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巧取密码本（一）

　　虹口，东体育会路7号一栋修缮一新的两层西式小洋楼内：
　　“啪！”
　　“哈伊！”
　　“啪！”
　　“哈伊！”
　　连续两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中村武藏的脸上，作为对华特务委员会头目肥源，闻之自己的爱徒南造云子暴尸于最繁华的霞飞路，不由勃然大怒。中村武藏刚才如实地向他报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10月9日是南造云子、中村武藏两人在间谍学校定下私情的日子，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对于欲望强烈的中村武藏来讲，家里的两个妈妈桑已经玩腻了，南造云子年轻貌美，两人都把警告抛之脑后，约定先在“梦巴黎”咖啡馆庆贺定情日，然后去南造云子住处度过一个美妙的销魂夜晚。偏没想到销魂最后变成了消魂。
　　“八嘎！毫无疑问，你们的通话被人窃听了，云子被人跟踪了，定情日变成了凶杀日，中村，你的老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帝国的特工之间是不可以发生感情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怒不可遏的肥源又是一记耳光直扇过去。
　　中村武藏一直低着头，沉默了约莫半个小时，肥源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中村，你认为云子被杀这起事件是谁干的？入乡随俗，说中国话吧。”
　　“中村认为，从作案的手法看是我们的，老对手国民党特工干的。具体说，就是戴春风手下的人，干的。专业、老练、残忍，凶器是毛瑟手枪，因此，从枪的源头查找凶手是不可能的。”来中国这么久了，中村的中国话还是不地道。
　　“哦？难道不可以是中统干的吗？”肥源反问。
　　“将军阁下，中统的，已经不成气候了。法租界的，基本上是戴春风的势力范围。自从西安救驾后，戴春风就获得了蒋校长莫大信任，说视其为心腹也不为过，戴春风乘机借势扩大特务处，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军统组织。至于那位好色的白脸书生领导下的党务调查科发展起来的中统，却明显受制于他的上司。而军统与中统的矛盾，正如帝国的海军与陆军，水火的不相容。”
　　肥源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嗯，说的好！在上海我们最大的对手就是军统。大本营为了帝国的利益，缓和海军情报部门与陆军情报机关之间的矛盾，由我出任对华特务委员会负责人一职。中村，你的老师是我莫逆之交，作为天皇的子民，帝国优秀的军人，我希望你能够助我完成帝国的使命，让脚下这片土地早日成为我们的皇道乐土。对于云子的死，我不管他是谁，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血债血偿！作为她的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中村知道该怎么做了！请将军阁下的放心！”
　　“很好！中村，你还很年轻，男人好色适可而止，不得沉迷其中！记住一句话，欲成大事者，必须忍耐住世间诸多欲望的诱惑。”
　　“将军阁下的教诲，中村必将时刻铭记于心，一切以帝国利益为重。”中村武藏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尔后便离开了这个叫做“重光堂”的地方，史称“肥源机关”。机关长就是鼎鼎大名的中国通“狡黠的小胡子”的肥源。
　　周一龙本人亲自坐在电台前发报，这是他任军统中层干部以来第一次发报。
　　局本部毛秘书转呈戴局长钧鉴：
　　我上海（沦陷）区远山（肖玉飞代号）、石径（李阿三代号）、枫林（穆云峰代号）三位同志，于今晚7时35分，将南京行政院泄密案共犯，日谍南造云子击杀于霞飞路。据查：该犯乃老虎桥监狱待决重犯，在南京破城前收买狱卒逃离南京。三位同志幸不辱使命，秉承领袖意志，为国为民锄奸，忠勇可嘉，特此呈报。
　　兰草香
　　民国三十年十月九日
　　周一龙发完电报后，双手还微微发抖，毕竟，南造云子在戴老板那里是挂了号的，军统各地组织都在寻找她，没想到被他领衔的上海（沦陷）区拔得头筹，真是老天开眼喽！
　　肖玉飞连夜用密码写好铲除南造云子的经过，于第二天九点把它交到报童小弟手里。为了奖励肖玉飞，周一龙特意放了两天假给他休息，还撤销了对肖玉飞的暗中盯梢，肖玉飞是可靠的，对戴老板是忠心耿耿的，更主要的是与日本人斗，周一龙离不开他。
　　晚上六点，小弟手中的纸条传递的消息是冯老板当晚要马上见他本人。
　　确定没有人跟踪后，肖玉飞戴了一副平光眼镜，走出巷口，在街边喊了一辆黄包车，特地吩咐黄包车夫绕了几条街后，再换乘另一辆黄包车去到冯老板的店里。
　　前面的店门紧闭，肖玉飞下车后，朝后门走去，轻叩了几下，里面的人很警惕地问，“谁？”肖玉飞说出了接头暗语，这是纸条里约定好了的。每一次见面的暗号都是不同的。
　　冯老板开了门，左右两边扫了一眼，赶紧把门关上。还是在仓库里面的一间小屋子，冯老神情严肃地说，“朝阳同志（肖玉飞在中共地下组织代号），组织上交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弄到侵华日本海军的最新密码本。不出五天之内，你们的戴老板，估计也会向军统在上海的潜伏组织下达同样的密令。”
　　获取密码本可以破译敌人的意图，搞清楚敌人下一步作战部署和相关计划，对全民族抗战将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危险的，肖玉飞没有多想也没有问什么，接下了这个任务。
　　冯老板告他，“日本海军有个特务机关外称‘冈机关’，在虹口‘菊町’酒馆设有一个秘密据点，据说密码本就在这个据点里头一个日本海军大尉手里掌控着。”
　　第三天戴老板亲自复电，给予肖玉飞特工小组记功一次，特别授予肖玉飞四等宝鼎勋章一枚并奖励1000法币，李阿三、穆云飞各500法币。同时下达了伺机夺取日海军密码本的密令。
　　为了整合上海沦陷区军统潜伏力量，戴春风把周一龙调整去了广州任职，把军统华北区长陈金鸣调至上海担任军统上海特二区区长，撤销上海（沦陷）区。整合后军统上海组织为，上海特一区、特二区及下设潜伏小组：英租界、法租界、国际租界、沪西，后新增加虹口、吴淞口、闸北三个潜伏小组，以及戴春风直接领导的秘密特工小组，还仿效中共地下党组织设立了书记一职，又专门成立了军统上海督查室设主任一名，督查若干人，专门暗中监视特务。没多久，撤销特一、特二区直接改称上海区，区长陈金鸣、书记郑凯元。
　　陈金鸣到上海两天后，肥源的案桌上就出现了他的个人资料：陈金鸣，河北宁河人，民国7年出生，毕业于黄埔军校第5期警政科，民国21年加入力行社，历任军统北平站站长、天津站代理站长、站长，特务处二处处长、军统华北区区长等职务。绰号“辣手书生”，专门负责行动。还有一张本人画像。这是中村武藏第一次以“肥源机关”特别情报员提供的，他也成为了出入于日本帝国海军、陆军情报机关的双面间谍。
　　就在周一龙与陈金鸣办理交接手续的时候，肖玉飞接到内勤通知，次日晚8时，总部有人要在枫林桥附近戴老板的公馆见他。
　　枫林桥、枫林路来源于民国9年淞沪护军使何丰林命名的丰林桥、丰林路，民国27年更名，这里也是上海华界中心，国民政府在这里修建了不少花园洋房。戴老板自然拥有一套，供其到上海时办公和歇脚使用。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前来上海见肖玉飞的居然是戴春风的特使主任秘书毛善馀，“肖组长请坐！你我皆军人，不必过于掬礼！”
　　待肖玉飞坐下后，毛善馀张开厚厚的嘴唇把自己的来意说个明白，“戴先生一直很关注你，现在我代表他向你宣布军事委员会任命，肖玉飞听命！”
　　肖玉飞即刻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向毛善馀笔直站立。
　　“肖上尉玉飞潜伏上海期间，智取敌情、奋勇除奸、忠于领袖、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屡立战功，特晋升为少校军衔。希玉飞少校，务必谦虚谨慎、精忠报国为党国再立功勋。”毛善馀宣读任命时，肖玉飞心里却嘀咕着，说的好听就是少校，职务军衔而已，自己档案上记载的军衔依旧是上尉。戴老板的职务军衔是少将，铨叙军衔只不过是上校，委座不是一直喊他戴科长吗？委座眼里，戴老板的职务就是最初的南昌行营特别调查科的科长，从来没叫过他戴处长更别说戴局长。
　　任命书宣读完毕后，肖玉飞立正敬礼，“感谢主任！玉飞必将为党国、为抗战尽心尽责，效忠领袖，报效戴局长提携之恩！”礼毕，神情恭敬地伸出双手接过任命书。
　　“老弟，谦逊有加，年轻有为，前程无量啊！”毛善馀拍着他的肩膀示意坐下。
　　“这次来，戴先生还交代了个任务，目前我们的对手主要是日本人，利用你在上海的关系，务必把日本海军密码本搞到手。”不出冯老板所料，毛善馀果然带着口信来了。
　　“这是对手的资料或许对你完成任务有帮助。”毛善馀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只信封。
　　军统的搜集情报能力老头子是肯定的，肖玉飞接过信封后向毛善馀致谢，“请毛主任转告戴先生放心，玉飞定将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根据手上的情报信息，密码本在虹口“菊町”酒馆内一名叫做三井永间的海军大尉手中。如何获取密码本，明抢？暗杀后截取？这些都不是上策。三页纸的情报肖玉飞反复看了好几遍，这个对手三井永间与中村武藏有很大的不同，肖玉飞一边思考着对策。
　　上午，热闹的黄埔码头出口处一如以往般人头涌涌。
　　一辆“祥生”汽车出租公司的黄色出租车，准确地停在刚下船，身着名牌西装、脚踏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手提一只又大又沉的行旅箱蓄着八字胡须的客人面前。
　　“先生，请问到哪里？”。司机探出头去招呼道。
　　“我的，到礼查饭店。”原来是个日本客人。
　　“礼查饭店？那快上车吧。”住得起礼查饭店都是非富即贵的客人，司机当下就推开驾驶室车门帮客人把行旅放置到车尾箱。
　　说起礼查饭店，那是大上海第一家现代饭店，建立于1846年，属于晚清年代，由英商阿斯脱豪夫•礼查所建，最初是一所旅馆。10年后，苏州河上外白渡桥的前身“韦尔斯桥”建成，1857年，礼查看好此处的发展前景，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下桥北侧河边的一块面积为22亩1分的荒地，在此建造了一座具有东印度风格的2层砖木结构楼房，将礼查饭店从原址迁移到这里。只因该处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初期的经营状况并不佳。
　　1860年，英国人亨利•史密斯接手经营礼查饭店，改名为AstorHouse。在史密斯的管理下，礼查饭店除了客房外，又开设了弹子房、酒吧、舞厅及扑克室，楼下大厅常有歌舞、戏剧演出，以招徕顾客。饭店开始出现转机，外国旅客明显增多。在19世纪后期，礼查饭店经常是中国最早接受现代事物的场所：1867年，该店在上海最早使用煤气；1882年7月，在此安装中国首批的电灯，曾引来好奇参观的人潮；1883年，这里成为全上海最早使用自来水的地方。
　　民国6年，因外白渡桥改建钢桥，须让出部分饭店土地，同时，另一家外资旅馆汇中饭店已经开始新建六层楼房，由于它位于南京路外滩的黄金地段，给只有2层楼、又位于苏州河北岸的礼查饭店带来生存压力。为了在竞争中获胜，同年礼查饭店拆除旧楼，重建为一座5层砖木结构的楼房，建筑面积为8100平方米。
　　由于仍难以与汇中饭店媲美，于是紧接着又在该楼前面再建造一座豪华的6层大楼。这座大楼在民国10年竣工，四面临街，占地4437平方米，建筑总面积为15011平方米，钢筋混凝土和砖木混合结构，风格为新古典主义式样，拥有繁复的大弧形拱窗以及成排的爱奥尼立柱，灰色外墙，转角处屋顶上建有塔楼，拥有维多利亚时期的回廊式中庭，采用开放式的天窗进行上采光。新建的礼查饭店共设有客房200多套。饭店装有电梯，24小时供应热水，每间房间设有一部市内电话。
　　淞沪会战爆发后，外国侨民纷纷迁出虹口，饭店经营日趋紧张，英国老板只好将饭店转给日本人经营。
　　“先生，礼查饭店到了。”司机微笑着提醒客人。
　　“到了？这么快？你的技术大大的好！我的，车费的给你，还有小费的。”客人很大方。
　　司机接过车费和小费后，下了车，亲自打开后尾箱帮客人把一只沉重的行旅箱拿出来提到礼查饭店大堂里面。
　　“哟西！你的，是大大的好人！”客人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礼查饭店410房间曾经入住过美国前总统格兰特，今天新入住一名叫做松岗重义的大阪富商。此人出手大方，一下就付了五天的费用。一下就引起了老板的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