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算命先生

　　淮东医院门口，大约有七八个算命的，都是在地上铺着一块布，支上两个小板凳。那几人大都穿着随意，只有一位穿着长衫戴着墨镜，看上去就和别人不一样。
　　吴峰和李伟拿着刘东的照片挨个问那几个先生：
　　“你认识他吗？”
　　有的直接回答不认识，有的则是模棱两可地回答，“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相遇皆是有缘。我观你眉头发紧，定有心事，来让老夫为你算上一算。”
　　最后只剩下最边上的长衫先生没问过了，那位先生坐得离他们很远，好像故意和他们区分开一样。
　　二人刚要走过去，突然轮胎和地面的巨大摩擦声吸引了包括两人在内的大部分人的目光。
　　只见一辆车身上写着城管巡逻的面包车堪堪停在医院门口，从上面走下来几个穿着城管服的人。
　　那几个算命先生看到后立刻把布收起来揣进怀里，然后拿起自己的小板凳，装作散步的样子。只见那几个城管一阵寻摸，直奔长衫先生而去，上去就拉住他的小板凳，“这里不让摆摊不知道吗？”
　　长衫先生说：“我没摆摊。”
　　“你不是摆摊算命的嘛。”
　　“我是来这遛弯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算命的？”
　　“就你一个人穿得神神叨叨的，一看就是算命的。”
　　“嘿，你这年轻人怎么以貌取人。这个习惯可不好啊。”
　　领头的说：“别跟他废话了，赶紧走，还得去下一个点。”
　　长衫先生死命地抓住板凳不放手，说：“兄弟，给个面子。你看我都七十多了，也不容易。”
　　年轻的城管看到和自己爷爷差不多年纪的老人有些犹豫，领头的胖子见状走过来蛮横地拽着板凳就要走，连带着算命先生也被拽出去一米多。
　　长衫先生见这人这么鲁莽，再这样下去吃亏的可是自己，于是放开手说：“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我的板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老道我前世乃是老君爷的道童，只因当时老君用八卦炉火烧孙悟空时，于心不忍，为大圣留了条缝才被贬下人间苦修千年。不过大圣有感老道的好心，与我结成异性兄弟。天上那二十八星宿都是我的酒友。再说那八方土地，十六路山神与我更是无话不说。你们以后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可别怪我啊。”
　　车子开走后，周围人起哄，“老道快施法啊。”
　　长衫先生抹不开面子，后退两步摆开架势，左脚脚尖朝前，右脚在左脚后，右手先是握拳后又露出食指和中指，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手指指向那辆城管的车。前面的左脚不停在地上跺来跺去，食指和中指因用力过度看起来有些颤抖。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又是一阵发笑，可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远处的城管车为了躲避一辆逆行过来的电动三轮车，撞在了停在路边的警车。
　　那辆被撞得有些变形的警车里走下来几个穿着交警服的警察，其中一个还捂着鼻子，看着是出血了。
　　先前那个领头的胖城管下车后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那几个交警，但没有一个人伸手接烟。
　　“你是怎么开的车？驾照行驶证，车也扣了啊。”
　　“别别别，咱们是一个系统的。”
　　“谁跟你们一个系统的。别废话了。”
　　周围人拍手叫好。
　　长衫先生没了板凳，只能坐在马路的石阶上，双手拢在袖子里，下巴微微扬起，旁边摆着那张八卦图。
　　吴峰蹲在先生面前说：“老先生，您见过这个人没有？”
　　“可是姓刘。”
　　吴峰和李伟对视一眼，“先生，我们是警察。”
　　“我知道。”
　　“这个人死了。”
　　“我知道。”
　　吴峰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看着长衫先生。
　　先生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您知道吗？”
　　“当时我就看出他有一劫，到了还没过去。不过这也是因果报应，至于谁的因谁的果就不好说了。”
　　“那他和您聊过什么？”
　　“他想知道自己犯的错，会不会报应在家人身上。这当然是会的。我让他讲出来忏悔，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讲。我说让他去找到那个被他伤害过的人，祈求他的原谅，或许有用。”
　　吴峰想着他会犯什么错呢，能够记得十几年的仇要么犯法了要么是精神上的重伤，要么两者都有。
　　吴峰走的时候看到先生脚上破洞的旧鞋，想着天气就快转凉了，从口袋里拿出二百块钱放在师傅跟前的布上，说：“算是供养师傅的。”
　　吴峰刚转过身，算命先生又说：“先生是好人，但是容易冲动，为了家人还是要放松的好。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不论做什么都影响不到过去，还是不要偏执。”
　　李伟说：“先生，我师傅给了两百块钱，一百一个人，您也跟我说两句吧。”
　　“你是天生的好命，一生多贵人，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小富安康还是可以的。一生无忧，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是来享福的。”
　　淮东小学，吴峰和李伟又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走进刘东生前的那个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雷生拿着书本要出去。
　　吴峰说：“雷老师，还记得我们吗？”
　　“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刘东很多年前曾经被一个学生捅了一下，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好意思，你看我的年龄也该知道我参加工作不久。”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教师插话说：“如果说十几年前真有人捅了他一刀，我觉得最可能是严厉那个小子，也只有这个混小子能干出这事。”
　　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说：“没错，严厉那小子当初对刘东可是恨得厉害。”
　　此刻，刘老爷子家门口站着两个女人，赫然是刘欣欣的姑姑和妈妈，葛脸和刘黑子。
　　这两人完全不似当时在医院里那副水火不容的样子，她们站在刘老爷子家门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姐妹。
　　“我不信没有那些钱。可能是你爹为了给孩子留着故意骗咱们的。”
　　“我也这样觉得，有鸟没鸟先打三枪。”
　　“嗯，你去敲门吧。”
　　刘黑子走过去敲门说：“爹，你开门啊。我们进去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门里传出苍老的声音，“你们天天来，就是为了那几个钱，警察都跟我说清楚了根本没那回事。你们就别再闹了。”
　　葛脸显然对刘老头的说辞并不信服，“老头，那我们一起去警局找那个警察问清楚，要是他们说没有，我们就信你。”
　　门里传来声音，“人家还得找杀东子的凶手，你们就不要去麻烦人家了。”
　　葛脸嗤笑一声，对身旁的刘黑子说：“你听见没有，老头不敢去，还是有鬼。”
　　刘黑子点头表示同意，对着大门说：“爸，这样你看行不行。你年纪大了，孩子你也带不好，不如就让我和葛莉轮流带，那钱呢我们一人只要二百万，做为欣欣的抚养费，剩下那一百万您留着，是自己花还是留给欣欣您自己决定，你看怎么样。而且欣欣现在也没病。那钱也用不上。”
　　门里传来声音，“我说小欣没病你们就信，我说没钱你们咋就不信呢。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没钱，真的没钱。要是真有，我也不能给你们。”
　　“刘黑子好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说：“您还是有，您不想给我们，我们也不想要。这样，您把门打开，我一个人进去。咱们爷俩商量，不带葛莉。”
　　门里传来声音，“只能你一个人进来。”
　　“就我一个人。”
　　葛莉不乐意了，“刘黑子你这是什么话。昨晚上你来找我说自己不好意思和你爹耍赖，让我跟你一起。现在是干什么，卸磨杀驴吗？要进一起进，别想独吞。”
　　刘黑子小声说：“你咋不明白呢，我就是想骗我爹开门。”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万一你进去两人商量着把钱全吞了，我咋办。而且这事我也给我老公说了，要是拿不回去钱，他揍我可一点不留情。”葛莉转过头对着大门嚷嚷着，“刘老头，我告诉你，那钱必须有我一半。你赶紧把门给我打开，不然我可踹了啊。”
　　刘黑子看着葛脸提起长裙摆出要踹门的姿势，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砰”的一声，葛莉抬起高跟鞋猛地朝自己居住过七八年的房子踢去，毫不留情。
　　响声过后，葛莉摸了摸高跟鞋的跟，有些松动，嘀咕着：“他娘的，回家又得挨揍了。”
　　刘黑子就站在离葛莉不远的地方，自然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脸上露出笑容，但她又觉得此时不该笑，立马板着脸，但又想起葛莉刚说的话又不自觉笑出来，如此往复好几次才算止住内心的笑意。
　　葛莉脱下高跟鞋，赤脚向大门踹去，一阵阵闷响，整个楼道都听得见余音。
　　“老头，你还不开门是吧。那我接着来了。”
　　这出闹剧正好被赶来寻找线索的吴峰和李伟撞见，李伟见葛莉的大粗腿像机关枪一样，一刻不停歇地向大门踹去，连忙跑上前去制止，“你们这是干什么？”
　　葛莉看了一眼面前的毛头小子说：“你是哪家的毛头小子？我们家的事情要你管。”
　　刘黑子也上前几步说：“哪里来的小屁孩，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我是警察。”
　　这下对面的两人更来劲了，异口同声地喊着：“警察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啊。”
　　李伟被这阵势吓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吴峰看着李伟的囧样笑了笑，对着那两个女人说：“你们现在是寻衅滋事，而且我怀疑你们有入室抢劫的嫌疑，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黑子好像对吴峰的话有些忌讳，葛莉不屑地说：“你说走就走啊，你算老几。别以为我们警局没人，我老公和你们警局的一个队长是好朋友。”
　　吴峰把李伟往前推了一步说：“这是警察局长的公子，他要抓你们哪个队长敢拦着。”
　　葛莉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气焰，看了眼外面就要走，刘黑子紧跟其后。
　　吴峰说：“先别走。”
　　葛莉逞强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你们俩是为了那五百万来的吧，我现在告诉你们根本就没有那五百万。我们警察不会骗你们。以后不要再骚扰刘大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