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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红葡萄酒

作品名称:棕榈树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1-02-12 17:26:28      字数:5651

  在栖月坞一号别墅的二楼,差不多整层都是金万鹏的专属空间。一上楼梯,就是一个私人会客厅。金万鹏需要休息或思考问题,或者需要一个人独处,静静心时,就呆在这。金母来找金万鹏时,一般也在这商议事情。袁芊芊和金阕很少去二楼,没人会打扰金万鹏。
  在会客厅后面,用墙隔断,隔出一个大大的酒窖,里面陈列着一排又一排的恒温恒湿酒柜。酒柜里无一例外地放着一瓶又一瓶国外进口的,可以算做是奢侈品的红葡萄酒,每一瓶都价格不菲。袁芊芊对红葡萄酒并不在行,只是大约知道这些酒都是什么拉菲、拉图、黑皮诺之类的品种,听金万鹏说都是顶级酒庄精心酿造的,每一种数量都很稀少。金万鹏平生最大的癖好就是红葡萄酒,可谓情有独钟。他一生只喝红葡萄酒,别的酒一概碰都不碰,外出应酬时也自带红葡萄酒。这也是从金母那继承下来的。金万鹏很会品酒,他是一流的红葡萄酒品酒家、鉴别家、收藏家。金万鹏酷爱收藏红葡萄酒,遇到好的红葡萄酒,不论多贵的价钱,他都毫不吝啬,一定要买下来。一见到红葡萄酒,金万鹏就跟不要命似的。金万鹏自诩,在瑶台市,没有人能拥有比他更好的红葡萄酒。在地下车库,金万鹏还请人专门修建了个地下酒窖,避光,恒温,恒湿。地下酒窖用来储藏极难得、极稀有的酒中珍品,或是金万鹏一时还舍不得喝掉的红葡萄酒。
  二楼酒窖中间,金万鹏仿制酒吧样式,设了个吧台,摆了一排高脚凳,不远处放了张小圆桌。金万鹏每晚都会在酒吧流连一段时间,大部分时间一人坐在吧台上独饮独酌。有时兴致高时,也会邀请袁芊芊到小圆桌上陪他对饮。
  在二楼最里面最偏僻的角落,有一个中等大小的房间,金万鹏用来做居家办公室。房间四面都是墙,只在最右边开了个小小的窗。窗户前却挂了一面很厚重的落地窗帘,窗帘终日拉着。不但窗户看不见,靠窗的整面墙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空气终日不流通,一开门就有股污浊的气味扑面而来。袁芊芊整理房间时,禁不住纳闷地想:金万鹏那么讲究,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气味。进门一张厚实而又硕大的红木办公桌,桌子后面一张摇椅。厚重的办公桌述说着金万鹏终日默默无闻地勤奋工作着。摇椅后面,是一排统一规格的办公柜。最右边,窗帘前面,放了一个其大无比的保险柜,金万鹏说用来存放公司重要文件。
  整个别墅最神秘最引人遐的地方就是这个家用办公室了。先不说它外面是用沉重结实的铁门锁着,每次关上门都会发出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哐啷”声,似乎里面关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袁芊芊在四楼自己卧室都能听到金万鹏关铁门的“哐啷”声,袁芊芊每次都会平白地吓一跳,就像听到中世纪的阴暗的城堡里的鬼魂故事那样难受。
  办公室的铁门外用一把大铜锁锁着,只有一把钥匙,金万鹏随身携带,从来不肯交给任何人,连袁芊芊也不例外。这间办公室,张嫂是绝对禁止入内的。张嫂做卫生,只能做这铁门以外的卫生。这间办公室里面的清洁整理,只能由袁芊芊亲自去做。而且,只能是金万鹏开了铁门,呆在里面的时候才能做卫生。因为袁芊芊也拿不到钥匙,不能单独打开铁门。好在金万鹏怪癖的地方也不止这一样,袁芊芊也没有多想,没把它放在心上,只是有时想到会觉得有些怪异和纳闷。袁芊芊想,金万鹏把公司的事看得那么慎重仔细,谨慎得都过了头了,大约因为那是他的命根子吧。
  金阕在家时,金万鹏虽然爱红葡萄酒,但还是很节制的。家里只有金阕能管得往金万鹏。金万鹏对红葡萄酒的嗜好,金阕颇有微词,曾在金万鹏面前挥着拳威胁说,“你有红葡萄酒就好了,你不用我这个女儿了!”金万鹏对金阕有所忌惮,也就有所收敛。金阕不喜欢闻到金万鹏身上的酒味。金万鹏一喝完红葡萄酒上到三楼,金阕只要闻到一点点酒味,就用手在鼻子前一直扇着,嫌恶地走开。金万鹏的酒瘾没法断,一到晚上,金万鹏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喝两杯。可金万鹏又不想失去女儿的欢心,女儿那嫌恶的表情,对金万鹏来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最后,金万鹏跟金阕折衷妥协:每晚只喝一杯红葡萄酒,最多不超过两杯。金阕勉强同意了。
  金万鹏很自觉,一个人在酒吧坐着,慢慢喝完一杯红葡萄酒,用水涮口刷牙,嚼完一个清新口味的口香糖,再慢悠悠地上到三楼。金阕走到金万鹏身边,用力吸了吸鼻子,没闻到酒味,可还是不放心,让他张开嘴再检查一遍。金阕用手扇了扇,只有口香糖淡淡的香味,这才善罢甘休地放过金万鹏。金万鹏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和女儿重又跟往常一样友好和平相处。
  金阕在家时,金万鹏一喝完红葡萄酒就上楼来陪女儿,绝不会再进到家用办公室去加班办公。金阕呆在金母那边时,金万鹏一周最多也就一次呆在家用办公室里加班。金阕虽然人不在家,她的魂似乎还在管束着金万鹏。金万鹏只要呆在二楼办公室加班时,袁芊芊从来也不去打搅干扰他。一来怕他分神,二来也知道他不喜欢办公时被人搅扰。
  金万鹏对红葡萄酒的那种钟情挚爱,真的是非笔墨可以形容。每晚晚饭后,金万鹏上到二楼,来到酒柜旁,站定,把酒柜门一扇一扇打开,把一瓶一瓶红葡萄酒逐个拿出来,一手握住瓶底,另一只手上下左右地反复抚摸,闭上眼睛,把鼻子凑到木塞的瓶口,死劲地嗅,再深深吸一口气,似乎酒的精华能被他召唤出来,似乎淡淡的酒味就能沁人心脾。每一瓶酒,他都拿起来,放到鼻子边,闭上眼睛嗅。他能陶醉其中,忘记世间所有的一切忧心与烦恼。在酒柜旁,他能独自消磨掉许多美好的时光。他抚摸酒瓶就像抚摸女人似的,袁芊芊不无嫉妒地想。
  金万鹏给自己倒上半杯酒,拿在手慢慢地晃,慢慢地醒酒。坐在吧台上,闭上眼,慢慢地抿一小口,让酒从舌尖滑到舌根,直到浸满整个舌面所有的味蕾,细细地品酒的润滑醇香。然后再让酒一点一点地滑下喉咙,慢慢进入胃里酥暖的感觉。在这缓慢的品尝过程中,金万鹏恍如进入仙境。金万鹏两只手呈半圆环着,就好似搂着一个心爱的女人一起翩翩起舞。金万鹏的手指在酒杯上下轻轻地捻揉滑动。金万鹏久久地沉浸在这酒的微醺所带来的梦幻般的飘渺浪漫中。见到这一幕,袁芊芊充满醋意地想,金万鹏把对女人的爱全都给了红葡萄酒。
  金阕到英国上剑桥大学后,家里没人可以约束他。金万鹏慢慢地开始放纵自己,在二楼酒吧留连沉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也不再是只喝一杯两杯的品酒了。袁芊芊经常第二天早晨,在二楼吧台上发现一个空酒瓶。后来慢慢增加到两个,三个空酒瓶。最近一段时间,竟然增加到四个,五个空酒瓶。袁芊芊很担忧,旁敲侧击地婉转地劝阻过金万鹏。金万鹏笑了笑,满不在乎地答应不再喝那么多酒了。可到第二天早上,又是留下好几个空酒瓶。
  近来,金万鹏喝完酒,也没有就回到三楼卧室休息。而是一喝完酒,就把自己锁到铁门后的办公室里,加班加到好迟。每晚都是如此。袁芊芊经常一觉醒来,发现二楼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袁芊芊很为金万鹏的健康状况担忧。袁芊芊偶尔有听到金万鹏提起过,下半年康康纸业要开始拓展欧洲市场。袁芊芊想,是不是因为欧洲市场的事太繁忙了,压力又太大,才导致金万鹏每天喝那么多的酒,每晚加班加到那么迟。自己却又没办法帮他分担一点,只能心里干着急。
  这天晚上,袁芊芊洗完澡,换上睡袍,准备去睡了。这时,袁芊芊听到手机在响,自己的手机在睡袍口袋里,听铃声像是金万鹏的。袁芊芊寻声在柜子上找到手机,果然是金万鹏的手机,想去接,对方却已经挂了。袁芊芊看金万鹏的卧室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袁芊芊猜测金万鹏会不会又在二楼办公室加班,他最近天天晚上加班。袁芊芊担心是公司里的人找他,怕有什么急事,又耽误了。对金万鹏来说,公司的事,就是头等大事。袁芊芊拿起金万鹏的手机,急冲冲的到二楼去找他。
  平时,晚上,袁芊芊从来没有进过金万鹏的办公室。这也是事有凑巧,袁芊芊一心就记挂着不要让金万鹏耽误事,其他的无暇多想,很快就来到了二楼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门口。铁门碰巧是虚掩着的,袁芊芊轻轻推开门就进去了。
  放在窗帘前面的地上的那个保险柜的门全开了,金万鹏正半蹲在保险柜前面,背对着袁芊芊,在一大堆的碟片中翻找着他想要的那张碟片。金万鹏平日里办公用的办公桌上,凭空多添了一个投影仪,把碟片上的内容放大投影到对面雪白的一片墙上。袁芊芊看到一对全裸的男女,在床上翻滚着。袁芊芊本能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以前所有的那些疑团,就像白雪见了太阳,全都融化,全都明白了。心里不由得痛苦地叫了一声:啊呀,原来保险柜里存放的公司重要文件,全都是这些下三烂的色情碟片;原来金万鹏天天加班,竟然是看这些三级片;原来这间办公室一层又一层的加密防范,做得鬼鬼祟祟的,不能见人,原来竟藏着这些龌龊肮脏的勾当。
  袁芊芊突然醒悟过来,脑子里一个闪念:啊呀,不好!金万鹏那么个道貌岸然的人,二十年来,在我面前这么藏着掖着,装得跟正人君子一样。被他发现我在这里,他又怎么有脸面见我,他又怎能在我面前高高在上?这么隐私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被我无意中撞到了,他岂能饶我。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袁芊芊心中忙不迭地叫苦,正想趁金万鹏没注意,赶快溜出这是非之地。
  不想,就在这时,金万鹏抬起头来,看到了袁芊芊。金万鹏大吃一惊,在心中骂起娘来:真是活见鬼了!自己从来小心谨慎,向来都是一进来就随手关门的。今天真是撞见鬼了,竟然会忘记关门。而就这么仅有的一次忘记关门,这娘们偏偏就撞进门来。这女人真真是我的孽障啊。
  这些不能见人的东西,竟然叫妻子看见了,以后我的尊严往哪放呢?我还能像以前那样对她任意摆布,说一不二吗?竟然让自己的妻子瞧不起自己,真真丢人,真真是莫大的损失啊。要辩解是不可能的了,事实已经明摆在那边。看色情片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也是迫不得已,有说不出的苦衷啊。再退一步说,天下男人,有几个没看过色情片的。这也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只是我这堂堂总裁的身份,再怎么说,总不大相称。今天怎么竟阴沟里翻船,栽在自己妻子手里,这面子上,怎么过得去。金万鹏心里剧烈地斗争着,想来想去,最后竟有些怨恨袁芊芊了。
  既来之,则安之。这女人终归是我老婆,就是彼此见面时,脸面上不好看些。我也就认了吧。在外人面前,她总归是护着我的吧,她总不至于在外面宣扬我的丑事吧。金万鹏拿定主意,定下神来,镇定地关上保险柜门,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
  袁芊芊见金万鹏看见她了,再逃走反而不好,也就站住了。袁芊芊红着脸,竭力不去看墙上的投影,死命深呼吸了几口,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那样,走上前去,把手机递给金万鹏,“有人打电话找你,我猜是公司的人,怕误了你的事,就下来找你。”
  金万鹏接了手机,随便瞄了瞄,就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不理会了。金万鹏一屁股在办公桌前的摇椅上坐下,左右扭动着椅子,神情安然。袁芊芊转身想离开,被金万鹏叫住,“别急,坐下,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整幢屋子就我们两个人。”
  袁芊芊只得留下,僵硬地背靠着墙站着。
  金万鹏却又当妻子不存在似的,不再搭理她了。金万鹏的眼睛重新又转向投影画面,贪婪,如饥似渴,像吸血鬼嗜血似的。那些画面的刺激就像吸血鬼吸食的鲜血一样,可以填充他,补给他,支撑他,给他养分,让他维持一天旺盛的精力去干工作,让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正常去生活。他每天都需要这些刺激,就像需要鸦片一样,并慢慢上瘾。他需要越来越强烈的刺激,就像鸦片的剂量越来越大一样。这些刺激的强度达到极限时,就失去了刺激的作用。就像弹簧到达极限,失去弹力。这些刺激最终让他萎靡不振,无法自拔。
  金万鹏一抬眼,看到袁芊芊还站在那里。金万鹏像梦游一样,摇摇晃晃走到袁芊芊面前,解开她睡袍上的系着的带子,轻轻揭去了袁芊芊披在身上的睡袍,把它扔在地上,袁芊芊几乎全裸着站在他面前了。袁芊芊全身一个激凌,她以为丈夫会拥抱她,会亲吻她。她头向后仰,闭上了眼睛。可是没有。袁芊芊带着疑问睁开了眼。
  金万鹏又像梦游一样,摇摇晃晃地退到办公桌后面的摇椅上去了。金万鹏迷缝着双眼,把袁芊芊全身上下打量丈量个遍,又迷迷瞪瞪地把眼睛投向投影画面。一直不停地来回扫瞄着。像是在欣赏妻子的裸体,又像是在做一个游戏。
  袁芊芊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本能地用两条胳膊护住自己的胸脯,感到受到莫大的屈辱:自己的丈夫,金万鹏,他,正拿自己的妻子,跟三级片里的女主角相比较呢。袁芊芊感到自己就跟妓女一样下贱,不值钱。打她嫁进金家第一天起,她就一直在忍受屈辱,今天晚上,她所受到的屈辱,达到了巅峰。但凡她有点骨气,她早就从金家逃走了。可她就一直这么委屈求全,含羞忍辱直到今天。袁芊芊想走开,可膝下发软,一步路也移不开。
  金万鹏越来越迷醉,似乎正在靠画面的刺激来唤醒自己身体的本能。一丝欲火从他眼中燃起,然后他整张脸充满了欲望,最后,这火苗窜到他的躯体里,他扭动起来。金万鹏眼中色迷迷的,猛地跳起来,一把扑到袁芊芊面前。紧紧搂住袁芊芊,两手胡乱地在袁芊芊身上抚摸着。
  袁芊芊痛苦极了,泪流出来,一动也不动。金万鹏什么也没注意到,只是疯狂地在袁芊芊身上乱摸乱啃。金万鹏试图进攻。可忙乱了一阵之后,金万鹏颓然地垂下脑袋,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脸像死灰一样刷白,心灰意冷地像死人一样对袁芊芊说,“你走吧。”金万鹏向后退两步,像破布袋放倒似的,直挺挺地倒在摇椅上。
  袁芊芊觉得自己比妓女还不如,捡起扔在地上的睡袍,胡乱披在身上,像逃离火灾现场一样,急急逃走了。袁芊芊又蒙受了一次更大的羞辱,身为女人,却不能成为女人的羞辱。羞辱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她的骨髓里。除了羞辱之外,袁芊芊更害怕见到此时的金万鹏,她无法面对败北的金万鹏。她无法安慰金万鹏,就像金万鹏从来也无法安慰她。两人相对,只能令彼此的耻辱和灾难更深一层。金万鹏就像打了败仗的士兵,而且获胜的可能和希望离他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缈茫。他的耻辱是不能言说的,也无法弥补。他的耻辱就是他的致命伤,是他背负一世的十字架,是他所有畸形和变态心理的根本症结,是他恋物癖的唯一注脚。
  金万鹏因他个人的耻辱,把他的耻辱强加在袁芊芊身上,袁芊芊的耻辱就更深更重一层。因耻辱的不能言说,这耻辱就成为禁忌,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逃避它。两人成了一个屋檐下,戴着面具的陌生人。站在警戒线外,两人相安无事。慢慢地,这禁忌就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无法靠近的不见天日的深井,谁要是一不小心滑落井里,就会有没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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