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别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竟在那瞎琢磨那些没用的事儿，有那功夫多琢磨琢磨案子比嘛都强。”魏民拍着小刘的肩膀，疼爱地说道，“你跟了我两三年了，我这眼看着再混三年二年的就退休了。你不好好想想，我都到这个份上了，要是真有秘籍，你说我不教给谁也得教给你啊。”魏民冲小刘一笑，“我退休后藏着秘籍还有什么用，难道我真的还会成立一家私人侦探不成？”
　　“那……别人怎么都说你有秘籍？”
　　“他们非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魏民收起脸上的笑容，很严肃地对小刘说，“你得知道这刑事侦查的秘籍是什么。”他看着小刘，很严肃地说，“要说秘籍其实每个刑事侦查员都应该有，它不在书本上而是在心里。作为一名合格的侦查员，你不仅要有双观察事物和善于发现问题的眼睛，还要有洞测人心理的敏锐力。经验是在长期的侦查中积累起来的，只有自己明白，对别人却很难说清楚的，得靠你去悟。悟，对侦查员很重要，悟透了，并能灵活地运用到侦查中就是秘籍。只要你用心，到时候你也能有。说白了，就脑子装着案子，钻进去，琢磨透了，别人想不到你想到了，别人看不到你看到了，别人不明白你弄明白了，别人做不到你才能做到了。到了这种程度就会发现，破案就跟捅窗户纸一样，关键是你得知道怎么捅，往哪捅。四两拨千斤，找准了就是突破口轻而易举，找不准累死没用。”
　　“那，遇到嫌疑人与你狡辩的时用嘛办法把他制服？”
　　“琢磨。”魏民拍了拍小刘的脑袋，“你在警校不是学过犯罪心理学嘛。遇到狡辩的犯罪嫌疑人你就得运用心理学的原理琢磨他，把他琢磨透了，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跟你耍一回心眼，你就揭穿一次，一层一层地揭，直扒得他体无完肤，赤裸裸的暴露在你的面前，使他藏无处藏，躲没地方躲。在审讯嫌疑人的时候要抓准要害，打蛇打七寸，只有抓住他的软肋他才心服口服，老老实实的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这就是你的秘籍吗？”年轻的小刘毕竟从事刑事侦查工作时间短，没有魏民体会那么深刻，那么透彻。
　　“作为一名刑事侦查员只要学会了用心思考，秘籍就在你心中了，如果不用心，就是真的有秘籍，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魏民以前办过一个案子，嫌疑人就借住在庞德彪的出租房里，他也一同被带回了刑警队。庞德彪一进刑警队吓得差点儿没尿裤，浑身哆嗦着向魏民表白。经核实庞德彪只属容留，不是同伙。魏民早就想在那一带楔个钉子，有条件的把庞德彪给放了，庞德彪千恩万谢，总想找个机会报答。刘青被杀后，他得知韩仁政突然不见了，反复琢磨会不会与柳青被杀有关。当他准备给魏民打电话的时候又犹豫起来。韩仁政跟自己的关系不错，就这么举报他会不会对不起朋友，可是转念一想，这件事警察早晚会知道，他不报让魏警官知道了，肯定对他没好处。权衡利弊后，他还是把这个情况向魏民汇报了。
　　魏民得到庞德彪的信息后，觉得在这敏感时期韩仁政突然不上班很值得怀疑，应该去了解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了获得准确的信息，魏民和小刘并没到柳青打工的公司的保卫部，而是直接去三车间。在路上遇到一个工人，魏民很随便地问道：“你是哪个车间的？”
　　那个人看了魏民一眼：“三车间的。”
　　“三车间的？”魏民冲他一笑，“你认识庞德彪吗？”
　　“我们是一个车间的。”他看着魏民问，“你找他吗？”
　　“不是，随便问问。”
　　“你们是不是来了解韩仁政的？”
　　“你怎么知道的？”魏民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人会提出这个问题。
　　“他这几天没来上班，”他带有神秘地对魏民说，“我知道你们是公安局的，我猜你们是来找他的，他是我们车间的主任。”
　　“公安局的就要找韩仁政吗？”
　　“他突然不来上班，车间的人都在议论。”
　　“不来上班，为嘛？”
　　那人一听很得意的卖弄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韩主任突然不见了，你们公安局的肯定得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杀了人后跑了。”
　　“不上班就杀人了吗？”
　　“韩仁政和柳青关系不错，经常到她那去。”
　　魏民觉得很有意思：“关系不错就杀人吗？”
　　“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反正大伙都议论。”
　　“他是什么时候没来上班的？”
　　“前天。上班等他派活，却不见人了。”
　　“前天？”魏民一算时间，正是发案的第二天，“哪，大前天他在厂里吗？”
　　“这个……”那个人摇了摇头，“大前天我们歇班，他在不在不知道。”
　　“韩仁政住在哪？”
　　“他在外面租房住，已经好几年了，很多人都认识他，到村里一问就能找到。”到了三车间大门口，他见魏民没有反应，有些失望的一挥手，“我到了。”而后进了车间的大门。
　　魏民突然觉这个线索有点儿查头，决定先到保卫部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在去保卫部的路上路过人力资源部，魏民发现水杯干了，便想打点水，敲了敲人力资源部的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麻烦，倒点儿热水。”
　　员工一看是魏民，指着热水器很热情地说：“随便倒。”
　　魏民接着热水，顺便问了一句：“单位招人都归你们管吧？”
　　员工笑着回答：“招聘是我们部门的职能之一。”
　　“招人的时候，是到人才市场，还是张贴广告，或者是想找工作的人直接来你们这？”
　　“都有。没有一定之规，怎么方便就怎么干。”员工随口而答。
　　“来找工作的都得经过你们这儿筛选吗？”魏民抿了一口水，“很严格吧，是不是也像关二爷那样，要过五关斩六将？”
　　员工微笑着说：“没您说得那么严，人们传的邪乎，不是绝对的，也有通过关系介绍来的。”
　　“通过关系，是不是看人情——走后门儿吗？”魏民突然话锋一转，“那个柳青，是怎么来公司上班的？”
　　“柳青……”员工稍一愣，叹息了一声，“年轻轻的，真是太可惜了。”
　　“是她自己应聘的，还是谁介绍来的？”
　　“好像是……”员工想了想，“有人介绍来的。”
　　“是吗？”魏民来了兴趣，“是谁介绍来的，你们公司的吗？”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柳青不是经我手招聘录用的。”
　　“能告诉我是谁录用的嘛。”
　　“当然可以，我把她叫过来，你们直接问，好不好？”
　　“那太好了，麻烦你，谢谢！”这与魏民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个招聘柳青的员工被叫了过来，对魏民说道：“柳青是经她的一个老乡，车间主任韩仁政介绍来的。”
　　“韩仁政？”魏民一听心里一沉，“他来公司多长时间了？”
　　“好几年了。”
　　“韩仁政来你们公司前在哪个公司打工？”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跟他洽谈的人说，猎头公司的人不让问。”
　　魏民虽感兴趣，却没表现出来，装作很随便地问：“是三车间的主任吗？”
　　工作人员有些奇怪地看了魏民一眼：“你，认识？”
　　柳青是他介绍来的，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不错，现在突然不见了，这难道仅是巧合？魏民和小刘不敢怠慢，直奔保卫部。在保卫部魏民和小刘了解到：
　　韩仁政，男，三十六岁，经猎头公司来公司，一年之后，提升为第三车间主任，直到突然不来上班。柳青经过韩仁政介绍聘用后安排在办公室，厂里没有单独宿舍，韩仁政帮她租一间房，还找了一个看孩子的大娘。柳青对他很感激，两个人走动的就多一些。韩仁政去时从不空手，有时候，两个人一起做饭吃，具体关系到了何种程度，说不清楚。
　　为了掌握更多的情况，魏民和小刘来到三车间，见到了接替韩仁政的临时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的笑让魏民很感兴趣，说坏不坏，说嘎不嘎的表情中，带着一种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做派，给人一种万事不往心里去，大大咧咧的感觉。“我来这个公司的时候他还没来。”临时车间主任如实相告，“他与原来打工单位的技术不对口，骑着驴找马。我们公司当时正上这个项目，因缺乏人才，找到猎头公司，就跳槽到了我们公司。”
　　车间主任喝了口水接着说：“说实话，这个人的人品不错，人缘很好，平时很少说话，任劳任怨，从不挑剔什么。在技术方面是拔尖儿的，我是比不了。”
　　“他和柳青的关系怎么样？”魏民转入正题。
　　车间主任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他们是老乡，柳青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孩子，很同情她，有空儿的时候会经常到柳青那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车间主任赶紧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说的只是帮忙，这个人很正直，也很仗义。”
　　“柳青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听说柳青和韩仁政的一个亲戚认识，柳青来天沽市打工，找他帮忙。”
　　“韩仁政以前在哪个单位打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跳槽挖人，别的不好问。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可以到人力资源部去问问，看看他们知道不知道。”
　　“当时韩仁政跳槽来你们公司的时候，你不是和他谈过吗，怎么会不知道？”
　　“猎头公司不向我们透露，我们也不好问，所以就……”
　　
　　因婚外情产生矛盾，激情杀人案件不在少数。柳青和韩仁政的关系不错，现在一个被害身亡，一个不知去向，疑点升级。魏民和小刘不敢怠慢，立即回临时指挥部汇报。
　　“这个韩仁政应列为侦查重点，必须高度关注。”市重案支队队长和甄星一听便立起了眼珠子。这么重要的线索，必须马上了解清楚，以便部署下一步的侦查对策。
　　
　　改革开放的大潮汹涌而至后，全国出现的突出现象，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流动。人、财、物的大流通是全国性的，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为了改善生活，打工潮汹涌袭来，纷纷涌入城市和经济较发达地区，聚集租住在一起，人员构成复杂；一些不法分子趁虚而入，就成了藏污纳垢的场所，给社会治安制造一些混乱。案发地天沽村把大量的房屋用于出租，成了打工人员的聚集地。
　　为了尽快而详细的了解韩仁政的情况，魏民和小刘在治保会的人的带领下，找到了房主。
　　“在你出租的房子里有个叫韩仁政的人吗？”魏民问道。
　　“有，他住了好几年了，跟周围的人都很熟悉。”
　　“他现在还住吗？”
　　“房子没退。”房主并没当回事儿，“这几天没看到他，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了，是不是还住，就不知道了。”
　　“几天没见到他了？”
　　“租住的邻居说大前天的下午还看到他，以后就没看到。”
　　“他走的时候跟你打招呼了吗？”
　　“没有。人家没退房咱也不好直接问。”房主的话不软不硬，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村里发生案件你听说了吗？”魏民给房主一些压力。
　　房主听魏民这么一问，稍许收敛了一点：“早就听说了。”
　　“你既然知道村里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作为房主，对租住你房屋人，这几天离开或没回来人员的情况，为什么不及时向村里汇报。”
　　魏民的话让房主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些胆怯地看了魏民一眼：“我不知道他走了，所以就没当回事儿。”
　　魏民严肃地对他说：“如果这个人杀完人后跑了，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这……”房主满不在乎的态度被彻底的打了下去，一下子紧张起来，在为自己狡辩的同时，带着赔不是的口气说道，“咱就是一小老百姓，懂得少，你别见怪。”
　　魏民很严肃地对他说：“如果韩仁政回来，或者听到他在什么地方，赶紧告诉我们。要是耽误了，或者瞒下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明白。你放心，只要一听到他的消息立刻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