你们看，她在那边走廊上呢，就是那个小姐姐，她向这边走来了。”
　　亮和凤赶忙观望，果然在走廊那头，有个年轻的小护士，手里拿了个病历夹，迈着轻盈的碎步，朝这边走来了。
　　她终于走近了，到他们面前了，机灵的小妹，赶紧上前打招呼：“小姐姐，打扰你，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你想跟我说几句话？可以呀，什么话，你说吧。”小姐姐站住了，带了笑。她已经认出来，又是这个小妹妹，她干嘛老是跟着我，自已也想弄明白。
　　一旁的亮，目不转睛，全神贯注，虔诚得如同参拜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瞧着这个最崇敬的救父恩人。就见这个小姐姐，约莫二十二三岁年纪，身材苗条，体态袅娜，瓜子脸，杏子眼，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举止娴雅，娇俏俊美。不觉思忖，李白那首“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名句，算得是至理名言，自然美才是本真美，这个小姐姐虽不加修饰，但更令人赏心悦目。
　　他正走神的时候，就听小妹道：“小姐姐，你在危急情况下，不顾辛劳救助我爸，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就是很难见到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我嫂，我妈听说你在这个医院里，欢喜的不得了，特地叫他们过来，当面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那个小姐姐闪秀目一瞥，面前站的一对男女，男的英俊帅气，女的美艳如花，不觉心里动了一下，想这一对情侣，倒是蛮匹配的。
　　她正走神的时候，亮向她点头道：“小姐你好，你救助的患者是我爸，他身体一直不好，原本就有心脏病和职业病，那天去菜场买菜，突然心脏病发作，围观的人想帮忙又不懂医，情况万分危急，亏得你及时救助，方才有了转机，如果再耽搁时间，后果不堪设想。为此，我们全家一直对你的援救心存感激，总想当面谢谢你，又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小妹问你又不肯说，但今天总算碰到了，总算能当面谢谢你了，请接受我们全家对你的诚挚感谢，小姐救死扶伤，功德无量，我们会永远铭记你的恩德，并致以崇高的敬意，当面向你道一声，谢谢了！”亮说毕，虔诚得如同参拜西天佛祖，向那小姐姐深深地鞠了一躬。
　　亮这一躬，原本出于内心，受人恩惠，理应道谢，但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慌得那小姐姐花歪柳倒，连连避让，忙不迭道：“快别，这位先生，救助患者是医务人员的责任，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你的感谢我知道了，但不用这么客气，行这等大礼，我受不起的。”
　　亮道：“亏得小姐及时救助，救了我爸一条命，你对我们家的恩德，可谓天高地厚，恩同再造。小姐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只有当面道声谢了，常言道，饮水思源，不能忘掉掘井人，你的救命之恩，我们会铭记在心。”
　　小姐姐道：“我说过，治病救人是我们医务人员的责任，家人无须感恩戴德，再说事情早过去了，还铭记在心干嘛，这就更没有必要了，请你把它忘掉吧。我想问的是，你父亲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
　　亮道：“我爸就住在你们医院，因为送来时病情严重，先在危重病房观察，症情減轻后，又转到普通病房，经过近十天的诊治，现在基本好转，已办了出院手续，多谢小姐关心。”
　　小姐姐莞尔道：“噢！这就好，患者能康复出院，这是最好的结果，也给家人解除了后顾之忧，回去好好调养吧。还有，你先生太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小姐，就是个普通护士，我姓林，叫我小林就行了。”
　　亮再谢道：“林小姐，叫你小姐并非客气，在我的心目中，你救死扶伤，医德高尚，已经不是普通的护士，配得上现代南丁格尔，你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是医学界护理工作的楷模。这不是恭维，是我的真实想法。噢，忘了自报家门了，我小妹叫郭梅，我叫郭亮……”
　　“什么？你……你叫郭亮，是九中的郭……”那小姐姐瞪大眼睛，仿佛他是外星人。
　　“对，我叫郭亮，是九中的，一个穷教书匠，没什么出息。”
　　小姐姐听他证实这个名字没错，而且是九中的，刹那间花容羞赧，忸怩不安，触电般直往后退，嘴里呢喃着“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随后，就像兔子逃命，一溜烟跑掉了。
　　那小姐姐离去后，亮还怔在那儿。他感到莫名其妙，大惑不解，刚才还好端端说话，转眼就逃之夭夭，是我言语不当冲撞了她？抑或我的名字跟她犯忌？这些好像都不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亮和她说话的当儿，凤一直作壁上观，不插一语，这刻看出点端倪，拉了一下亮道，她听到你的名字就脸红，可能和你的姓名有关，去问一下她的名字，或许能理出个头绪。
　　跟着，凤问一个护士道：“请问，刚才那个林小姐，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林月仙。”那护士答道。
　　啊！她叫林月仙，怪不得她要回避呢！亮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终于明白了。
　　凤果然聪慧，一语中的，确信他的名字和那个女孩有关，离开护士站，她就盘问亮，你知道有个叫林月仙的女孩吗？
　　亮是个襟怀坦荡的人，心口如一，不遮不盖，如实告诉凤，有这么回事：那是他爸厂里有个林师傅，平时和亮爸处得好，且知道他家的情况，喜欢郭亮朴实无华，才品俱佳，说有个女儿月仙，正在读大专，且两家门当户对，探询可否联姻。亮爸也有此意，认为这门亲事合宜，回家问儿子，亮不想考虑，后来时间长了，慢慢的就淡了。不料两人在医院里，竟然意外碰面，月仙还救了他父亲，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也算是个奇遇了。
　　凤笑道：“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做好事不留名，当代的南丁格尔，这么好的女孩不追，你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