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怒火追击

　　“市局指挥中心、市局指挥中心，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我是龙门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警员792，紧急呼叫，重复，紧急呼叫！完毕。”
　　冯粒粒左手流畅地操作汽车方向盘，右手敏捷地打开汽车上的车载警用电台，一面让汽车急驰，一面紧急呼叫滴水岩市公安局指挥中心。
　　“你好，我是市局指挥中心，收到警员792的呼叫。完毕。”
　　“我正在追击一辆嫌疑车辆，车里疑似有人被绑架。该汽车为银灰色的凯迪拉克，车牌号为滴A58888，正在经过滴水岩市的沿山路三段，请求市局安排警力拦截。完毕。”
　　“收到，警员792。支援警力很快赶到。注意安全，重复，注意安全。完毕。”
　　吴疆驾驶银灰色的凯迪拉克汽车在车流中穿梭，时而向左超过一辆重型货车，时而向右超过一辆公交汽车，好似美国电影《阿甘正传》的阿甘眼中随风飘动的鹅毛，飘忽不定。后备箱里的邱玄彬被汽车甩得头昏脑胀，如果不是嘴巴被封口胶封住的缘故，他一定会一路地破口大骂冒牌的吴疆。很快，冯粒粒驾驶的蓝色桑塔纳汽车从车流中冒出来，直奔凯迪拉克而来，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两辆车的距离不断拉近。
　　暗蓝色的天空中，一轮明月穿云而过，像跟屁虫似的探头探脑地窥探两辆汽车的疯狂追逐。
　　沿途的一栋栋的高楼大厦快速地向后倒去。风呼呼地透过桑塔纳汽车的车窗灌进车里，吹得白军头上的那顶大檐帽东倒西歪。冒牌吴疆望见后视镜里的那辆幽灵般的汽车不断地步步逼近，蓝色车顶的警灯闪烁，不由得咆哮道：“妈的，甩不掉的臭警察！”冒牌吴疆猛轰油门，方向盘猛地打向右边，凯迪拉克毫无征兆地从左车道直直地冲向右车道，一辆正常行驶的红色福特福克斯汽车上的中年女司机吓坏了，猛按喇叭，发出刺耳的嘀嘀声。但是，有着沉重车身的凯迪拉克汽车并没有减速，而是毫不迟疑地碰撞了一下中年女司机驾驶的福特福克斯汽车。福特福克斯汽车的车身发出难听的嘎嘎响声。冒牌吴疆狂笑着，双手像钳子似地稳住方向盘，凯迪拉克汽车往前窜出。驾驶福特福克斯汽车的中年女司机嘴里发出尖叫，右脚本能地猛踩刹车，汽车像是一只横起走的螃蟹，斜刺刺撞向路旁的涮上绿色油漆的护栏。
　　冯粒粒驾驶的桑塔纳汽车紧跟在福特福克斯汽车后面，眼看两车就要撞个正着，冯粒粒来不及多想，慌慌张张忙地松开油门，轻轻地点了一下刹车，继而踩下油门；同时，双手猛打方向盘，汽车驶上左边车道，刚好躲过福特福克斯汽车。冯粒粒暗道一声“好险”，轰隆隆的一声巨响，福特福克斯汽车的保险杠狠狠地吻上了路旁的护栏。
　　一辆黑色奥拓汽车来不及刹车，砰地撞在了已经熄火的福特福克斯车身，突出的引擎盖像一座拱桥似的被撞得翘起来，银灰色的塑料保险杠碎了一地。随后驶来的一辆黑色的奥迪A8汽车，司机提前刹车，虽然避免了撞车，但是汽车轮胎却是在马路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刹车痕迹。随后而来的汽车把双车道的沿山路三段堵了个严严实实。
　　桑塔纳汽车化险为夷，继续紧咬住前方的凯迪拉克汽车。这时，冯粒粒才发现自己被吓出一身冷汗，身上的衣衫被吓出的汗水浸透了。
　　冯粒粒顾不上身后混乱的车祸现场，只能用车载电台简短地向市局指挥中心作了报告，随后继续追击前方不足百米的那辆横冲直撞的凯迪拉克汽车。
　　前方的双向行驶的百工堰路，左侧一字摆开，停着数量拉火砖的大货车，把路的左侧车道填塞得严严实实。凯迪拉克汽车继续在右边车道上狂奔。桑塔纳汽车落后二十余米，咬牙追赶。
　　左车道上行驶的一辆仓货轻卡，像个醉汉似地晃晃悠悠避开道路上的大货车，撺掇到了右车道行驶着。驾驶室里的瘦高个的杨伟正扭头和副驾驶的矮胖的郭琳轻松地聊着天。两人一周前偷偷地厮混在一起，脸上都挂着惬意的微笑，轻卡后面的敞篷车厢里堆满了灰不溜秋的土豆。“嘿，小心，前面来车了！”郭琳尖叫出声。凯迪拉克汽车来势汹汹地冲向轻卡汽车。杨伟在郭琳的尖叫声里转过头来。他看见自己驾驶的轻卡汽车的对面一前一后的两辆汽车飞奔而来，几辆货车霸占的道路右车道，已经让无可让。眼看汽车就要撞在一起，吓得满脑袋浆糊的杨伟想都没想，本能地一脚踩死刹车。结果，轻卡汽车忽地飞向路基下方的一块地里，汽车刚好落在一株结满累累硕果的桃树上。粗壮如手臂的桃树的枝丫猛地一沉，一眨眼间，树枝继又弹起，落在上面的轻卡汽车，随着树枝的晃动兀自在树杈上晃荡来，晃荡去，情形颇为喜剧。
　　“死鬼，叫你慢点，叫你慢点，你偏不听！现在倒好，上不着天，下不沾地，吓死个仙人了！”
　　冯粒粒轻点了一下刹车，把头探出车窗，瞅见轻卡车副驾驶室的郭琳一面高声的呼喝、一面伸手像雨点般地捶打杨伟的右肩。见轻卡汽车上的男女并没有生命危险，冯粒粒松了口气，快速把头缩回驾驶室里，继续全神贯注追赶前方的凯迪拉克汽车。
　　天空中飘来一朵厚重的乌云，吞没了行走其间的那一轮泛着青光的月亮。
　　两辆汽车一路追逐，途经横一路、中南大道，窜上中间没有岔路的老岩庆路，直直地朝向阳大桥方向而去。
　　接到市局指挥中心指令的增援警力，像潮水般从大街小巷涌来，直逼那辆疯狂的凯迪拉克汽车。最后，冒牌吴疆驾驶的凯迪拉克汽车驶上横跨南溪河的向阳大桥。大桥的两侧各有钢管焊接的护栏，刷上绿色的油漆。大桥上没有路灯，漆黑一片。上游的都来堰进日在开闸放水，河水猛涨了一米，桥下的河水你追我赶，泛起白色的光芒，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气势汹涌地向东流去。
　　向阳大桥的另一头，一队特警设置了路障，严阵以待。三辆警车没有熄火，车顶的警灯闪烁。警车一字摆开，他们拉开阻车器横在公路中间，阻车器露出犬牙般的尖刺，在警车的车头灯光的照射下，明晃晃地刺向苍穹。五名特警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衣，以警车作为掩护，97-2防爆枪上膛，准备阻击逃窜的凯迪拉克汽车。
　　凯迪拉克汽车刚刚上了向阳桥头，冒牌吴疆就注意到了桥那头警察设置的路障，气得咬牙切齿，不由得踩下刹车，将汽车停在大桥的中间。他伸手拔出腰间的柯尔特手枪，朝追击他的桑塔纳汽车来的方向走去，准备大战一场。
　　恰恰此时，冯粒粒驾驶的桑塔纳来到向阳大桥的桥头。她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像民间打手鼓的鼓手似的，有节奏地轻轻敲打，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桑塔纳汽车后面，无数警灯闪烁的警车正呼啸而来。
　　前有路障，荷枪实弹的特警严阵以待，后有追兵，一群如狼似虎的警察。
　　看来，冒牌吴疆似乎已经插翅难逃。
　　冒牌吴疆的脸因为愤怒之火被烧得扭曲变形，他恨恨地想：“妈的，老子这次难道真的要栽了？不，我这条命还得留着，我可是还有使命在身，还要给心爱的人复仇。”
　　冒牌吴疆朝地上吐了把口水，将柯尔特手枪插回腰间，返回凯迪拉克汽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他系好安全带，将排挡杆推至倒挡，脚下油门加力，双手向左猛打方向盘，凯迪拉克汽车斜斜地向后倒去，直至抵在大桥护栏上；旋即，排挡杆推至一档，油门踩到底，汽车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引擎发出沉闷咆哮声，车头狠狠地撞在大桥的护栏上。随着“哐啷”一声巨响，护栏的一边被撞开，斜挂在空中，凯迪拉克汽车滑动时，断掉的护栏刮擦驾驶室车门，发出刺耳的嘎嘎声。烂掉的汽车的车头伸向大桥外，车头斜向下，车头灯射出白亮亮的光芒，刺破大桥的黑暗，打在澎湃的水面上。后备箱里的邱玄彬侧身滑动，头咚地撞在后排座上，尽管双眼不见天日，不过还是感到眼冒金星。他在心里狂骂：“嘿，天杀的，车子怎么啦！”
　　“邱玄彬，美容界的传奇人物！本来嘛，我想让你吃几颗花生米，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倒是节约了。哈哈，等会我会让你会洗一个冷水澡。你小子是死是活，看自己的造化了！”
　　“妈的，不好，吴疆要逃！小白，在车上等我。”冯粒粒突然醒悟过来，打开车门，敏捷地从驾驶室里跳了下去，一面快速地拔出手枪，打开保险，压下击锤，一面朝凯迪拉克汽车跑去。
　　“邱医生，再会了！”冒牌吴疆解开安全带，抬脚嘭地踹开变形的驾驶室车门，凯迪拉克汽车又向前滑动了几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吴疆从驾驶座上站起来，背转身猫腰钻出车外，双手像鹰爪似的牢牢地抓住车门外缘，双眼望向黑沉沉的河面，准备一跃而下。
　　“嘿，不许动！”冯粒粒已经冲到向阳大桥上，距离悬在空中的凯迪拉克汽车数米之遥，举枪瞄准冒牌吴疆，手指放在扳机上，做出准备射击的姿势。
　　“冯粒粒，你个死八婆，臭警察，有本事就开枪射我！”言毕，冒牌吴疆右手从车门边缘松开，随即右手臂打直指向冯粒粒，但见他的右手拇指翘起，食指向前伸直，余下三指弯曲扣住掌心，也是做了一个持枪射击的动作，脸上露出狞笑。眨眼间，他的左手松开抓住的车门边缘，纵身从凯迪拉克汽车驾驶室跳下。随着“噗通”一声，冒牌吴疆落入滚滚东流的大河，眨眼睛便不见了。
　　冯粒粒看到冒牌吴疆伸手做的射击动作，不禁一下愣住了，似乎忘记了扣动扳机，嘴里咒骂道：“原来果真是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随后，她气得猛地一跺脚，随后，动作娴熟的将手枪插入快枪套。
　　“嘭、嘭”凯迪拉克汽车后备箱传来沉闷的响声，整辆汽车成三十度角，滑稽的悬在空中，岌岌可危。
　　“冯警官，凯迪拉克汽车里有活的东西在动！”白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双手抓住大桥的栏杆喘着气，“兴许还是大活人呢。可别让汽车落河里去了。”
　　“我去救人，你帮我警戒。”冯粒粒咬咬牙，弯下腰，伸手拉扯了脚上的一红一灰的恒源祥牌丝袜，像极了史泰龙自导自演的动作大片《第一滴血》里兰博搞事情前，拴头巾、系携带的招牌动作。随即，她再次起身挺直身体，脸上露出无比坚毅的表情。
　　“不行，这也太危险了！我到警车上去找一根绳子过来拴在你身上，你再进车里去救人不迟。哈哈，说不定后备箱里关着的就是一只愤怒的山羊呢。”
　　“少废话。不管被困在车里的是什么，如果我再不出手，就真的来不及了！”
　　还没等白军接话，冯粒粒便快速来到凯迪拉克汽车旁，轻缓地拉开后排座右侧的车门，一脚跨了上去，紧接着探身进了车里。凯迪拉克汽车嘎吱一声晃动了一下。
　　“啊呀！”白军发出一声轻呼，双手立即捂住眼睛，不忍看汽车落水的可怕光景。
　　“嗨，慢慢地起身，别害怕，我是警察。”冯粒粒适应了车里的黑暗后，看见了被捆绑成麻花的邱玄彬。邱玄彬被封口胶封住，发不出声音，泪水却是不听话地从眼角流了下来。他听话地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冯粒粒的意思，背上用力蹭着后排座椅背，双脚拼命蹬地，慢慢地把身体往上抬，头慢慢地越过后排座的椅背。冯粒粒双膝跪在真皮的后排座位上，探身下去，不等邱玄彬继续抬身，敏捷的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处的衣服，开始往外拖拽邱玄彬，她背向车门，慢慢往车外退。
　　“嘎吱！”凯迪拉克汽车忽地往下滑动了几寸。
　　“你们别动。再动，车要掉下去了！”白军紧张地叫嚷着。
　　冯粒粒紧张地停了下来，身体僵硬如被打上石膏，跳动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从脸颊上滑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吧嗒的轻响声。
　　“啊呀呀，冯警官。”白军凑了过来，“车子没向下滑了。你们可以往外移了。”
　　冯粒粒闻言，一面拽动邱玄彬，一面往车外挪动身体。她先是左脚落在车外，停顿片刻后，右脚轻轻落在身外，邱玄彬也被头朝下地拽到了后排座上，双脚搁在靠背上。冯粒粒缓缓地往外拖动邱玄彬，白军赶到车门处，双手伸进车里，抱住了滑向后排座上的邱玄彬的双脚。两人同时使力，小心翼翼地把邱玄彬抬出凯迪拉克汽车。
　　凯迪拉克汽车再次的嘎吱一声，又向下滑动了几寸，歪斜地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向阳大桥两头的大批警察朝他们奔来，脚下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
　　冯粒粒和白军轻轻地把邱玄彬直立放在地上。
　　随后，冯粒粒卷起右手的衣袖，从绑在手肘下方的弹簧夹上取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交给白军。白军接过匕首，开始割捆绑在邱玄彬身上的绳子，冯粒粒则帮忙去扯掉裹在邱玄彬嘴上的封口胶带。
　　两只夜游的白鹭，一前一后地从桥洞下俯冲而来，先是直冲云霄，继而收起双翼，像两片轻飘飘的白云，动作轻盈地先后落在撞烂的引擎盖上。
　　“吱、吱……”凯迪拉克汽车顿时失去重心，急急地向河心坠去。引擎盖上的两只白鹭几乎同时惊讶地“哇”的叫出声，振动翅膀飞向空中。
　　随着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凯迪拉克像一头大象似地坠入河里，溅起一大片水柱。
　　赶来的大批警察聚拢在凯迪拉克汽车落水的地方，一脸错愕看着汽车被急流吞没，没去管被冯粒粒救下的邱玄彬，直到车顶消失在水流湍急的河水，他们才回过神来。
　　此时，那轮被厚厚的乌云吞没的明月破云而出，泻下一片银光，黑黢黢的河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