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孤岛喋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剩下不到五分钟时间了。
　　中村武藏抬起手腕看看表，“各位勇士，你们都很年轻，而且你们为你们的党国已经尽力了！一个”，话还没有说完，在他的背后想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中村君，快趴下！”反应敏捷的西田直树一下子把中村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躯保护着他。
　　街口，十多名拉黄包车的车夫，突然放下车把，纷纷从怀里掏出手枪，朝中村和他的手下特务们乱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有好几个特务被撂倒在地，日本人也怕死，怕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就被人干掉了。肖玉飞和四名行动组的兄弟趁机冲出，“你们四个，快上车！”一辆小车快速停在四个人面前。
　　等回过神后，肖玉飞五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八嘎！你们跑不掉的，我们会再见面的！”中武藏命令手下特务迅速还击，黄包车夫在肖玉飞等人安全脱身后，并不恋战，一声口哨响后，全部迅速撤离。
　　“34号”万有福的办公室内，中村武藏望着西田直树，“说说你的看法？”
　　“很显然，这些黄包车夫是来救肖玉飞他们五个人的。”对于西田直树的回答，中村武藏连连摇头，“我是问这些黄包车夫到底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军统的人干的？”西田直树猜测道。
　　“万队长已经说过，军统的人全部撤离了日租界，不会是军统的人干的，中统的就更加不可能，日法租界以前是军统戴春风的地盘。”中村武藏否决了西田的猜测。
　　“难道是共产党的人干的？”一旁站立的万有福说出自己的看法。
　　“共产党？也不太像！”中村武藏还是摇摇头。
　　“报告！抓到一对军官夫妇。”一名手下前来报告。
　　两名“34号”特务队员把一对男女押解到中村武藏面前。
　　男的受了枪伤，其中一只胳膊上的伤口在渗血，看样子年纪也不到四十岁。女的个子中等，外表很丰满，低着头，头裹着头巾，脸上抹了灰。中村武藏拿起一杯水，走到女人面前，把水朝她脸上泼去，露出女人原本白皙的肤色。
　　“哟西！很漂亮的女人，我喜欢！”中村武藏又捏着女人的下巴，强行抬起喝令道，“看着我的眼睛，不许低头！”
　　“畜生！不要动我的妻子！”男子破口大骂。
　　“你们中国军人是失败者，向大日本帝国皇军跪下投诚吧？我会给你一条活路。”中村回过头对受伤的男子说。
　　“大丈夫可杀不可辱！真正的中国军人是不会向自己的敌人下跪投降的！”受伤男子断然拒绝。
　　中村武藏不禁摇摇头道，“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是勇气在我这里没有用。既然这样，我成全你。不知道这句话听说过没有？汝妻子我养之，汝勿虑也！你就安心的去吧！”
　　“啪！”一声枪响后，受伤的男人额头中弹直挺挺倒地。
　　“不——！”女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当场昏死过去。
　　“西田，把这个女的送到我的公馆去，找两个妈妈桑看好她，不许她自杀，她的男人死了，从现在起我就是她的男人。另外找一副上等的棺木让士兵把这具尸体送到郊外去好好埋葬。”中村武藏若无其事地吩咐道。
　　“哈伊！”西田直树领命而去。一旁的万有福却是吓得心惊肉跳。
　　死里逃生，肖玉飞逃过一劫，司机摘下眼镜，“大野勇夫，瞧瞧我是那个？”
　　肖玉飞先是一惊，定睛望过去，“你是，是木子准尉？”
　　“诶，我和你一样都是假日本鬼子，我姓李，名正雄，受程处长和赵小姐之托，前来上海寻找到肖兄弟的。”
　　算上这次，李正雄已经两次救了肖玉飞。看来他与程默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李大哥，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李正雄的车安全通过日租界哨卡，行驶在法租界内，“当然送你们到军统上海区的联络点去。”
　　“军统？什么是军统？”肖玉飞疑惑不解地问。
　　“你们的特务处改称为军统局了，戴老板做了副局长，这是几个月前在武汉发生的事了，难怪你不知道。”李正雄解释道。
　　汽车在一栋三层小洋房外停下，按了二下喇叭，里面走出一个浓眉大眼，高个子，体格很壮实的年轻男子，“周区长，已经把人安全给你送回来了。”李正雄摇下车窗打招呼。
　　“谢谢正雄老弟，把党国的英雄救回来了，我代戴老板谢谢老弟了！”周区长拱手致谢。
　　重新与上海区联系上了，周区长名一龙，于一周前接替吴孟啸出任上海（沦陷）区长。吴孟啸因逃跑被人告到戴老板哪里免去了区长职务。
　　加上肖玉飞和四名行动队员，军统上海（沦陷）区区长周一龙总算不再是光杆司令。军统上海的组织不止一个，有一队人马在上海沦陷后，被调到南京监视准备南京保卫战的军队去了。
　　没有电台的日子，区长周一龙和行动侦查大队长肖玉飞根本得不到上面指令。
　　百般无聊之际，肖玉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读起了手抄《共产党宣言》一书：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什么是无产者？指的是哪些人？肖玉飞反复地进行了认真思考。
　　想起谢老师以及大广华行张经理，他们从事的职业与自己干的事似乎是对立的。但记得程默告诉自己，国共两党已经又开始携手合作了。毫无疑问之所以合作，是一致对外抗日的需要。从本质上讲，两个党派之间是对立，因为彼此的信仰不同。这段时间，亲眼目睹了国民政府的一些文武官员在抗日中的消极表现，肖玉飞陷入了沉思当中。
　　大广华行张经理同时接到报告，肖玉飞和四名手下被一辆悬挂日军号牌车救走，去向不明时。他一声叹息对报告的人说，“唉！看起来让肖玉飞早点到我们这边的想法，估计很难实现了。”
　　来人却笑着说，“老张同志别急嘛！前几天上级派来的同志不是暂时不同意我们吸收肖玉飞他们吗？这样吧，我通过些关系先找到肖玉飞他们的下落，然后试着以邀请他一同纪念老谢同志为由和他接触一下。”
　　两天后，电台和报务员以及密码本一快抵达军统上海（沦陷）区，周一龙兴奋地对肖玉飞说，有了电台我们就可以接收上峰的指令，估计很快就会有任务了。
　　新的报务员是个女的，复姓欧阳，名丹青，长相一般，属于那种在街上走的大众脸孔，体态却很苗条，湖南人氏，杭州无线电学校毕业，未婚女青年。戴老板之前已经下令，抗战非常时期，军统局各同仁严禁谈恋爱和结婚，这些都是针对无权无势的小特务们而言，那些大特务如站长、区长、处长根本不受影响。钱小珍是更早前结的婚，男人上了战场，生死未卜。连同钱小珍在内，上海（沦陷）区就有两个女同事了。
　　没多久，区长周一龙就接到了“杨柳青”发出的密电，电文很简单，救人。救一个旅长的遗孀。“杨柳青”是军统局总部代号，对应各区（站）也有代号，上海（沦陷）区代号叫做“蓝草香”，上海（潜伏）区代号叫做“金鸣三”。周一龙很不喜欢这个代号，吐槽说，太土了！就像个乡下娘们的名字。
　　中村武藏想不到女人如此烈性，以绝食对抗自己的威胁和利诱，占有女人的肉体很容易，但从心里征服女人却很难，中村武藏选择了后者，他是一个有着强烈征服欲的男人。
　　这个女人就是肖玉飞他们要救的对象。公馆院子里养了两条狼狗，武装守卫有两个，看护的妈妈桑同样是两个，中村武藏说了，只要女人肯吃东西，就给两个妈妈桑各一条小黄鱼（金条）。
　　女人很倔强性子很烈，无论花言巧语还是恐吓威胁，似乎都不起作用。
　　女人不是不敢自杀，她想替夫报仇后再寻死，绝食只是一种表象，她要等日本人完全放松警惕后再等待时机。
　　终于，在两个妈妈桑都彻底失去信心后，女人却开始进食了。
　　怎么救人，周一龙居然拿不出一个可行的行动方案？！毕竟他是从南京来的，上海并不熟悉。
　　肖玉飞一时间也没有好办法，“各位，据说这位旅长是戴老板的小同乡，旅长夫妇是路过上海被人告密而落入日本人手里的。旅长给日本人杀了，戴老板下令无论如何要救出他的遗孀。这道命令不但下给了我们，估计也同时下给了其他人。”周一龙的介绍，让大家备感压力。
　　重担又压到肖玉飞身上，人手不够是最大的问题，看来救人还得从长计议。
　　一封以“雷云”签发的密电随后而至，周一龙沮丧地说，“这下麻烦了！戴老板命令五天内务必救出人。”
　　肖玉飞这才知道“雷云”原来是戴老板的代号而自己的代号是“山峰”。
　　法租界内一间法国人开的酒吧，来人已经等了10多分钟时间，肖玉飞径直走了过来，要了一杯拉斐，开口问道，“那边有什么消息？”
　　来人压低声说，“有一对从南京来的军官夫妇，被仇家告密到34号而逮捕，男人被当场打死了，女人被软禁在一个叫做中村武藏的日本特务头子的公馆里。救还是不救？”
　　“我正好为此事而来，公馆周围警卫情况怎么样？”肖玉飞问。
　　来人瞧了瞧四周，察觉无异样后放低声说，“平时有两名武装海军陆战队队员站岗，最近34号也派了5、6名便衣特务在暗中保护。”
　　肖玉飞沉吟了片刻，“我们人手不够，枪弹也不足，按上面的规矩，干外勤的不给配枪，我、加上周区长和行动队四个兄弟，总共只有六把手枪，子弹不到二百发。我需要一把狙击步枪。”
　　“枪没问题，子弹我可以解决一些，人手的问题你得自己想办法。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来人喝下了最后一口威士忌。
　　“给我摸清日本人扶持的34号究竟是干什么的？万有福最近有什么动作？”这是肖玉飞最想搞清楚的。
　　摸清楚情况后，肖玉飞和四名行动队员与从顾老板那借来的二位青帮兄弟在白天的时候，以生意人、侨民等身份，乔装打扮混入日租界，行动定在当天夜里。
　　行动队员李阿三是一名天生出色的狙击手，一把二手的德国造配有瞄准镜的狙击步枪到了他手上，枪管发出湛蓝湛蓝的幽光，握在手里，就好似见到一个老朋友般的熟悉。
　　中村公馆对面一处人家的楼房，三天前被肖玉飞安排的人高价包下，其实这也是来自大阪的皮货商人的住处，只不过他临时回国内去了。
　　二楼窗边，月色如练，李阿三气定神闲地举起了枪，枪口瞄准斜对面中村公馆门口左边一名海军陆战队员的一边太阳穴，轻轻地扣动了扳机，一发子弹呼啸着准确无误钻入鬼子的一侧太阳穴，鬼子眼神茫然，倒地而亡。不等另一名鬼子反应过来，李阿三再次扣动了扳机，一击而中解决了另一名鬼子士兵的性命。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一般的人早就吓得躲得远远，李阿三吹了一声口哨后，从二楼一跃而下。
　　藏在暗处的34号汉奸听见枪响后，纷纷现身，却被肖玉飞他们阻拦，“你们都是中国人，今天我们打的是日本鬼子，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肖玉飞一手提枪霸气地喝令道。
　　其余三名行动队员和两名青帮弟子凶神恶煞地举枪对准34号的五名汉奸，汉奸们见状不妙掉头就跑。
　　中村武藏很少住公馆，基本上天天在狄斯威路719号洋房办公室内的休息间。
　　两条狼狗被李阿三用拌了毒饵的肉包子毒死了，公馆的门锁被拧开，肖玉飞一行人进入屋内，屋内大厅两名妈妈桑，突然之间看见这么多陌生人涌入，顿时吓得大喊大叫起来，两名行动队员即刻冲过去，捂住两人的嘴找来破布塞住捆绑在柱子上。动静惊动了里间的军官遗孀，她走出来一看，见外面站着一帮自己的同胞，不由又惊又喜，“夫人，不要怕！我们是自己人。肖某奉命前来解救夫人，此处不可久留，请夫人跟我们走。”
　　军官的遗孀跟随肖玉飞刚出了大门，就听见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一辆插着日军军旗的卡车从街口疾驰而来，肖玉飞脸色大变，吩咐两名青帮弟子，“你们两个带着夫人从后面的巷子离开，其余兄弟和我一起阻击日本鬼子。”
　　躲在墙角的李阿三举起狙击步枪对准军车驾驶室的驾驶员的眉心，“啪”！精准射杀。车辆随即失控撞在路边的房子围墙外侧熄了火。惊慌失措的身着青褐色制服的十多名海军陆战队士兵从车厢跳出，举枪乱射，一名海军少尉从驾驶室爬出，拔出军刀指挥士兵有序地向肖玉飞他们一边还击一边形成包围，子弹如飞蝗在肖玉飞等人头上、身旁穿梭乱飞，有的打在地上冒起一股股青烟，有的打在墙壁上，墙面如同蜘蛛网般裂开。空气中充满着子弹破空的声音、充满着刺鼻的火药味和鲜血的腥味。
　　肖玉飞躲闪不及，被一颗流弹射中左胳膊，鲜血流了出来，一名行动队员赶紧给他处理包扎，“肖队长，感觉怎么样？”
　　肖玉飞忍着痛，手中的枪弹无虚发连续击毙两个鬼子，“还行，就是不知道这次能否像上次那样全身而退。”
　　狙击手李阿三也没有让肖玉飞失望，鬼子的指挥官海军陆战队少尉也被他单发击中，没有当场毙命，却身负重伤暂时失去指挥能力，手下的士兵也乱成一锅粥。不过，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扭转，躺在地下的少尉把指挥刀授给一名准尉，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野村、野村君，士兵就、就交、交给你、你指挥，一定、一定要、要拿下这、这几个中国人，把、把他、他们交给中、中村少佐。拜托了！”让他继续指挥部队。准尉命人用担架把少尉抬下去送医院救治。
　　鬼子占了人数上、武器上的优势，肖玉飞他们不停地往后撤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本鬼子的增援估计很快就会到达，肖玉飞他们将面临再一次陷入险境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