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甄星从担任刑警队的副队长、重案队队长、支队长期间，遇到难题，以及一些比较特殊的，甚至是久侦不破的案件时，他都要与魏民单独聊聊。
　　甄星和魏民有不解之缘，在警校学习时下所实习魏民带他，毕业分配到派出所，带他的、教给他的仍是魏民。魏民教给他的第一招竟然是“派出所的民警是与群众打交道的，一天到晚太正经，有事儿没事儿总绷着个脸会脱离群众，那样会把和群众的关系搞僵，自己累不说，工作还很难开展。随便点，有了亲和力群众才愿意接近你”。他这么去做了，群众说他没架子，都愿意接近他，工作顺手，难题也好解决了。他调到刑警队时魏民是他的组长，他担任副队长和重案队队长时魏民由组长改为探长，他担任支队长后，魏民变成大头兵，两人的关系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认识！”魏民看着甄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敢肯定？”甄星追问了一句。
　　“这有什么不敢肯定的。”魏民又做了补充。“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就这么敢肯定？”甄星不解地问。
　　“什么敢不敢的，”魏民一笑，“光头上长痦子——明摆着的吗。”
　　“为什么？”甄星不解地问道。
　　魏民笑着说：“别那么认真，不过是一种直觉。”
　　“又是你的直觉。”甄星听后一笑，“你就不能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
　　魏民看了甄星一眼：“不是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考虑的还不成熟。”
　　“就只当说着玩儿。”甄星左右看了看，“这里也没别人。”
　　“你想啊，如果不认识，这又强奸又杀人的，那动静能小的了吗？”魏民压低声音对甄星说，“在里面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外面没一个人听到动静，这种事儿，怎么可能……”
　　甄星琢磨了一会儿：“有道理。”
　　“再说了……”魏民觉的后面的话还不成熟，赶紧转换话题，“我这是凭空想象，你作为支队长，要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不能让我这不成熟的胡思乱想打乱了你的思路，以免被引入歧途。”
　　魏民在搞案子的时候，经常有直觉出现，在很多情况下都被证实是准确的。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出现？只要是案子，他装在大脑里就撂不下，想得多了就猛不叮地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看似不着边际却经常得到应验。别人问起的时候，他只是呵呵一笑，半开玩笑，半自我嘲讽地说“侦查灵感”。
　　“写作有灵感，难道侦查也有灵感？”很多人不信，说他是在掩饰在破案上的特异功能。魏民不以为然：“什么特异功能，扯淡，那是糊弄鬼的。”多年的侦查养成的一种勤于思考的习惯，想不明白就放不下，没事儿就瞎琢磨，思考与案情相互碰撞，时间久了会在一瞬间突然闪现出火花，魏民管这叫“侦查灵感”。这是功到自然成，只要用心，时间长了谁都会突有的领悟。魏民是科班出身，战斗在侦查一线，既有理论基础，更有实战经验。
　　甄星很赞同师傅这种“认识”的看法，原因却不尽相同。在他看来，在室内强奸杀人，一般都有因果关系，说不定有极深的矛盾。女人，尤其很漂亮的年轻女性，让男人魂牵梦绕，见到后必想入非非。蠢蠢欲动的好色之徒大有人在，勾搭成奸后产生矛盾而激情杀人者不在少数。
　　甄星想知道，魏民的“再说了……”为什么无下文了：“师傅你话还没说完呢……”
　　“认识。”魏民还是那两个字。
　　“认识，怎么个认识，是利益还是感情，抑或是矛盾？”甄星琢磨着魏民的话，“如果认识，就应该把侦查的重点放在与受害人有密切关系的人身上，而住地和打工单位就应列为重点。”
　　甄星见魏民没说话，突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不对呀，据受害人打工公司的人反应，她来的时间并不长，短时间内既不会建立深厚的感情，也不会结下深仇大恨。”
　　甄星对魏民为嘛只说一半话琢磨不透：“这魏神，有话不给你说透了，还系个扣儿……”甄星摇了摇头，“不用着急，到时候他会和盘托出。”
　　
　　所有的侦查员们都在紧张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又发生一起强奸案，侦查员们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还嫌不够忙，还嫌不够乱吗，故意忙中添乱……
　　嫌疑人怎么都是好色之徒，瞄准了同一目标，专门对女同胞下手。不知道这些嫌疑人的人性何在，是良心让狗叼走了，还是天生大色鬼，抑或是本身就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抑或是故意向公安局发难，来挑战一下，试一试公安局警察的实力。其中有没有故意制造麻烦，转移视线，让公安们焦头烂额、首尾难顾，以达到逃避法律制裁的目的？
　　一天之内，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同一个晚上，重案大队接报两起强奸案，绝对是史所罕见。从事公安工作近四十年的老侦查员魏民又经历了一个前所未有。“邪了门儿了。”魏民先是惊讶不已，紧随而至的是质疑，“这是怎么了，在一个晚上竟经历了这么多年来的两个第一，真是咄咄怪事。”
　　在八类恶性案件中，强奸案本来就是发案率较低的一类刑事案件，平均一个月发生不了一起，而且又多发生在春、夏、秋，尤以夏季为最。夏天穿的衣服少而单薄，女性穿着暴露，特征凸出，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受诱惑而产生性冲动，容易发生激情强奸案。
　　冬季人们穿的多，一切都包裹在里面，女性特征显现不出来，性欲勾引小，发生强奸案的几率很小，有的整个冬季都不一定发生一起。而在这个冬季的一个晚上竟然连续发生了两起，这太不可思议了。
　　强奸案是很敏感的案件，从上到下都以极其认真的态度来对待，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和疏忽。两起案件同发该怎样应付，没有商量的余地，在家休息的刑侦支队其他队里的所有队员都被招了回来，从西面八方直奔案发地，纷纷投入到案件的侦查之中。
　　不管觉得奇怪，还是不可思议，事情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每个侦查员的眼前，除了面对别无他选。
　　
　　七
　　
　　第二起强奸案的现场离第一起强奸杀人案发生地有将近十里距离的一个村子里。共同特点都偏离居民区中心地段，不同的是，一起是出租屋内，一起则在家庭住户内。两名受害女性一名是外地打工人员，一名是本地居民。
　　正在负责指挥强奸杀人现场勘查和初访的领导，不敢怠慢，马上抽调出部分侦查员和技术人员，赶赴第二起强奸案现场。
　　第二起强奸案发生在受害人的娘家，魏民第一眼看到受害人时，就像是被电了一下，浑身一个机灵，无来由的产生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怎么这受害人长得都这么漂亮？”这第一感觉久久地在大脑中徘徊，竟至挥之不去，困扰着魏民。
　　魏民在和小刘取受害人的笔录时，大脑中又猛然产生了“会不会是因为受害人自身的条件，才造成了案件的发生呢”。职业的敏感性让魏民凭空地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这两起强奸案件似乎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感觉。
　　案件侦查必须尊重事实，不能脱离开事实而胡乱猜测，除非你有真凭实据来证明。“管他有没有可能，不妨试一试，即便出于敏感也有备无患。”魏民悄悄地给正在第一现场的甄星打了一个电话：“对，一定要让技术员仔细地在现场找找，看看有没有受害者生前的照片。如果找不到照片，最好让技术员儿把受害人的脸用酒精擦干净，拍张清晰的彩照，越清晰越好。为什么？见了面再详谈。”
　　魏民和甄星支队长通完话，对受害人进行了正式的询问：“你的姓名，性别，年龄，职业，居住地？”
　　受害人用奇怪的、带有一种不解的眼神儿看了魏民一眼。见魏民并没理会，稍顿了片刻，才有些不情愿地答道：“郝霞，女，四十三岁，禾谷小区12号楼5门306号，打工。”
　　“家里有什么人？”
　　“家里？是我的家，还是我妈妈家？”
　　“你自己的家。”
　　“丈夫陈兵，比我大一岁，儿子陈晓安，16岁。”
　　“你和嫌疑人认识吗？”魏民问道。
　　“嫌……”郝霞弄不明白“嫌疑人”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看着魏民。
　　魏民想说“嫌疑人就是强暴你的人”，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恰当，转了一种说法：“就是作案的人。”
　　“哦。”郝霞明白了，“我们认识，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邻居。”
　　“两家住的离着远吗？”
　　“一个胡同里，门儿对门儿。”
　　“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