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P”计划（二）

　　当肖玉飞从报童小弟手里接过10月26日的《时报》时，头版头条的字眼让他感到非常的刺眼：昨日武汉三镇沦陷！
　　打开小弟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你报来的情报上级已收悉，经研判，该项计划恐涉及日军军事战略，务必设法查明。
　　到了星期五下午3点，他又走到街道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在另一头说，“中村今天没有到办公室，翻译透露，他一大早去市区办点私事然后去火车站接一位重要客人。”
　　“有没有具体说到火车到站的时间？”这才是关键。
　　“说了，是今天晚上从南京直达上海的快车，我去查了一下，应该是9点到站。还提到了客人下榻‘旭光旅馆’二楼西边的5号房间。”
　　“谢谢！明白了！”肖玉飞刚想挂电话，对方却让他别急着挂电话，听完接下来的消息，肖玉飞的右手拳头紧握到每一个指关节发出嘎嘎的响声。
　　林芸没有想到敲门的是肖玉飞，手里还提着满满一袋自己爱吃的七宝方糕，有点喜出望外，“玉飞，快进来！”似乎刚沐浴过，身穿一件阴丹士林旗袍，肌肤洁白细腻，身上散发出一股花草的清香和成熟女人妩媚。
　　客厅虽小却收拾得有条有序、干干净净，每一件物件的放置都恰到好处，林芸给老同学泡上一壶碧螺春茶，“玉飞，我来了差不多有半个月，其他同事都来过我这，你可是头一回。说吧，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专门来看看老同学。”
　　“才不信！你呀，还是像读书时的性格，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说吧，别藏着、掖着！”林芸一眼就看穿了他有心事。
　　“林芸，我想请你帮个忙？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你小时候曾经随伯父、伯母、弟弟在日本生活过5年对吧？”
　　“是呀，你问这干嘛？”林芸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的日语怎么样？”
　　“我的日语嘛，无论是写、听、说都没有任何问题。”这可是林芸在密码破译班时的优势所在。
　　肖玉飞自然窃喜，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没想到林芸二话不说答应了他。
　　“旭光”旅馆位于虹口吴淞路中段，那是日本人赤谷一郎开的一家中档西式风情旅馆。
　　一番乔装打扮后，外表显得风尘仆仆的肖玉飞手提一个大号的行旅箱和装扮成自己伴侣的林芸来到旅馆，以来自大阪的商人松岗重义夫妇的名义登记入住，房间恰好就在二楼西边5号的斜对面，这是他额外支付一条小黄鱼的代价。
　　林芸按照日本国内礼节向打招呼的赤谷还礼，她说的日语让赤谷听出了京都口音，“太太是京都人士？”
　　“是的。娘家住在上京区。”林芸很有礼貌地回答。
　　“不怪得，我也是京都人我在左京区。在上海第一次遇见了真正的家乡人！”赤谷感慨地说。
　　“哈吉米马西得，有若斯库奥内盖伊斯马素！”（日语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林芸的回答和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地道的日本居家妇女。
　　赤谷赶紧给二人办好了入住手续，“多佐！”（日语请）
　　吃过晚饭后，看看手表已是接近晚上8点，肖玉飞决定立即行动。整个二层只有两间房有人入住，这家旅馆一般不接待中国人。许多日本军官、驻华政府官员通常会在这里幽会情人。
　　脱掉皮鞋双脚穿着袜子，用事先准备的特制钥匙，蹑手蹑脚打开5号房门，然后轻轻地关上，他感觉到心跳突然间跳得欢，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干活”，尽管这样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但那仅仅只是训练和演习而已。
　　有点发颤的手打开手电，分别在西式双人床头的两盏台灯的下面，各安装了一个德国进口的微型窃听器，因为窃听器只能安装在有线路通过且靠近电器设备的的地方。安装完毕，用特殊抹布擦去所有留下指纹的地方，最后，迅速拉开房间门抹去门把上的指纹，神不知鬼不觉回到自己的房间。
　　用冷水洗了把脸，喝了一杯水，心跳才慢慢地恢复到正常，接下来就是等待男女主角的表演了。
　　深夜，男主人和女客人似乎干柴遇上那个烈火肉搏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令人作呕的情话听得肖玉飞面红耳赤，林芸更是粉脸羞红，不过很快就断断续续听到了让两人感到有价值的话题。
　　女客人（南造云子）：该说正事了，这里，女客人突然止住往下说的话。
　　男主人（中村武藏）：放心吧，来之前我已经亲自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再说，赤谷君是我的老朋友，我们在大阪就认识了，那时他在经营着一家料理店。
　　南造云子：那好，亲爱的，请给我一支仙女牌香烟。这次课长派我来上海是为了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美孚石油公司驻上海办事处的职员罗万伊夫，手上掌握一份极其重要的情报，他的上司知道情况后设下圈套陷害他，所以他独自跑到驻沪领事馆寻求避难，提出以100万美金换取他的情报。大本营和课长认为，这份情报的价值不止100万美金，但是上海任何一个旅馆宾馆都不安全。这个俄国佬有个弱点，特别喜好女色，课长认为可以设法满足他的要求然后伺机拿到那份重要情报。帝国非常需要那份情报，那是可以提早让帝国实现大东亚共荣的战略情报。
　　中村武藏：云子，你们课长未免过于小心了！上海的军统、中统都是些酒囊饭袋，他们根本破译不了你们梅机关的新密码，更何况，前几天我已经让34号的上门警告了他们，我想近期，他们应该老实待在屋里不会蠢蠢欲动了吧？
　　南造云子：还是要小心一点！此人对帝国来说非常重要，你觉得把他安置在哪里？
　　中村武藏：沉思了许久，说，前不久，重庆那边有个军官投诚了我们，我把他安置在康丰路一座私宅，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南造云子：亲爱的，老师和课长很快就会到上海，我也不走了，留下来陪你欣赏上海这座“东方夜巴黎”美丽的夜景，品尝一下地道的猫屎咖啡。
　　中村武藏：云子，让我再好好品尝你吧！
　　听到这，肖玉飞觉得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迅速关掉设备，“玉飞，明天你还要早起先去休息吧。我来整理就可以了。”
　　天亮后，对面的客人很早就离开，这里服务生打扫房间的时间是上午9点。8点肖玉飞再次来到5号房，瞧见四周无异常后，即刻开门闪入房间，快速把安装的窃听器取下，做完这些他终于吁了口气。
　　拿起林芸整理翻译好放在床头柜的资料，回过头望着和衣躺在另一张床上睡得恬静的林芸，他留下一张纸条，然后轻轻地拉开门离去。
　　离开虹口，肖玉飞马上去小木桥找冯老板，手里面的这份情报实在太重要，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报告组织。时间太紧迫了，要抢在日本人拿到那份情报前采取必要的行动。
　　“我拿到了日本人的重要情报，必须马上报告！”进店后，发现店里没有其他人，肖玉飞语气急促说。
　　面对突然到来的肖玉飞，冯老板先是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于是点点头，交代店内的伙计看好店后，把肖玉飞窃听来的情报藏在贴身内衣口袋里，急匆匆踏出店门。
　　当天晚上，美孚石油公司驻上海办事处的汉姆先生和他风情万种的翻译兼助手梅特琳小姐，找到了军统上海沦陷区秘密地点，肖玉飞和周一龙早已恭候多时。
　　在周一龙的会客室内，汉姆先生迫不及待地向肖玉飞了解情况，梅特琳小姐翻译说，罗万伊夫是其公司职员，早些年曾经在东北进行过石油勘探工作，怀疑其私下掌握了石油分布的情况，如果被日本人拿到了这份情报并在东北开挖出石油，解决了战略资源短板的问题，就会对中国的抗战局面不利对美国的利益同样也构成重大威胁。
　　“所以，最快稳妥的办法，就是在日本特务机关没有发现我们的行动前干掉罗万伊夫。我们已经安排人在康丰路跟踪他的行踪，已经找到了那座私宅。我们的2名特工今晚的晚些时候才能抵达上海，行动就定在凌晨3点，因为你们很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所以，非常需要你们的国际帮助，嗯哼！”汉姆先生说完露出狡黠的笑容。
　　梅特琳的眼光直勾勾地望着肖玉飞，那是一种火辣而又热切的期盼。面对热情奔放的异国女郎，肖玉飞低下头不敢迎着她的目光。
　　能和美国人搞好关系，作为区长周一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一定派出最优秀的行动人员来协助贵国完成这项神圣的任务同时除掉党国的叛逆，可谓一举两得！”
　　“OK！来吧，祝我们合作愉快！”汉姆举起了茶杯。
　　离开时，梅特琳突然在肖玉飞的脸颊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一下，“肖，我喜欢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钻入小车里。
　　党国叛逆忠义救国军指挥部第三纵队指挥徐继业，因与上司、同僚争权夺利，被党国和戴老板所抛弃，于是一怒之下，率部投降了日本人。日本人把康丰路一座二层楼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凌晨2点20分，“本部命令，不，尊戴老板口谕，着我区即日除掉民族败类、党国叛逆徐继业。兄弟们，立即行动！”区长周一龙向行动大队长连仲等人4人下达了命令。
　　肖玉飞驾驶一辆灰色道奇小车，车里载着连仲4人趁着茫茫夜色向目的地飞驰而去。
　　街道两旁明亮的路灯下，康丰路上一幢二层新式石库门的西式小洋楼，门外种着牵牛花和几棵石榴树，树上一枚枚朱红色的石榴果都裂开了嘴。
　　铁栅门被粗鲁地拉开一边，可以看见一条碎石砌成的小道，连仲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推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记得把消音筒套上，我就在一侧的小马路接应你和兄弟们。”肖玉飞在连仲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你自己不要亲自参与刺杀。这是冯老板转达张经理的叮嘱。所以，肖玉飞只是答应了周一龙，自己作为接应而不参与行动。
　　两名身材高大的美国特工脸上裹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灯光下甚是瘆人！两人朝连仲他们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肖玉飞抬腕看了看表，时间是凌晨的3点过20分，目标肯定熟睡了，因为日本特务机关到现在都没有觉察到情报已经泄密，国民党重庆政府的军统、中统两大特工机构在上海的地下组织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徐继业不是第一个被杀的汉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被杀的汉奸。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军统戴老板一贯的作风。不知道天亮以后，中村武藏、南造云子作何感想？
　　整个过程特别顺利，20分钟后，连仲4人安全回到车上，“那老毛子玩女人玩累了睡得像猪一样，连同他的女人还有保镖在内被美国人轻松干掉了，没有一丝响声，美国人的枪就是比我们强。徐继业吃了我们一人一弹总算为死去的党国兄弟报仇了。”连仲吹了吹冒烟的枪口，脸色很淡定。
　　徐继业被杀的消息很快就见了报，中村武藏和他的上司铃木都被叫去开会。
　　“八嘎！蠢货！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眼看帝国的大东亚共荣圈即将大功告成，却被你们严重的失误导致如今功亏一篑！”大发雷霆的是南京过来的对华特务委员会头子肥源。
　　罗万伊夫并没有留下片纸情报，那个发现可能储藏石油的地方只有他本人亲自过去才能找到，现在死了，线索也就彻底断了。难怪肥源暴跳如雷。
　　中村武藏实在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肥源的通报中说现场发现了美军新型军用无声手枪的弹壳、弹头，美国人参与进来了？问题在于，美国人究竟从什么渠道获悉这份绝密情报内容的？
　　徐继业怎么死的肥源根本不感兴趣，在他眼里死一个叛徒就跟死一条狗差不多。罗万伊夫不同，他掌握了发动战争最重要的战略物资——石油，对于他的死大本营一定会追查到底，“查出这个泄密的人，我要亲自把他送上军事法庭！”肥源咬牙切齿恨不得挖出那人的心肝。
　　会议结束前，“大本营决定，今后上海的情报工作以陆军为主。”肥源最后的宣布结果，表明了这个锅得由海军上海特务部来背。
　　铃木大佐给气到脸都歪了一边，陆军这次又赢了。
　　连仲他们完成了任务，周一龙的内心高兴得很，他亲自拟好电文守着欧阳丹青发给戴老板。
　　“丹青，这可是向戴老板报喜，你别发错了。”
　　“哟，周大区长，要是担心我的技术不行，要不，你区长大人亲自给戴老板发报？”
　　欧阳丹青软硬不吃、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性格，周一龙这个老特务还真的拿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