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凶手的提示

　　那一块平旷空地的一侧，几棵已经没有树叶的老树在冬天凛冽的寒风中瑟瑟颤栗，另外几棵看上去更经世故的树则在垂头丧气地默默感慨着岁月的沧桑。在空地的正中央，一架精致小巧的电子钢琴摆放在那里，钢琴的正前方，一个年轻人坐在一张有着浓厚中国古典气息的木椅上茫然地望着远方的天空。
　　他就如此望着，望了很久。跻进此时正站在他身后几十米远距离的地方注视着他，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跻进，而跻进也并没有上前去打扰他。很久之后，他终于将视线从那遥远的地方移到了身前的那架钢琴上，他将手轻轻地摆到了黑白相间的钢琴键盘上，他轻声地吁了一口气，又迟疑了一会，才用手指轻轻按下了钢琴上的一个琴键。
　　这时，一个音符从琴键里跃出。他又随即连续按下一些琴键，慢慢地，一首动听的曲子在这片原本寂静的空地漫开。跻进在原地站立着，他一声不发，仔细地听着这首曲子。
　　这是一首他之前从未听过的曲子，他仔细听着，忽然之间，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一片幽寂之地，他看见一颗高大的老树，树枝上的黄叶皆随风纷纷飘落，最终，老树叶已落尽，只留下那灰暗的枝干在地面之上。老树看着静靠在脚边的落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跻进又低下头看向地面，他看见一群虫豸在不生寸草的贫瘠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忙碌着。再抬头，见灰暗的天空中几只鸽子匆匆飞过，忽而乌云遮蔽，天色更暗，萧索的地面上感伤之曲缓缓升起。
　　钢琴曲犹奏，而跻进眼前的场景骤换，他忽然看见一片花已凋零尽的花田，残朵铺地，跻进伫立在一旁，听见了微风经过的声音。
　　最后，场景又换至一片空旷的平芜，他看见在之前那个场景见过的老树立在远处，正在静静地，听见风吹动树枝的声音，老树又念想了过往的岁月。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升到夜空，月光撒下，忽然一泓清泉从地里涌出，老树望了望泉水上面的虚影和因风泛起的一波涟漪……
　　此时曲停，跻进被拉回了现实。这首曲子，彷如一个留着悬念的未完故事，让人产生无限遐想。或许，它还可以再弹奏下去，但是在这里暂停，似乎也合理。
　　跻进看着不远处的弹奏者，他没有清楚地看到这位弹奏者的脸，只是看见弹奏者穿着一件笔挺的蓝色西装和一条与之相称的蓝色长裤。跻进看着他，依旧没有上前。
　　他一曲奏罢后，眼睛开始变得灰暗，他先是无力地垂头了一会儿，后又恢复到了茫然地望着天空的姿态。
　　跻进又等了一会儿后，终于向他走近了几步。
　　或许是跻进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跻进侦探，你果然来了吗？”
　　跻进见他仍背着自己，没有转身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便笑着问道：“你是从钢琴上看到我的吗？”
　　“是的，”他回答道，“我的钢琴总是一尘不染。”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吗？”
　　“是的，我想你一定会重新调查这件案子的，所以不难猜到你会来找我。”
　　“请问，怎么称呼你？”
　　“述。”
　　“好的，你是Alexandra的朋友，听说自从你知道他的……坏消息之后，你每日都会到他家附近的这片空地来弹琴。”
　　“是的。”
　　“不好意思，请问，这首曲子是谁创作的？我之前从未听过……
　　“我自己创作的。”
　　“我觉得这首曲子不像是为悼亡而作的……跻进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忆了一下听那首曲子的感受，忽然，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到在听曲子时看到的那几个场景自己似乎熟悉，但他又确信自己以前从未看过这样的场景。
　　“确实，”述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道，“我没有特意为了悼亡而创作曲子，只是因为这一首曲子听上去有些哀伤，所以弹奏了。”
　　“你每次都弹奏同一首曲子吗？”
　　“不，只在这里弹奏了这一次。”他冷冷地回答道，“就这么一次……我在刚才即兴创作了这首曲子。”
　　跻进听了，不禁有些惊讶，他从未想道一个人即兴创作的曲子也能弹奏地如此优美流畅。
　　“关于那个案子……
　　“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他说道。
　　跻进听了，便不再往下说。
　　“抱歉，”他忽然说道，“我不想在这里谈这个问题，或许附近那条街的咖啡馆更适合谈论。”
　　“好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咖啡馆，但跻进还是答应了。
　　“那么很抱歉，你先去咖啡馆等我，我要将琴用车先送回我家，我马上就会去咖啡馆找你的。”
　　“好的。”跻进点了点头说道。
　　“谢谢，那么请你先去咖啡馆吧。”说着，述便忙活起来了。
　　跻进只好先去了咖啡馆，在咖啡馆找了个安静的座位后，他便要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了起来。没过多久，述便到了咖啡馆，在跻进前面的位置坐下后，述便要了一杯廉价的咖啡喝了起来。
　　咖啡馆人不多，所以显得很安静。整个咖啡馆装修得古朴简单，在咖啡馆的中间，挂着一个小小的老式电视机，它此时正开着，述便抬起头看了看电视。
　　“每天世界上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小小的城市，小小的人，小小的矛盾，细想之，多么无味。”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用嘲讽地语气说道。
　　“是啊。”跻进也附和着说道。
　　电视上开始报道一位坏官的恶劣行为，述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那位官员的名字，看完之后，他忽然又忆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一名小学生，那时他在家里悠闲地和几位朋友看电视。电视上，那位行为恶劣的官员正在发表任职演说，他记得那位官员的演说充满激情，台下的听众无不为之感染。在演说里，他提出了许多利民政策，便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做一个造福百姓的好官。
　　听了这些，述看见台下那些的听众纷纷赠以热烈之掌声。述看见，电视上一群大人喜笑颜开，仿佛那个官员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旁边的朋友纷纷说，那位官员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好官。
　　述见之，笑了笑，说道：“从一个人的每一个细微之动作，可揣此人。观之言行举止，然后知之自信无；听之演说，可知故造声势；见之与上级对谈之态，而知之必为滑吏；在对比昔此人所作文，定然将为欺上瞒下之官。彼所言之事，不可信也，依我之见，总谓己为清官之此人而素未行清官之事而只是演说糊弄精彩，日后定会贪赃枉法。十年后可明此事。”
　　听了述的话，众皆大笑。
　　“你竟敢在台下说这样一个好官，真是不可理喻。”
　　“我们国家的官员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呢？”
　　“哼，你总是自以为是，现在就知道说人是非。”
　　如此的嘲笑，述总会听见，他没有说任何解释的话，只是笑了笑。
　　现如今，电视上，那位官员已经被调查出很多恶劣行为，述看见，那些在电视上谩骂那位官员的人，正好和十年前的为他鼓掌叫好的人一样多……想道这里，述又忍不住笑了。
　　他又向窗外看去，忽然，他看见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子从咖啡馆旁边经过。他记得，以前这个男子很富有，在许多年前，男子要和自己一位朋友投资一个项目，而述劝了他。述向他阐明了这个投资的不合理性并告诉他那个朋友从言行中就可以看出来有多么虚伪。述表示，若他执意投资，定然会被骗得很惨。
　　可男子是绝对不会相信一个那么小的男孩的话的，他投资了，然后如述所说的那样被骗了。现在他衣衫褴褛经过咖啡馆，述什么也说不出来。
　　跻进注意到述似乎已经分神很久，但是跻进却没有打扰他，跻进看着他，想像以往一样，用观察法观察出一些东西。可让他失望的是，他观察了许久，除了了解到述去了空地弹琴以及搬琴这些已知的事情以外，他没有再通过观察知道其他什么事情。他注意到，述的一身衣服很整齐干净，而且连袖口，领子，口袋等地方的痕迹也似乎经过刻意处理一般，处理得非常干净。
　　跻进感到很奇怪，他不明白这样刻意的处理是为什么。
　　“抱歉，跻进侦探，刚才分神了很久，抱歉，那么，请你说吧，你想要了解什么？”述忽然开口说道。
　　“啊，抱歉，”跻进仿佛猛然醒悟般说道，“是的，你对越直市发生的连环血案了解多少？”
　　“不多，据我所知，凶手杀人的对象除了都是同一个学校的之外，没有其他明显的共同点。”
　　“嗯，是的。”跻进说道，“你对一开始警察说你的朋友是凶手是怎么看的？”
　　“我根本不相信，同时我也对警方的行为感到生气和伤心。我看过那所谓的证据，仿照之作，一看便知。人的字体，会随感情之起伏而变，那个字体，虽显悲伤之情，但可以看出是扫描的。我相信，跻进侦探一定会发现这点，所以我可以料到你一定会来找我并且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哦？”跻进略显吃惊地问道，“这么说，你那时就知道了所谓证据是伪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