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淮东小学的会议

　　雷生很小就认识这个大爷，自从老家的老婆走了，就一直没娶亲，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生活很是凄苦。但是听说郑大爷有个亲戚是当官的，好像是正厅级干部呢，就在我们市，奇怪的是他们从不来往。以前爸爸来这里修鞋看大爷可怜都会多给一些钱，但是妈妈对爸爸的行为很看不惯，妈妈说我看他就不像好人，要真是本分人怎么会落得这个光景。雷生在口袋里掏了掏，直接扔了一百块钱到那个盛钱的盒子里。郑大爷知道雷生会多给一些钱，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背过身子。
　　其实关于郑大爷还有另一个传言，不过信的人比较少。听说当年四十岁左右的郑大爷成天打麻将喝酒，地里的活儿也不干，只有媳妇一个人在家里操守，后来媳妇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慢慢和村北边的老光棍好上了。久而久之传言漫天飞，郑大爷自然也知道了，回到家和媳妇大闹了一场，见自己媳妇当着自己的面夸别的男人，怒上心头，把媳妇绑起来，嘴里灌上农药。最后把尸体扔在了刘麻子家门口。当时正处于文化大革命，人命如草芥。郑大爷家里成分好，而他媳妇家的成分是富农，本就被人鄙视，再加上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人们本就对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厌恶至极。当时郑大爷的一个侄子是红卫兵的队长，他的侄子说这个马秀芬是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自杀，慢慢所有人都认为郑大爷的媳妇是因为羞愧难当而自杀，刘麻子也被淹死在了河里。
　　事常有三，最后一个传言是这样讲的：年幼时的郑大爷曾在地主家里做过童工，和当时的地主马雷子的孙女马秀芬好上了，十六岁的时候两人结成连理，马雷子当时还给这对新婚夫妇好多金银。后来全国大解放，他家的金银也被收走了，也因为马秀芬爷爷的关系，在当时受到许多人的责骂。文革时期，这种风气更盛，郑大爷被好事的先进分子折磨得不堪重负，只能向侄子求救。他侄子倒也是个狠人，直接给他出了一个十分恶毒的主意。他告诉郑大爷你的成分是贫农，是最好的，主要是因为我大娘成分不好才这样，要是她死了问题就没了。从那天开始郑大爷出门干活的时候总是无意间透露自己和媳妇的生活不和谐，几次过后村民都认为他们两口子感情不和谐。每个人都会在心里对别人的话加上自己的想法，每个人内心也都有肮脏龌龊的地方，这些话经过许多闲人无数次加工后流传在在大街小巷里。郑大爷和媳妇在家里吵了许多次，这是邻居都是知道的。这样马秀芬在村里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郑大爷见时机成熟，趁着夜色用农药毒死了自己的媳妇儿，扔在了无辜的刘麻子家门口。郑大爷的侄子站出来说马秀芬是因为羞愧自杀，村子里的人没一个怀疑的，他们倒不是相信马秀芬是自杀的，他们只是认为这样的人就该死，他们从不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最主要是他们愿意相信自己想象中的故事，他们相信马秀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荡妇，是只想着寻欢作乐的资产阶级，是可恶的坏人。刘麻子在舆论压迫和红卫兵的不停捣乱下投井自杀了，可怜刘麻子的媳妇和一双儿女孤苦伶仃。
　　至于哪个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雷生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走到前面巷口的地方，站在巷口对面的超市门前，向里面看了一眼。
　　“雷雷……雷生哥，你你……你你……你怎么来来……来了？”
　　雷生转过头看见蔡芸芸拿着一瓶醋站在超市门前，“芸芸啊，我来修鞋。”
　　“又又……又修，怎怎……怎么不换一一……一双双……双呢？”
　　雷生看了一眼蔡芸芸手里的醋：“不换，有意义的。中午吃饺子啊？”
　　“不不……不吃。”
　　雷生贴心地说：“这条巷子不能走了，你从二巷绕过去吧。”
　　蔡芸芸点点头。
　　雷生偏着头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巷口一个穿着便衣的警察前面围着几个零散的记者。
　　“您好！据说死者是名老师，请问还有什么信息能透露的吗？”
　　“您好！请问在这个街道上的巷子出现这起凶杀案是否意味着人民的安全得不到完好保障？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警方制度的缺陷呢？”
　　“您好！这起案件会不会是有人对政府在百子街上不合理开发的抗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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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警察没有着警服，而是穿着黑色的外套，脸部瘦削，冷冷地说出一个字：“滚。”
　　说完撞开了围在自己身前的几个记者，一个记者说：“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警察就可以打人吗？警察就可以无视法律吗？我要曝光你。”
　　后面过来一位年轻的警察跑过来赔着笑说：“不好意思，我师傅就是那样一个脾气。他只是着急案子，各位不要生气。我们队长马上就到，有什么问题可以询问我们队长。”
　　今天上午淮东小学所有的班级上的都是自习课，而且没有一个老师在班级里坐镇。再加上淮东小学本身教学质量有限，对学生宽于约束，所以在学校大门口处的保安亭都能听见乱糟糟的哄闹声。在教学楼的后面有一座小池塘，尽管池塘里除了底下一层的淤泥和水草就什么也没了。在池塘的后面有一栋楼，上面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科教楼”。再往后就是宿舍楼了，宿舍楼和教学楼的颜色是一样的。只有那栋科教楼跟其他楼的外饰很不一样。
　　科教楼的大型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台上基本都是那些领导，长长地桌子上摆上了李红军，刘贵，孙长兴等名牌。
　　“各位，静一静啊！接下来我要讲个事情，或许有一部分老师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说一下，就在周六的时候我得知了一个沉痛悲惨的消息，我们学校五年一班的班主任刘东老师遇害了，至于案子情况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今天召集大家来一是想告诉大家这个消息，二呢是想给刘老师办个简单的追悼会。”
　　“刘老师在1992年进入我们淮东小学，现在是2012年，整整二十年，刘老师为了学校奉献自己的青春，献出自己的精力。当时我们学校还是刚办的学校，生源不够，我还记得当时我和刘老师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去各地走访，宣传。可以说就是靠着刘老师等一批老师不辞辛苦才有我们的今天。刘老师这些年不怕苦不怕累，送走了无数个学生，其中一些还进入了国家科学院，这就是荣耀啊。有些无知的人可能认为这和我们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初中高中养成良好的习惯。小学就随便上上就行，这话我不同意，我想刘老师也对这些嗤之以鼻。没有小学哪能上初中高中，没有小学打下的基础，怎么能在升学后依然学习扎实，习惯往往是小学开始培养的。小学老师不仅是学习上的老师，更担任着学生的启蒙作用。刘老师可以说是我们学校的功勋，可现在学校渐入佳境，刘老师却不在了，我痛心啊，我们痛心啊！刘老师虽然走了，但是我们要铭记刘老师的那种精神，那种积极向上顽强拼搏的精神，那种教育为先的精神。刘老师就用这一种精神送走了一批批可爱的学生。接下来我们全体默哀三分钟……好，接下来请李校长说话。”
　　“喂，喂，大家好，对于刘老师的离世我们都很悲痛，但我希望大家不要影响到工作，相信刘老师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学生的成绩。孙主任刚才大致讲了一下，我就不做重复了。在这里呢，我想讲一下刘老师的家庭问题，大家和刘老师熟识的老师可能知道刘老师的家庭关系。刘老师三年前因为某些原因离婚了，现在家里有一个八岁的女儿，乡下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父亲。刘老师走了之后，他们的生活就得不到保障。所以我们几个校领导班子商量过后，决定办一个私下的募捐，希望能够尽量帮助他们生活的更好一些。大家不要误会，不存在强迫性质，纯属自愿。钱多钱少我们也没有硬性规定，一块钱和一百块钱是没有区别的，都是爱心。接下来，开始吧。麻烦吴主任把那个箱子拿上来。”
　　一个崭新发亮的黑色木质箱子被放到了讲台的中央，就在李校长和齐副校长的中间。箱子上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小孔。吴主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底黑字的纸，贴在箱子的表面，上面写着“募捐箱”。
　　李校长说：“我是校长，就先做个表率吧。”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放了进去，大约有一千块。接着其他领导也跟着往里捐钱，大都是五百块左右，只有孙长兴一脸悲痛的样子却只往里塞了一百块钱。
　　下面的老师一个一个地走上来，有的放一张红票子，有的放两张红票子。募捐大会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李校长对旁边的齐主任使了个眼色。
　　齐主任拿着照相机就在会议室的各个方向拍下这场大会的照片，在这些照片里总不会少了李校长和孙主任的身影，李校长是坐在那儿不动，孙主任完全是跟着齐主任的镜头在走。
　　突然一阵清亮的声音在安静地只能听见脚步声的会议室里响起，一时间李校长等校领导还有底下的老师都看向那个站在捐款箱前面刚刚放入两枚硬币的男老师。那人是学校里最抠的老师，需要AA的饭局从来不去，只去学校组织的免费饭局。此刻那人在众人的注视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子塞进里面。过了一会，又有人受瞩目了，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师，往里面生生塞了两千块钱。李校长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底下有个老师说：“他比校长捐得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