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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必须冷静

作品名称:熬过寒冬的蝶      作者:沁淼手记      发布时间:2021-03-23 09:52:30      字数:4024

  第二天上午八点,儿子被推出了重症监护室,他的嘴唇干裂。看到我跑到病床前,他的目光已经失去神采,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只隔了一道门,东东别怕。妈妈哪里都不去,会一直陪着东东的。”我努力露出笑容,擦去儿子眼角的泪水。这种陪伴,对儿子很重要。重症监护室里没有他熟悉的人,而那些医疗仪器,更容易让孩子感到恐惧。
  “孩子脑积水太多,引起颅内压增高,必须进行一次内置引流管放置手术。”医生的话让我无比紧张,这台手术无法避免。
  颅内压太高是危及生命的。
  我点了点头。医生肯定还有别的话要说,儿子已经被推进旁边的手术室,医生却还站在我面前。
  “内置引流管有两种,国产的没有阀门,就是一下子把脑积水引流到孩子腹腔,医保可以报销;进口的引流管有阀门控制,医保不报销,而且一根进口引流管,是三万块钱,自费。”
  我再一次面临选择,这个选择,我不觉得为难。
  “医生,用最好的!自费没关系,我选进口的。”我坚定说道。
  医生点了点头,走进了手术室。
  我得筹措医疗费了,指望不上直到现在还没赶到医院的丈夫,我只剩下一个办法:快速转让我经营的装修公司!
  多年的辛苦打拼,不及儿子的万分之一!
  拿起手机,我拨打了秘书的电话:“把公司快速转让掉,价格低无所谓,我的要求是最快拿到转让款!”只有把公司变现,儿子才有医疗费!
  “可是老板,公司现在经营状况很好。”秘书感到无法理解,她的声音里都是质疑。
  “你也是个做妈妈的人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赚钱和孩子的命,你选哪个?”我很坚定,无论我赚多少钱,都比不过儿子的生命重要!
  “老板,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快做好这件事情,转让款会及时打到你的卡上。”秘书不再迟疑,任何妈妈都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迟疑。
  上午九点多,郭斌赶到了医院。
  “我上网查过了,肿瘤太大了,就算切除,孩子的活动能力也不会恢复正常。”
  呵!这就是父亲吗?刚刚开始治疗,他就这么说自己的儿子?
  “郭斌,东东现在正在手术。我也可以告诉你,无论结局多么糟糕,我不想愧对孩子!”哪怕注定我挽回不了孩子的命,至少将来我不后悔!
  郭斌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张银行卡:“三万块的存款都在这里面,家里只有这么多钱。”
  我又一次寒心,一个父亲,不问问儿子在做什么手术,他只出三万医疗费。
  可他是个年薪二十万的公司技术总监!
  我接过银行卡之后,就再不和郭斌说话。
  直到手术结束,儿子被推回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走过来,打破了这种沉默。
  “还好及时送过来了,孩子的颅内压顶破汞柱了。正常人颅内压三十五就有生命危险了,你家孩子颅内压超过四十。”
  我怕到差点儿掉泪,我的儿子是个奇迹!他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了。
  “孩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吧?”我揪紧衣服,心悬在嗓子眼。
  我对这种病没有任何了解,此刻才意识到,孩子面对的危险,我是一无所知的。
  “暂时没有,你得买尿垫送进重症监护室,孩子昨天晚上都是用的别人的,手术费也得尽快去交。”医生叮嘱了一句,离开了走廊。
  “我没钱了,我昨晚忙了一晚,还得去找个快捷酒店睡觉。孩子反正在重症监护室里,有事的话,医生会打电话叫你的,你也去休息一下。”
  郭斌的话让我觉得想笑,附近的快捷酒店二百八十八一天,尿垫四十元一包,有钱住酒店,没钱买尿垫。
  “你平时工作挺忙的,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回去吧。”我宁愿不要这个帮手,也不想再感受到心寒。
  这种时刻,我的意志不能垮!
  郭斌有些犹豫,就这么直接走了,显得他没有人情味,但他又不想留下来。
  “公司的订单重要,我一个人真的可以,有事我也会给你打电话。”我给了郭斌台阶下。
  本来就不抱希望,我何苦留下这样一个父亲?
  自从东东上了幼儿园,郭斌就已经不管这个儿子,他对儿子的爱,就是给他支付上幼儿园的费用而已。
  “那我回去了,公司真的挺忙的,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郭斌还是走了。
  我的脚也站肿了,下楼买了尿垫,支付了手术费,又回车里换了一身长袖长裤的睡衣,换了拖鞋,把尿垫递进重症监护室。我依旧站在门口,那条门缝,依旧是我眼睛不眨,盯着的地方。
  晚上七点钟以后,距离东东手术结束已经八个小时了,他已经可以喝水了,可重症监护室没有让我去买水,想起他干裂的嘴唇,我有一丝怀疑,是不是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孩子,都没有水喝、没有饭吃?
  很快,那些在等待室里的家长给出了答案,他们说这个病房只管救命,根本不会管孩子的吃喝,一瓶营养液维持孩子的生命!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我的儿子嘴唇才会干裂。
  里面的护工出来送检验标本的空档,我瞅准了电子门延时三十秒关闭的时间,快速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东东在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我看到那个医生走进那个病房,确定这个事实。我也快速走进那间病房,一眼就找到了睡在最外面的儿子。
  “喝水。”
  我把手里的半瓶脉动,凑到儿子的唇边,儿子连着喝了几口。
  护士很快把我赶了出来,她说我没穿无菌服,不能擅自进来。
  被赶出来的时候,我笑了。无论如何,我的儿子喝了几口水,不是吗?
  医生也很快出来找我,严厉训斥了我半个小时,他说我的做法很危险,严重影响到了别的孩子的生命,病房正在为我的进入消毒,防止细菌影响到病危的孩子。
  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我认为值得!哪怕被训斥两个小时,只要儿子喝上水了,就值得!
  
  第三天半夜,我快要举行婚礼的娘家妹妹,坐飞机从山东赶来了上海。
  看到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目光死死盯着那道门缝的我,妹妹一下子哭了。
  “姐,我来了!我来了!”妹妹紧紧抱着我,她哭泣地浑身颤抖。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会好的。”七十二个小时没有吃饭、没有睡觉,全靠意志支撑我。我相信,会好的!
  “姐,我的婚礼推迟了,我来和你一起陪床,东东好了,我再回去结婚,你去找个地方睡一觉。爸爸嘱咐了,你的病不能熬夜,你的身体不能垮。”
  我这才知道,我的父亲为了我,做了怎样的安排,妹妹取消了婚礼,来替我分担。
  忍了多天的眼泪,在妹妹面前掉了下来,我不敢出声哭泣,努力克制着自己,我怕儿子听到。
  那天晚上,我出去租了一个合租房,只租了其中一间,有空调、有床,洗手间和厨房是公用的。这足够了,一天一百二十块钱的租金,我也觉得捡到大便宜了。
  东东住院以来,我第一次踏实睡觉,妹妹替我守在了监护室外面。
  感觉自己有了依靠了!
  第二天,我买了早饭去医院吃。
  上午八点,鲍南教授领着十几个医生,进了重症监护室,我焦急地等在外面。
  时间在那个时候变得特别漫长,十几分钟,就像好几年一样。
  鲍南教授出来的时候,我急忙跑到他面前:“郭豫东……他还好吗?”
  这是儿神经外科最权威的医生了。我很怕,医生的经验,会让他们看出来别人看不出来的事情,我怕他给我的儿子宣判……
  “孩子的情况很稳定,我已经让神经外科尽快腾病房,一有床位,就把孩子接到病房,你希望孩子住几人间?”鲍南教授出乎意料得好说话。
  我有些诧异,有名的医生,很少有这么好说话的。
  “住单人间怎么样?可以尽量避免术后感染。”见我不回答,鲍南教授再次征求我的意见。
  我激动地点了点头。这当然是最好的。
  “你是个伟大的妈妈,眼角膜捐献证书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孩子,我亲自管床,放心。”鲍南教授说完走了。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才知道,正是那晚,重症监护室的医生拍了眼角膜捐献证书,发给了鲍南教授,我的儿子才会得到这种求之不得的待遇。
  
  等待搬病房,比我和妹妹预料的时间长,足足等了一个星期。
  我每天会写一封信,让门口的保安送进去给我的儿子,鼓励他勇敢面对,也告诉他,我一直都在门外,他很快就会出来。
  我庆幸,他认识很多汉字,不然我写进去的信,恐怕他会看不懂。
  周六下午,是可以从电视机里看看孩子的时间。
  提前两个小时,家长们就在排队,每个人都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真正到了时间的时候,我才发现排队根本没用,保安是按照床号来叫的,和排队的次序无关。
  轮到我的时候,我看到儿子在午睡,我写给他的信,被他整整齐齐放在头旁边,连个折角都没有。
  他是那么在乎守在门外的妈妈。
  侧身躺着睡觉的儿子,一只小手就放在那些信上。
  “瘦了好多。”我出来后,对妹妹说道。
  镜头仅仅为我停留了半分钟,还有好多家长等着看自己的孩子。
  “没事,姐,等他出来,我天天给他做好吃的,我这次把炖锅都带来了,咱们去了病房就能用。”妹妹安慰着我。
  “你们家的孩子幸运,我的儿子十四岁住进去,三年了,除了手术,就再没出来过,现在都用呼吸机维持生命了。”旁边有个胡子拉碴的大哥,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都会好的。”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第一次感觉,这个地方,是孩子生命的希望,也是父母备受煎熬的地狱。
  
  周二那天,上午我就收到通知,儿子中午转普通病房。
  上午我去合租房麻利地收拾行李,车依旧放在那个小区,医院的停车费太贵了,我只能选择退了房,依旧把车停在这个小区。
  医院的预缴费机制,让我在把行李放进单人间病房的时候,一下子犯了难。
  马上面临开颅手术,护士让我去交二十万费用。
  公司还没有转让出去,娘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无奈之下,我只好求助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要跟你借点钱,孩子脑肿瘤,需要交二十万费用。”我在微信里求助,这是我唯一还有联系的朋友:一个海军。
  “我转账到你微信,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冷静!心态放宽!”他马上回复了我,并且给我转账。
  我说不出来的感激,平时基本没有联系,却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拿出这么多钱帮我,都不问我什么时候还他。
  我把这份感激放在心底,暗暗发誓,公司一转让,我就把这份钱还上!
  
  下午两点钟,儿子被用轮椅推了出来,他的小手里,紧紧攥着我写给他的那些信。
  我走到他面前,想要拿走那些信,儿子却把手攥得更紧。
  “肿瘤压迫视神经,孩子看不清你的脸。”护士解释了一句。
  我努力平复心情,用我认为最轻松的语调对儿子说:“是妈妈,我们住普通病房去了,妈妈可以守在你身边了。”
  儿子一下子哭了:“妈妈,我想你。”
  我摸了摸儿子的小手,心疼无比!
  一个多星期,我的儿子彻底没有了安全感。
  本就有些内向,被隔离在重症监护室,病情还是把七岁的儿子压垮了。
  “妈妈一直都在,不哭了,妈妈牵着你的手,就算看不清妈妈,只要不松开手,你就知道,妈妈在你的身边。”
  心如刀绞一般,我不能掉泪,不能有一丝软弱,我是儿子唯一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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