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子街的尸体

　　今天是百子街一月一度的街会，说白了就是为了吸引顾客专门做的活动，街会上的东西都会比平常便宜许多。所以来的人也相对多一些。
　　雷生每逢街会必定会来凑凑热闹，不一定买什么东西，就想看看这个氛围。正当他悠闲地逛着的时候，听见吵闹的声音，四处看去，声音的来源就在那天晚上去过的巷口，人群足足围了几圈。
　　雷生好奇挤进去看了看，刘奶奶正对着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中年妇女破口大骂。
　　只听见刘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凶手，杀人凶手啊。”
　　“老太婆你话讲清楚，不就是一个猫嘛，还杀人凶手。再说了，那个猫不是我杀，要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扔在我们家店的后面，多晦气啊。”
　　刘奶奶气得捂住胸口说：“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雷生看向窄窄的巷口，以前这巷口没有那么窄，后来百子街成了政府主要的扶持项目，引进了许多商户入驻。雷生还在这里住的时候，巷口的右边是一家小卖部，左边是一家麻将馆。后来左边变成了一家成衣店，老板就是和刘奶奶吵架的妇女，右边是一家水果店。以前这个巷口很大，可以容纳一辆大巴车进去。当初两家店的老板都承诺过绝对不多占一厘一毫，结果有一天，两家老板趁夜找了几批工人连夜把外墙筑了起来，导致巷子只能容下一辆电动三轮车，里面的居民当然不乐意。水果店的老板直接装傻充愣，躲了起来，只留几个服务员在店里。成衣店的女老板性格很刚烈，直接拉个板凳坐在门口和十几个人对骂，这件事情拖了一阵子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刘奶奶的猫死了后就被扔在成衣店和老巷子的那个深深的拐角处，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走在回家路上的雷生感觉到脸上沾上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是雨水。他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应该要下雨了。”
　　刚走进小区，就看见楼上的张大姐站在电梯旁指着一条胖狗的黑鼻子骂，不时还会用脚轻轻踢几下狗的屁股。
　　雷生走上前去说：“张大姐，咋了？狗咬人了？”
　　“小雷，这可不能乱说，要是让多事的人听见，就该到处宣传了，我儿子还不得被卖到狗肉馆呐。”
　　“那是因为什么？”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太阳还挺好的，我说带它出去逛逛。还没走出小区我儿子，亲儿子给我来了个电话，我想着小区里边应该没事，就让它随便跑跑，等我把电话挂掉的时候，就找不着了。要不是咱人缘好，跟监控室的老田挺熟的，给我查了监控才找到这狗日的蠢狗，真是气死我了。”
　　“那还好，有惊无险。”
　　“什么啊，老田说看监控是违反规定的，就是警察要看也得有相关的手续。我给了他二百块钱才让我看。老田说了这也就是我，要是别人给一千都不能给看。两百块啊，我能买多少排骨啊。”
　　张大姐气得又朝狗屁股踢了一下。电梯门开了，张大姐的狗却来脾气了，死活不愿意进去，气得张大姐大声骂道：“再不听话，就把你卖到狗肉馆里边去。”
　　那狗好像对听懂了人话一样，蹭地就跳起来了。
　　张大姐笑着说：“它从小胆子就小。”
　　回到家的雷生把鞋放到鞋架上，然后拿出鞋架最下面一层的一双老旧运动鞋，摸着上面的纹路，只觉得有些磨手。
　　这双鞋跟了雷生四五年了，早已破烂不堪，但他还是舍不得扔。这是妹妹趁着高二暑假在饭店刷了一个月的盘子才买的。随后雷生就跟着父亲搬出去了。
　　雷生穿上那双鞋子在屋里走来走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写日记是雷生从高中时就养成的习惯，起因是因为有次妹妹从学校回来后说他们数学老师告诉她们写日记可以帮助培养逻辑思维能力，对学习数学也有帮助。雷生从那时候开始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一天不写就浑身难受。他写日记一般是在下午下班后就会去写，因为下班过后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2015年10月10日周五晴
　　今天的太阳非常好，可惜忘了把被子拿出来晒了。
　　早上的时候迟到了，被孙主任训了一顿。这家伙还真是拿个鸡毛当令箭，走哪都得装个领导的样子，双手背在后面，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领导。如果别人叫他老孙，他会纠正别人这是在学校不要叫诨名；如果别人叫他孙老师，他会说最近很长时间没代课了，都是在处理学校的杂务，配不上老师的名头了；如果别人叫他孙主任，他不会说什么，会对着和他打招呼的人点点头。
　　上午教育局的领导来学校视察，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中午吃饭的空当儿，教育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对着孙主任说：“多谢李校长的盛情款待。”显然是看着孙主任的领导派头，把他给当成了校长。
　　李校长是刚从县里调上来的，本就是新来的，在学校里遇到了老一派的排挤，对自己校长的名号还是很在乎的。
　　在那陪酒的李老师回来跟我们说当时老孙的脸色就变了。
　　当时李校长笑着说：“这不是李校长，是孙校长。”
　　年轻人很疑惑：“难道资料给错了，我记得这儿的校长是姓李啊。”
　　孙主任连忙指着旁边的李校长说：“这才是李校长，我们都是听从李校长的安排。刚才是李校长给我们开的一个小玩笑。”
　　想到这里就想笑。
　　下午刘主任那个班级里有个孩子挺闹腾的，让人头疼，还好我不是班主任，这些事情还是让刘主任头疼去吧。
　　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见张大姐在电梯口训狗。这让我想起来一件事，很多次我从保安亭路过的时候都能听见里面有狗叫或者猫叫，总觉得怪怪的。
　　
　　雷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大概七点半，然后拿起外套出了门。雷生出门不久，就下起了大雨。
　　可能是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的太阳出来的特别早，走在路上甚至能感觉到炎热感。雷生左手抬起，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汗，他的右手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那双张着大口子的运动鞋来到百子街，准备找郑师傅去修理一下。这双鞋上的每一个伤口都是郑师傅亲手补上的，如果再去找别人修会有种背叛的感觉。
　　雷生来到郑师傅的修理铺却没有见到人，不光他的铺子没有人，邻近的几个铺子同样没有人。
　　雷生奇怪地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前方聚集了许多人在那里交头接耳。雷生看到一个围观的中年男人吐着唾沫往这里走过来。
　　“老哥，那边咋回事，这么多人挤在那儿？”
　　“死人了，我的天呐，脸白兮兮的，可吓人了，千万别往前凑。真是晦气。”那人走在路上，边走边往地上吐着唾沫。
　　这时一阵警笛声传来，雷生往声音最响的方向看了看，一辆警车正在向这里驶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远远看去有好多人从上面走下来，有穿着警服的，有穿着普通服饰的，还有两个头上戴着警帽身上穿着白大褂的。
　　随着那里被拉上警戒线，围观的群众瞬间少了一半儿。郑大爷也回来了，“小雷，好久没来了，鞋子又坏了？”
　　“可不是嘛，三巷那边是怎么了？”
　　“死人了，就在那个成衣店后面，和刘老太婆的猫死在同一个地方。应该是昨晚上死的，后来徐美丽闻到臭味就给找到了，给她吓得够呛。这也正常，别说是个娘们儿了，换个大老爷们也得吓得走不动路。要不是这么多人都在那儿看，我可不敢往上凑。”郑大爷接过雷生手里的袋子，又叹口气说，“本来这街上就冷清，这么一闹就更没人来了。还不如当初不扩建，虽说小点，但是看着热闹啊，不像现在，搞得这么大，人跟人之间的距离也拉长了，没以前的热乎劲儿了。”
　　“是啊，以前多好啊。”
　　“小雷，你说这人是自杀吗？”
　　“这我哪知道去。我又不是警察，就算是警察也得调查一段时间啊。”
　　郑大爷眼睛认真地说：“我觉得不是自杀。”
　　“为什么？”
　　“哪有穿着雨衣自杀的。当年我我……我那个老婆子和村北边的刘麻子置气，那天也是下着雨，她……她拿着农药就出了门，伞也没带，走到刘麻子家门口喝了农药，结果就那样走了。我一个人在村里待得没意思，索性来城里了，你说她气性怎么就那么大呢，要是心宽点儿，我现在也不至于一个人啊，活得那么孤独。”
　　郑大爷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哽咽。
　　“郑大爷，您没事吧。都过去了就别再想了。”
　　郑大爷擦擦眼泪，接着修着鞋底。雷生则坐在门口看着远处警察们有序地忙活着。
　　“雷子，你鞋上这一片黑乎乎的，是血吧？”
　　雷生笑着说：“是血，路过菜市场的时候溅上的鸡血。您别嫌弃啊。”
　　郑大爷说：“这有啥的，不过，雷子你的鞋可有点潮啊，上面还有血迹。我要是用胶粘上的话怕是不太牢固。你要愿意我就拿线给你缝上。”
　　雷生一听，立马挥挥手说：“大爷，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是运动鞋，不是您家的布鞋，可经不起你折腾。您就受累给我粘上吧。”
　　“得嘞，顾客就是上帝。”
　　“麻烦您了。”
　　过了一会儿，郑大爷把鞋放进袋子里说：“行了。”
　　“大爷，多少钱？”
　　郑大爷挥摆摆手说：“什么钱不钱的。”
　　“这怎么行呢，一定要给，不然我下次可不好意思来了。”
　　“那行吧，给个两块三块的。”郑大爷说完话就背过身子倒腾后面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