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严厉

　　明德大学原名淮东大学，后来由于某些原因改成了现在的名字。明德大学的大门很考究，是用石头铸成的两扇类似古代的那种城门，而且没有上色，就是单纯的灰色，每扇门大概得有大约三四十米高，两扇门微微向里折，像是要关门的样子，特别有威严。在两扇门中间有一个电动伸缩的栅栏门。因为这扇威严的大门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小故事，在大门刚建成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一个抢劫犯在逃跑的时候路过明德大学，看到那大门吓得腿都软了，还以为自己跑进了阴曹地府，被追击过来的警察逮捕。
　　现在的明德大学正在扩建校区，有不少大型卡车在学校里停着。其中一个卡车显得尤为破旧，从上面走出来一位光着上身穿着牛仔裤的青年。那青年梳着寸头，黝黑的皮肤上分泌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手里拿着两个馒头和一瓶没有包装的纯净水和几个车队的朋友一块坐在车前边吃饭。这青年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和这群大学生差不多。
　　车队的其他人都吃着自己带的各式各样的饭菜，只有他干啃着馒头。一个和他交好的朋友用筷子夹给他一只鸡腿。
　　“谢了。”
　　“咱门挣得也不算少，你至于整天吃馒头嘛。”
　　“我得攒着结婚用，现在的彩礼钱也太多了，而且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也没人能帮衬，只能自己辛苦了。”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怎么帮自己那个杀人犯父亲还清欠下的债款。
　　蔡芸芸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她和两个室友刚在食堂里吃完饭，准备回宿舍去休息，在路上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赵美说：“芸芸，你最近的口吃好像好了很多哦。看的哪位医生，我表妹也有点结巴，让她也去看看。”
　　蔡芸芸淡淡地笑着说：“还好吧，我没有看医生，就就……就慢慢好了很多。”
　　李丽说：“芸芸最近好像也变好看了，有时候我一个女人都被惊艳到了。”
　　“有吗？错觉吧。”
　　赵美开玩笑说：“你是不是请了什么小鬼之类的，最近气色真的很好。”
　　蔡芸芸笑着说：“别瞎说了，当心晚上走夜路鬼鬼……鬼打墙。”
　　李丽吓得赶紧闭上嘴。
　　蔡芸芸三人一路说笑，突然听见有人喊道：“蔡芸芸，蔡芸芸。”
　　三人立住，向周边看去。蔡芸芸也在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看到路边一个光着上身手里拿着半个馒头的大汉疑惑地看着自己。
　　蔡芸芸上前一步说：“你是谁啊？”
　　那大汉听见蔡芸芸的话，惊喜地往前走了几步说：“真是你啊，蔡芸芸。太久没见，我都不敢认你了。”
　　蔡芸芸看着他的脸陷入疑惑：“好像有点面熟。”
　　“我是严厉啊，小学同桌你忘了吗？那时候你总是给我拿零食吃，还让我好好学习。”
　　“是你啊，严厉，真真……真是好久不见。”
　　严厉疑惑地说：“你怎么结巴了？我记得你以前不结巴啊。”
　　蔡芸芸惊喜地说：“偶尔会有一点点……点紧张。”
　　“跟我有什么紧张的，真开心再见到你。你现在怎么样？”
　　“还行，还在上学。”
　　“你是明德大学的学生，对，你肯定是明德大学的学生，你那么爱学习。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可以聚聚。”
　　蔡芸芸拿出手机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当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传来俏皮的声音，“呦，这不是李大美女吗？”
　　说话的是一个帅气的男生，微黄的刘海随风摇摆，拿着一个篮球在两只手里扔来扔去，一身黑色的运动衫，身上散发出一股清雅的香气，就是腰杆挺得不够直。
　　李丽调侃道：“我们的田大主席来了。”
　　蔡芸芸转过头看着帅气的男生，眼里冒着一闪一闪的亮光，嘴角不自觉扬起。
　　“什么主席不主席的，早就退休了。”周风随意地回应着，无意间看见后面的蔡芸芸，眼睛一亮说，“蔡芸芸？。”
　　蔡芸芸点点头。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越来越漂亮了。”
　　蔡芸芸小脸立刻变得红扑扑的，说：“没没……没有有……有吧。”
　　田风有些可惜地说：“你结巴啊？”
　　李丽知道蔡芸芸从开学的时候就一直暗恋周风，立马说：“我们芸芸可不结巴，是田大公子太帅了，我们芸芸紧张的话都连不上了。”
　　田风微微一笑，对着蔡芸芸说：“哈哈，留个联系方式吧。”
　　李丽说：“是啊，以后可以一块约着去玩。”
　　蔡芸芸紧张地掏出手机。
　　“那我先走了。”田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临走的时候对着蔡芸芸眨了眨眼，搞得蔡芸芸心跳加快了好几次。
　　“芸芸，我们也回去吧。”
　　蔡芸芸三人走出几步后，才想起来被忽略的严厉，蔡芸芸立马转过头看向严厉，这才发现那个浑身脏兮兮的汉子正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
　　蔡芸芸小跑过去说：“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严厉隐藏着自己的失落，笑着说：“没事，咱们俩还用说这个嘛，以后常联系。”
　　蔡芸芸走后，严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傻笑。
　　后面车队的朋友过来搂住严厉的脖子说：“呦，青梅竹马啊。”
　　严厉还想掩饰一下，但是脸上总是忍不住带着笑说：“什么青梅竹马，就是小学同学。”
　　“呦呦呦，你要真喜欢可得赶紧下手了，不然这妹子长得这么带劲，晚了可就没你啥事了。”
　　“用得着你说……你身上什么味道，几天没洗澡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身上的味道不比我小。”
　　严厉皱着眉头，不停地闻着自己的身上的味道，然后一阵干呕，差点没把咽下去的馒头给吐出来。
　　早上九点，太阳的光辉非常强烈，好像要让世界都和它一样变成光。
　　北郊一处破旧的工厂，门口挂着一个掉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好汉车队。”
　　这个工厂里面的露天场地上停着十几辆大卡车，车前面有十几个人，那些人有的在地上打牌，有的互相插科打诨，有的还在吃着饭。
　　严厉头发湿漉漉的，端着一个水盆里面放着毛巾和洗发水，走到车前，还不停地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
　　车队一个胡子拉碴的人看着严厉的样子调侃道：“小严要找婆娘了。”
　　严厉拿着洗发水砸向那个调侃他的人，“老李，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当心你媳妇儿跟人跑了。”
　　那人没羞没臊地说：“跑了才好，我再找一个。那个虎婆娘我早就受够了。”
　　车队经理一脸严肃地走过来说：“严厉，过来一下。警察找你。”
　　“找我干啥？”
　　“去了就知道了。”
　　那人领着严厉走到办公室，这办公室也是破旧的样子，墙上还印着标语“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
　　李伟说：“这办公室怎么这么破，好像电视里年代剧的老办公室。”
　　吴峰看看四周说：“嗯，应该是空置下来的破厂子，被他们捡了空。”
　　严厉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的警察。
　　一阵寒暄过后。
　　“刘东死了？真是活该，这样的人就该死。”严厉高兴地说。
　　吴峰在见到严厉后，直觉告诉他应该和这件案子没什么关系，他能感受到严厉身上的一股少年气。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从刘东的同事和以前的学生那里了解到的刘东都是很老实敦厚的，应该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为什么严厉在过了那么多年后，还是那么讨厌他。吴峰说：“能具体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吗？”
　　“他枉为人师。能告诉我他怎么死的吗？”
　　“胸部中了三四刀。”
　　“哈哈，他应该千刀万剐。”严厉笑着说：“你们找到凶手了吗？找到了记得帮我谢谢他。”
　　“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严厉眼睛动了动，吴峰也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知道这是在思考的意思。
　　“上学的时候，他打我，骂我。在全班面前取笑我的家庭，侮辱我的奶奶。”
　　吴峰注意到他在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很气愤的感觉，相反是很平淡，这说明他已经把这些放下了，令他气愤的事情他还没有讲出来。
　　“还有吗？”
　　“没了，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学生，我能记得什么。”
　　李伟插嘴道：“你为什么要捅他呢？”
　　“我捅他？谁说的？你别诽谤我啊，我可没杀人啊。你们可别查不出凶手，就随便找人凑数。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我可以请律师的。”严厉又对着自己的领导说，“叔，他诽谤我啊。”
　　领导说：“别废话了，好好听人家说。”
　　李伟看了吴峰一眼，吴峰笑着说：“小兄弟，别那么紧张。我们没说你杀人。我们只是问你在小时候为什么要捅他？应该是用钢笔吧。”
　　严厉拍了拍脑袋，突然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捅过他，不过是他活该，我当时只是小学生，应该构不成犯罪吧。但是我现在成年了，要不要负法律责任？”
　　李伟忍不住笑了一声。
　　吴峰瞪了李伟一眼，然后温和地对着严厉说：“这事我们不管，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拿钢笔去捅他呢？”
　　“钢笔？那是小孩子的玩意。我拿的刀，就是我们削铅笔的刀。我趁着他背对着我们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偷偷走到他后面，想要捅他的后背。可是后面有同学看见我走上去，就在下面乱叫，他转过身子正好看到我在他后面拿着刀对准他。可惜我没他力气大，一下子就被制住了，挣扎的时候我在他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不过也不深，就是浅浅的一道。”
　　李伟说：“你被制住了还能在他胳膊上划一道？”
　　“被制住以后，我就死命地扭动身体，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他捂着腰，趁这个时候我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
　　李伟说：“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拿钢笔捅过他？”
　　“没有，我当时没钱买钢笔，只能用铅笔。而且我们都是小学生，只有老师才用钢笔批作业。”
　　“你知道谁有可能会捅他吗？”
　　“我哪知道，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他了。再说了，谁捅他跟我有什么……”严厉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严厉看了一眼吴峰，摇头说：“没有，没有。”
　　吴峰见他不想说也没有接着逼问。
　　严厉又问道：“你们说的钢笔捅的是在腰部吗？”
　　吴峰笑着说：“对。”
　　两人走后，领导问严厉，“你真的没有杀人吧。”
　　“叔，你想什么呢。我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了。”
　　“没有最好，不要再走你父亲的老路了。我上次去看你父亲，他还提到你。明天你就不要去明德大学送沙子了，去看看你父亲吧。”
　　严厉听完，脸立刻耷拉下来说：“我不去。”说完就走了出去。
　　领导无奈地说：“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