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会议结束后，雷生刚回到办公室，就听见几个老师在那儿讨论。
　　“你们猜凶手会不会是刘老师以前的学生。我前天刚看一个新闻，说是一个人成年后在路上碰见自己的老师，啪啪就是几巴掌。据说是因为小时候上学的时候老师对他的心里造成了创伤。”一个上了年纪的男老师说。
　　“有道理，你说会不会是严厉。十几年前刘老师赶他走的时候，他对着刘老师说，我早晚杀了你。那个眼神，啧啧，我看着都害怕，十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很清楚，真是要杀人的样子。况且这个严厉的父亲就是个杀人犯，严厉在学校也是成天打架，算算时间这孩子现在也得二十多了吧。”说话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女老师。
　　“我觉得不是，您口中的严厉顶多也就算一个小混混，小混混哪里敢杀人啊。我觉得不是。”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
　　“你们就别瞎猜了，警察正调查着呢，咱们等着就行了。”
　　“对了，老徐啊，你刚才怎么那么豪气，得有两千块了吧。”
　　那人笑着说：“哪里啊，我年前的时候打牌输了不少钱，就问老刘借了两千。前两天他管我要来着，当时没有，现在只能这么给他了。”
　　“你可够鸡贼的呀，你一分钱没拿，还落得个好名声。不过你可让校长有点下不来台。”
　　“管他的，反正老子不想干了。”
　　那女老师见雷生进来了就问：“雷老师，你捐了多少？”
　　雷生比出两个手指，“两百。”
　　“这么舍得啊。”
　　“主要是我前面的张老师给了两百块，到我这儿，李校长和齐副校长又一直盯着我，一百块有点拿不出手。”
　　“人家张老师是刘老师以前的老师，应该多给点。你非亲非故的给那么多干什么。”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雷生见过他们，正是那天在巷口骂记者的警察和他的徒弟。
　　“你们好，我们是市局的，过来调查刘东的案子。”
　　一名年纪大的警察杂乱的黑发里掺着几根银丝，上身穿着黑色的外套，脸部瘦削且坚毅，腰杆挺得很直，看上去精神头很足。年轻的那位穿着很休闲，脸色看上去要红润一些，只是比上一个警察少了一些成熟的味道。
　　年轻的警察笑着说：“你们好，我们想问一些关于刘老师的事情。”
　　接下来基本这名年轻的警察一个个问着关于刘东的事情。
　　“请问，你们刘东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很温和，没见他发过火。对人也挺好的，对学生也负责。”
　　“最近刘东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吧，这段时间早退比较频繁，不过这可以理解，他女儿在医院住院。”
　　“是在淮东医院对吧。”
　　“这个不清楚。”
　　“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他接触过。”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老婆，我哪里知道这么清楚。”
　　那个捐了两千块钱的老师说：“刘老师挺老实的一个人，对人很友好。奇怪就是每天都会去买彩票，这算吗？”
　　雷生说：“我和刘老师不怎么熟悉，我是这学期刚调来教他们班级教数学的，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但是就我自己看刘老师还是很不错的。你可以去隔壁的办公室问问张老师，他是刘东老师的老师，平时交流会多一些。”
　　那两个警察走了之后，孙主任拿着一个档案袋子走了进来，说：“你们都是和刘东老师搭班的，看看谁方便去一趟刘东家里，把这些钱送过去。本来校长是要亲自过去的。但是最近教育局要来人审查，走不开。”
　　此话一出，刚刚很活跃的几个老师此刻都闭上了嘴，孙主任看了一圈只有雷生没有像他们一样装作忙的样子，对唯一看着他的雷生说：“年轻人就该多干点儿活，小雷啊这次就你去吧。”
　　雷生苦笑一声接下袋子，掂量掂量里面沉甸甸的钱。
　　刘东的家离学校并不远，走过几条马路就到了。雷生也是第一次来，找了好一会，满头大汗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那个档案袋站在刘东家门口，将左手的袋子放下后，敲响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当雷生想要再敲一遍时，门却自己开了，一个弯着腰的老头从里面走出来。那老头的腰像是被砸断了一样，只能弓着腰走路，看雷生的时候要使劲伸直腰杆抬起头想要看清雷生的脸。雷生见状连忙后退两步让刘大爷能更清楚地看到。
　　“你是谁啊？”
　　“大爷，您好！我是刘东老师的同事，代表学校来看看您。”
　　雷生随着刘大爷走了进去，他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门旁，从怀里取出那个档案袋递给刘大爷说：“这是我们学校全体老师对您的慰问。”
　　刘大爷不知道是什么，摸了一下，说：“是钱吗？”
　　“是的。我们学校的一点心意。”
　　“那不行，我不能要，要是小东子在这肯定不能让我收这钱，你们留着给娃买吃的穿的，我用不着。”
　　“您就收着吧，再说了您用不着，将来小欣上学不也得花钱吗。”
　　在两人五次三番地推诿下，刘大爷拿着那笔钱没有预兆地哭起来，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刘大爷哽咽地说：“你说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雷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感觉眼睛发酸。
　　雷生走后不久，吴峰和李伟也到了刘东家门口，吴峰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敲门，而是仔细地看着门框以及门周围。
　　徒弟李伟以为师傅是等着自己敲门，就伸出手，吴峰说：“别急。”
　　李伟收回手说：“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吴峰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睛眯起仔细地看着门上的细节，过了一会儿，吴峰才对李伟说：“小李啊，真相其实一直在我们眼前，就看你有没有一双慧眼能够去发现它，以后做事情要认真，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师傅，您看出什么来了？”
　　吴峰咳嗽了一声说：“敲门吧。”
　　李伟暗自发笑，往前走两步，还没等李伟的指关节触碰到大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刘大爷从里面走出来，穿着破旧的黑色外套，手里提着一个贴着动漫头像的饭盒从里面走出来了。
　　刘大爷吓了一跳说：“你们是谁啊？”
　　“大爷，我们是警察。”
　　“干什么？”
　　“我们想来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你们看吧，我要去给孙女送饭了。”
　　“大爷，您就放心我们俩在这啊。”李伟看着刘大爷要走的样子。
　　“这有什么的，我在老家出门从来不锁。对了，我来之前好像忘了锁门，算了无所谓了。”
　　“要不我们下次再来吧。”
　　刘大爷摸了摸饭盒表面的温度说：“那我等会儿再去，你们快点啊。”
　　刘大爷将饭盒放在门边，吴峰的眼神快速大致扫了一遍。
　　与寻常家庭一样，很温馨，进门后右边是一张长方形的餐桌，餐桌的前面是厨房，里面也很平常，只是刀具多了一些。
　　不大的客厅摆放着一个茶几和一个沙发。茶几上面有一把很长的水果刀，像是砍刀一样，在水果摊子上很常见。
　　在茶几旁还有一些没有拆包装的补品。
　　吴峰说：“老爷子，这些补品是在刘东出事前有的还是出事后有的。”
　　老爷子说：“那是刚刚学校老师送来慰问的。”
　　“这样啊。”
　　客厅的地上还有凌乱的几张彩票，吴峰推开其中一间卧室，进门就是一股小孩子身上特有的香气，没孩子的人可能会觉得有些恶心。里面的装饰粉红元素居多，迷你的小床上摆着一个大娃娃，门边的地上还躺着一张粉红色的彩票。吴峰只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致。
　　另一间卧室，推开门就是一股潮湿的味道。厚重的窗帘紧紧关着，只有边沿的缝上有余光透进来。
　　吴峰打开灯后，看到屋里里乱作一团，彩票满地都是，打开床头柜子里的抽屉看到里面有一把小水果刀，用右手的食指摸了一下抽屉里面，等把手指抽出来的时候指头已经黑了。吴峰又把右手的小指在水果刀的表面轻轻滑了一下，非常干净。
　　这时听见外面传来刘大爷的咳嗽声，可能是等着急了。
　　出来的吴峰和李伟看着刘大爷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李伟看着刘大爷走路的姿势木讷机械，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生气，“师傅，咱们要不要联系社区看看能不能在生活上帮帮他们。”
　　李伟见没人回应，转过头，吴峰早已离开。李伟快步走进去，说：“师傅，这刘大爷看着怪可怜的。”
　　“是挺可怜的，不过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还早呢，多干几年也就习惯了。咱们现在尽快抓住凶手对是对刘大爷最好的帮助。”
　　“对。”李伟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雷生在回学校的路上，看见靠着左边路上的彩票站，走了进去。
　　“老板，打五注。”
　　“稍等。”
　　“老板，你们这屋里什么味道这么香啊。上次来的时候就想问来着，但是同事的女儿住院等着走，没有时间问。”
　　“就普通的香啊，超市都有卖的。你以前来过？”
　　“来过啊，来好几次了。你不是姓李嘛，我自己来的少，基本都是和别人一起来凑凑热闹，你可能没太注意我。你认识旁边小学的老师刘东吗？我们是同事，上次就一起来的。上次我们一起来的时候你还拜托刘老师把你侄子插进学校嘛。”
　　“是有这么回事，这几天咋没见刘东老师来了？”
　　雷生一脸悲痛的样子，叹口气说：“去世了。”
　　“啊！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警察还在查。”
　　“我说怎么好几天没见了。”
　　“我也是路过这里想起来和刘老师来过这儿，这才进来看看。”
　　老板将打好的彩票递给雷生，“这是你的彩票，以后常来啊。”
　　雷生出来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彩票，然后将还热乎的彩票揉成团扔在了路边。这时他听见旁边小卖部说话的声音。雷生又往周边的小卖部看去，基本上都要一些闲人在那里插科打诨，而且表情夸张，满嘴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