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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别墅魅影

作品名称:黑蟒的侄女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1-01-16 10:50:51      字数:9380

  “你应该管教你妹妹,她太嚣张了。”一个大块头陌生的漂亮女人坐在刘一天床前,哭哭啼啼向他告妹妹刘一婵的状。
  “你为什么让我管教妹妹?她和你有关系吗?”刘一天问陌生女子,“古人云,女子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出嫁从夫。即便我妹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爸爸健在,她丈夫张山也欢蹦乱跳的,你应该找他们告状呀,且轮不到我管呢!”
  “你在我眼前,我就得向你告……”那女人的“状”字还没讲出来,刘一天就被一阵哭叫声惊醒了,哪儿有陌生女人?原来南柯一梦。可是哭叫声是真的,好像睡在东屋的影星苗苗。怎么,张山和苗苗吵架了?白天这对野鸳鸯多么恩爱呀,就像被502胶水紧紧粘在一起似的,掰都掰不开。作为大舅哥,他都脸红不好意思看他们。心说张山你这个道德败坏的家伙,在观众面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在我妹妹面前装出一副窝窝囊囊受气包的样子,怎么在我面前就这么放肆呢?你也太不把我这个大舅哥在放眼里了!我用手机把你们两个拍下来交给我妹妹,让我妹妹和你这个坏男人离婚!
  当然刘一天只是想想,他不可能这么做。真的这么做,妹妹的家庭就分崩离析了。张山这个大众情人好找,想嫁给他的女人排大队。妹妹就惨了,四十多岁的女人已经人老珠黄了,谁还愿意娶?再说,妹夫张山对他也够意思,他给印厂找的活哪年都挣好几十万,他何必放着河水不洗船呢?又再说了,妹妹也刘一婵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妈曾私下里和他讲过,说妹妹和她那个初恋情人陈振森一直挺暧昧的,让他劝妹妹刹车吧,别把家弄散了。他遵照妈妈的话很正式地和妹妹谈了一次,把妈妈的担忧告诉了妹妹,劝妹妹悬崖勒马,不要把家庭拆散。妹妹刘一婵却不以为然,说就许他张山在外边花天酒地玩女人,我就不许找个异性知己吗?再说要不是你和妈妈干涉,我和陈振森本来就应该成眷属。哥哥你放心,我和张山的婚姻比铁打的还牢固,我们谁也不敢张嘴提离婚——一线拴俩蚂蚱,跑不了他,也跑不了我。可是当刘一天问妹妹一线拴俩蚂蚱是什么意思,刘一婵又闭口不言语了,刘一天怀疑两人可能互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攥着。后来他把妹妹的话和自己的怀疑讲给母亲听,母亲说什么互有把柄呀,不过是男女关系那点儿事。半斤八两,没一个省油的灯。算了,从今后咱们谁也不管他们两口子的事了……
  “救命……”张山声嘶力竭的喊声让刘一天无法再躺着了,爬起来披上外套赶紧跑进东屋。
  “为什么不开灯?”刘一天质问,就着月光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啪”地一声,屋子顿时亮如白昼。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紧紧抱成一团缩在炕旮旯里,一副惊恐的样子,张山的脸上还淌着血。刘一天先把炕上团成一团的被子给二人遮上。
  “怎么回事?有人进来要杀你们吗?”
  “做梦,完全是做梦。大哥白天做的菜太好吃了,酒也太好喝了,苗苗她吃多喝多了,就把我当成了强奸犯……”稍顷,张山结结巴巴说,两只瞪圆的大眼中惊恐依旧。
  “你们这对活宝呀,白天没疯够,夜里接着疯!为了今天的晚饭,我老命都豁出去了!”刘一天说,就想起自己白天为准备这顿丰盛的晚饭所付出的辛劳。
  三人到乡间别墅的时候,太阳也就刚过午。灿烂秋阳下,枣树上的大红枣儿,就像垂挂满树的小红灯笼,衬托着绿翡翠一样的树叶,煞是好看。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看?”影星苗苗一进院子就疯狂起来,嘴里吟着被她篡改的杜甫的诗句,又搂又抱大枣树。还嫌不过瘾,索性扒掉鞋袜甩下外套,像只猴子一样爬上枣树。
  “苗苗,小心别被树上的洋拉子拉着!下来吧,院子里有打枣的竹竿,我们还是用竹竿吧!”
  “我不怕洋拉子。”苗苗从绿叶红枣中探出俊俏的小脸蛋儿,“我老家在关中农村,家家的院子里都有枣树柿子树,一到秋天,满院子的金黄火红,我和姐姐们在树上摘果子藏猫猫儿,可惬意了。可惜我现在成天价为上镜为当名演员奔忙,早没有了初心。张山,你也上来吧,我们在树上藏猫猫好吗?”
  “好吧,我舍命陪君子。”张山说,立刻脱鞋扒袜。
  刘一天觉得自己在这对野鸳鸯面前很多余,就说你们俩摘枣儿,我到村里转转,顺便采购些食材,晚上我给你们做饭。
  “大哥你太英明了!”一听照耀着俩人的灯泡要走,坐在树杈上的苗苗高兴得手舞足蹈,树杈被震得直颤悠,要不是她趴下身子赶紧抱住树杈,肯定得掉下来。
  “大哥,你也和我们一块摘枣吧!不愿意爬树就用竹竿。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忙于赚钱,难得这么一天清闲呀!晚上嘛,咱回城里吃饭。”倒是张山比苗苗事故一些,挽留大舅哥一块儿摘枣子,虽然心里也愿意这只灯泡赶快走,别老在跟前照耀。
  “不嘛,大哥采购食材去嘛!不但要在这里吃晚饭,我还要在乡间别墅住几宿呢!”
  “行,我们就在这里住几宿。反正工厂放假了,我也算在这里度假吧!”怕张山拒绝苗苗,刘一天替张山先答应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
  刘一天走出别墅,看见一个拄着拐棍的骨瘦如柴的老人蹒跚着向他走过来。刘一天觉得老头儿脸熟,特别那一脸耷拉下来的横肉,特像住在张山家西院的郑老爷。可是听二舅说郑老爷不是上吊死了吗?怎么还会碰上呢?莫非大白天遇上鬼了?
  郑老爷家是屠户,每年中秋节前和阴历年前,郑家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院子里人声猪声鼎沸,他和张山就爬上他家的西厢房屋脊上看热闹。
  八月十五看热闹时候,两人口袋里都装着炒豆,是爷爷带着他和张山从地里拣的新黄豆。豆子熟了容易炸角,特别在晴天大太阳底下割豆子,几乎一半的角都炸了,金黄的豆粒在地上撒了一层。那时还是集体制,生产队大手笔,地里有多少豆粒也不会组织社员们拣的。于是家家的老人孩子便到地里捡豆子。刘一天的奶奶在家照看妹妹连做饭,姥爷就带着他去地里拣豆。张山的妈妈要到生产队里干活,他爸架拐没法下地,就让爷爷带着张山和他一起拣豆。几天下来,爷儿仨拣了多半洋面口袋黄豆,姥爷说张山家日子不好过,分了他多一半。然后饭桌上就有了芥菜叶(城里人叫雪里红)炒豆嘴儿,泡了好几天的黄豆粒又大又圆,嚼在嘴里香着呢!他和张山的口袋里也装上了炒黄豆。
  “大哥,你尝尝我家的炒黄豆吧,五香味。我妈炒的时候放了盐和五香粉呢!”因为仰仗刘一天的保护,大一岁的张山总管刘一天叫哥,处处拍刘一天的马屁。说完这话,张山就从兜里抓出一把黄豆小心翼翼放进刘一天手里。
  “真好吃。”刘一天说我爷爷炒豆时要放盐,我奶奶不让放,说小孩子家家吃盐多了变圆屁股(蝙蝠)。
  “真的吗?要不下回炒豆我也不让我妈放盐了。”
  “快看,郑老爷的刀要捅进躺在石板上那头猪的脖子里了!捅了捅了!妈呀,流了半盆子的血,猪还蹬脚呢,猪得多疼啊!”
  “当猪还不如当圆屁股呢,一长肥了就被人杀了。”
  “我姥姥说,有因果报应的。郑老爷杀了一辈子猪,到阎王殿里被他杀死的猪都围着一他口一口地咬,郑老爷疼得和被他杀死的猪一样叫唤。”
  “我妈和你奶奶说的相反。我妈说郑老爷那一脸大横肉就是有福气的人,人见了人怕,猪见了猪怕。到阎王殿里还敢咬郑老爷,早被郑老爷那一脸横肉吓得哆嗦了。方圆几里第的人谁不巴结郑老爷?请郑老爷宰猪,猪主人不光给钱,还把猪头下水都给郑老爷,我妈说宰一回猪,老郑家猪肉都吃腻了。”
  “可不嘛,哪回宰完猪郑老爷都给咱两家送熟猪头肉。郑老爷多好呀,我可不愿意他到阎王殿被猪咬。”
  “我也不愿意。”
  一晃好几十年过去了,北屋村比以前富裕多了,家家门前都停着汽车,有不少人家还盖了小洋楼。可是长着一脸横肉的屠夫郑老爷呢,却因为八个儿女都不赡养,上吊自杀了。
  这事是好几年前舅舅来他家时说的。那时舅舅还没搬到县城里,就住在老八家的隔壁。舅舅说早晨在公共汽车站等车时,正好郑老爷的小儿子老八开车经过,因为舅舅曾做过他的老师,老八停车下来和舅舅打招呼,听舅舅说去妹妹家串亲戚,就非让舅舅上车。说他爸爸死了,他开车进城买花圈和其他丧葬用品;还说这几年哥几个都发了,打算把老爹的丧事办得红红火火的,在村里人面前也有面子。
  舅舅问郑老爷得什么病死的?老八愤愤说这老东西不是得病死的,是上吊死的。您说这不是给我们弟兄们脸上抹黑吗?这不是故意儿和我们过不去吗?好像我们虐待他似的!我们四弟兄对他多孝顺呀,四家轮班给他送饭,哪家不是拣最好的给他吃?到最后来个上吊!你想死怎么都死得了,干嘛非得上吊呢?我恨死这老东西了!还给他办丧事呢,真想把老东西尸体扔外头喂野狗算了!老八说得义愤填膺,握方向盘的手都有点儿颤。舅舅怕老八开车出事,连忙安慰他,说你也别多心,估摸是老奶奶一个人在阴间太孤单了,逼着老爷赶快去,老爷没法子就只好上吊呗!
  老八说李老师您分析得也对,要不我们四个儿子对他这么好,老家伙为什么还上吊呢?舅舅说老八嘴上说得这么光鲜,可是北屋村的人谁不知道郑老爷的四儿四女没一个孝顺的?郑老奶奶活着的时候,半身不随的郑老爷还有个伴儿,郑老奶奶还能给郑老爷做顿热饭吃。郑老奶奶死了,没人做饭了,郑老爷的四个儿子就轮流给郑老爷送饭,一家十天。四个儿子送的都是自家吃剩的饭不说,还常常忘了送。
  有一回轮着老三送,那些天正赶上老三娶儿媳妇,就把给郑老爷送饭的事给忘了。到了第三天,郑老爷实在恶得受不了,就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去了三儿子家,还没到三儿子家门口就支撑不住倒地上了。吃完喜宴出来的亲朋们看见了,大伙儿七手八脚刚把郑老爷扶进院子里,被出来送客的三儿媳妇撞上了。三儿媳妇立刻对公公破口大骂,说老屠夫是搅和他家喜事来了,早晚不得好死……吓得众亲朋赶紧撂下郑老爷逃之夭夭。舅舅对郑老爷上吊死了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早已变鬼的郑老爷怎么就敢大摇大摆地在村里逛呢?
  刘一天吓得脸都白了。掉头想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郑老爷伸出那只没拄拐棍的枯瘦的左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你是老刘家的大孙子刘一天吧?好多年没见着了,老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您……您是……”刘一天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是张家西院宰猪的郑老爷呀!你和张山小时候,过八月十五和阴历年时都坐他家西厢房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我宰猪。老爷我那时可真喜欢你们小哥俩呀!我养了八个孩子,没一个像你们哥俩这么有出息。你爹你妈还硬朗吧?你们刚搬那会儿,你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经常夸你妈孝顺了,舍得给你爷爷奶奶吃舍得给花。”
  “您真的是郑老爷呀?”话说到此,刘一天不能再把郑老爷当鬼了。听说人死以后都要过奈何桥喝迷魂汤,对前生的事早忘得一干二净。郑老爷连他和张山小时候看杀猪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肯定没死,没准儿去年车上老八是瞎扯呢!“可是去年听我二舅说,您不是已经死了吗?是您的小儿子老八和我舅舅讲的。他总不能随便开玩笑说自个儿老家儿死了吧?”他要把这个疑问闹清楚。
  “哈哈,怪不得你刚才看见我吓得脸都白了,敢情把我当鬼了。”郑老爷大笑,“你舅舅说得没错,头几年我是上吊死过,可是阎王爷不收我,进火葬场时又把我退回来了。新上任的大学生村官知道了这事,把我的八个畜生儿女叫到一块儿,说他们涉嫌虐待遗弃老人罪,问他们愿意私了还是公了?私了的话,在他的住持下制定出赡养计划,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以后好好赡养老人;公了的话,他出面做我的代理人,把他们告到法院,该定罪的定罪,该判刑入狱的入狱,但是还得赡养。这几个畜生都有钱呀,当即就同意每人每月出一千块钱给我雇保姆,每月轮流看我一回。”
  “原来如此呀!”刘一天说,“老爷,今儿个我和张山过来打枣,晚上您就到我们那院儿吃吧!我和张山陪您喝酒,反正今儿晚上我们住下不走了,再多陪陪您聊天。小时候您多疼我们俩呀!”
  “嗯,你们是应该住几宿。张山家院里好几年没人来住都撂荒了,我夜里常听见那院子有鬼的动静。”
  “您听见有鬼的动静?”刘一天感到好笑,自己刚刚把郑老爷从鬼的队伍里择出来,老爷自己还非得往鬼堆里钻。“那鬼是男鬼女鬼呀?要是好看的女鬼您给我介绍当媳妇吧!”他调侃郑老爷。
  “女鬼。老爷我虽没看见,可是听见过那鬼哭,是女的哭声。我琢磨没准儿是张山妈的鬼魂回来了,那女人自打张山爸爸一死,扔下张山就走了。一晃好几十年过去了,张山妈怕是也死了,落叶归根,他妈的鬼魂儿就回来呗!鬼魂儿想着自己年轻貌美,守着又老又瘸的张山爸爸过一辈子,太冤枉了,就哭呗!”说完这番话,郑老爷累得气喘吁吁。但是似乎意犹未尽,还想往下说,“张……张……”
  “行了,我知道了。听您的话我们住十天半个月的,一定抓住女鬼。”刘一天说完这话赶紧逃之夭夭。郑老爷可能平时叨不着人说话,今天好容易逮住一个人,他要痛诉衷肠。刘一天哪儿有工夫跟他磨牙?他还惦着在村里到处转转呢!
  刘一天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村中转悠,看哪儿都是陌生的。高中的课本里李清照那首《武陵春•春晚》里有一句话他至今记得很清楚: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李清照的词里好歹景物还是旧的熟悉的,而他在自己魂牵梦萦的家乡,不光人陌生,连景物都是陌生的。一条条笔直的柏油大路或小路取代了原来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的路。路旁的房子五颜六色,排列非常齐整,煞是好看。刘一天走到东头又往南拐,看见有个大广场,很多人都在这里唱歌跳舞,广场东边还有座三层小楼,小楼上五个大字赫然眼前:物美大卖场。刘一天拿出手机看一下时间,四点半。正好,从这里采购完食材回到乡间别墅就收拾晚饭。只是很后悔没开车来,买好多东西拎着走回去,够累的。要是像城市一样有出租车打就好了,不过这肯定是幻想。一个小小的农村怎么会有出租车呢?
  “同志您打车吗?”一个四十多岁高大胖的男人跑过来,指指广场东边停放着的一辆现代轿车问。
  “嘿,我真是太有福气了,想不到在村里还有出租车打。”刘一天说,“你要愿意就等我一会儿,我买完东西打你的车。”见司机点头,刘一天小跑着进了超市。再出来的时候,双手嘀里嘟噜提了好几个大塑料袋。出租司机从车旁小跑着迎过来,接过刘一天手里的大包小袋,说我把东西装上车就开过来,您就在这儿等着别动,我把车开过来您快点儿上去,这地方不许停车。
  片刻,车子开过来,刘一天按司机吩咐迅速上车,轿车缓缓驶出广场。司机问刘一天去哪儿,往东还是往西?刘一天说到西街宰猪的郑老爷家就行了。他没说乡间别墅,怕司机不知道。郑老爷家是北屋村老住户,过去又是远近闻名的屠夫,比乡间别墅更有名。
  “您是郑老爷家的亲戚吗?”司机扭过头,表情很诧异。
  “不,去郑老爷东院那家。”刘一天故意把“东”说成第二声,这是北屋村人特有的发音。
  “听口音,您也是北屋人吧?”司机打一下方向盘拐向路口北边,到前边的路口往西拐,就是乡间别墅所在那条街。
  刘一天点头:“北屋是我老家,待到十九岁参军才离开。我家原来的房子在郑老爷东面,和老郑家中间隔着一家。”
  “你是老刘家的大孙子刘一天吧?”
  “对呀!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呢?”
  “我是郑老爷的小儿子老八呀!小时候咱们还同过班呢!”
  “老八呀!你胖成这样了,我一点儿都不敢认了。”
  “你比小时候瘦了。记得你那时候又高又壮,咱班男生里数你个儿最大,数张山个儿最小。我们都好欺负张山,就你护着他,谁欺负张山你就揍谁。我还挨过你揍呢!有一回,把我鼻子都打流血了。我妈带我要找你家告状,被我爸拦住了。我爸说老八欺负张山,人家一天才打他。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汉呀!人家一天是多仁义的孩子呀!”
  “郑老爷说的对呀!小时候张山多可怜呀,长得瘦小,爸爸又是拄拐的瘸子,班里连女生都敢欺负他。我这个当班长的要是不使劲儿管着你们大家,张山早被欺负死了。还有今天风风光光分做电视台主持人?”刘一天哈哈大笑,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
  从小学到高中,他都是班长,学习好长得个儿大又帅,老师宠他,班里的同学也都听他的。就老八,仗着自己膀大腰圆,老是招猫递狗,常常欺负弱小的同学,最爱欺负张山。张山长得虽然瘦小,可是学习在班里顶尖。老师一批评学习差的老八就爱拿张山做比,说你纯粹跟你爸爸宰的那些猪似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瞧人家张山,个子比你矮一头,可是学习比你高十头。老八因为学习太差了,二年级念了三年,磕磕绊绊混到初中毕业就回家跟郑老爷学杀猪了。
  不过他干这行还是挺聪明的,简直可以说如鱼得水。把郑老爷的杀猪手艺做得精益求精,还把这门技艺发扬光大,不但能杀猪,还能劁猪。去年来他家的二舅讲,这几年养宠物的人多了,郑老八还学会了给猫狗做绝育,自家还开了宠物医院,生意特别兴隆,是全村最富裕的,光轿车就好几辆。
  “老八呀,我听我二舅讲,你们家是咱村子里最富裕的,为什么还开出租呀?像这大国庆节假期的,不带着孩子老婆出去游山逛水,也得在家小酒闷着,山珍海味吃着呀?”
  “我倒想出去游山逛水,没人带我玩儿呀!俩儿子带着老婆一家去日本玩,一家去菲律宾。我们老两口想跟他们一起去,猜他们说啥?人家说宠物医院停业损失太大,要我们老两口在医院顶班。”老八说我一气之下把宠物医院关门停业。管他呢,损失大不大关我屁事?我累死累活挣座金山,到老了也别指望着他们孝顺,俩白眼狼!都说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这也是报应,谁让我对我父母不孝顺来着?想开了,我他妈一咬牙,晌午带着老伴儿下馆子,要了二斤香河肉饼两碗小米粥,吃饱喝足老伴儿跳舞,我就等在旁边,顺便揽了你这趟活。
  “依我看老八你还是心有不甘想不开,真想开了你就应该搂着老伴儿一起疯跳才是,干嘛还拉客挣这俩小钱呀!”
  郑老八不好意思笑了:“我的老班长呀,还是你了解我。我是恨财不发呀!一天没有进项我就不踏实,晌午吃饭花了五十多块,我就想拉两三趟活起码把饭钱挣回来,如果再剩点儿最好。再说,咱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在北屋村咱们算有钱的,跟人家外边一比,球!狗屁都算不上。今年清明我们哥几个到北屋陵园给我妈扫墓,看见丁瑞豹与一个年轻姑娘和小伙子在那儿说话。等姑娘小伙子走了,我问丁瑞豹那俩人是谁?你猜怎么着,丁瑞豹说那年轻姑娘是他大妈,小伙子是他大妈的儿子。丁瑞豹还说他大妈特有钱,有好几个公司,今天开的那辆车叫凯迪拉克,一千多万买的呢!还说他大妈手里挎的那个白包,叫路什么尾灯(路易威登),值十几万呢!”
  “你说的丁瑞豹是谁呀?我怎么没一点儿印象呢?”
  “比咱大八九岁,尖嘴猴腮两片大扇风耳,一副穷相。”
  “噢,我想起来了。他是我妈的学生,小时候我妈在我面前经常提丁瑞豹,说他家非常困难,可是他学习非常好,我妈还让我向丁瑞豹学习呢!”
  老八大笑:“他学习非常好?你问问你舅舅的闺女长虹就明白了。”
  两人说着笑着,眨眼间车子到了乡间别墅。
  打开后盖,刘一天伸手要去拿东西,却被老八拦住:“老班长,几十年都没见着了,让我再拍一次老班长的马屁,我把东西给老班长拿进去吧?”
  “免拍。”刘一天说,把几只袋子一下子抓在手,“赶快陪老伴儿吧,我也不让进去坐了。天不早了,你这么长时间没路面,老伴儿别让男舞伴拐跑了。拜拜!”刘一天不容老把八说什么,进院了。他其实很想留老八多待会儿,但是有那对野鸳鸯在,他不能留。毕竟张山是著名节目主持人,又是自己的妹夫,他得在村民面前维持他的形象。
  接下来的就是刘一天亲自操刀,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餐桌上,起初张山不肯喝酒,说市里的警察各个路设卡逮醉驾,逮着了罚钱又扣分,严重的还得关几天。他一个公众人物被曝光醉驾,以后还怎么主持节目?可是架不住苗苗的不依不饶,大哥不是说了咱今晚就住下吗?你放开喝吧,醉眠乡间别墅很有诗意嘛!
  刘一天压根就不想走,即使这对野鸳鸯走他也不走——郑老爷的话让他对这座好几年没来的乡间别墅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一定要住下来听听女鬼夜里的哭声。当然,他也希望张山和苗苗与他一起留下。聊斋里有个吸血女鬼专门勾引男人,把男人勾引上手了,再从男人的脚心部位吸血,被吸干血的男人就死了。他万一也遇上这么个女鬼呢,张山俩人留下多少能给他壮一点儿胆。因此,刘一天不光自己疯狂地喝,也帮助苗苗劝张山喝酒,只要张山喝一罐啤酒,他今儿晚就得住下。
  成功,张山终于喝下一杯啤酒。
  见自己的愿望成真,终于可以和风流倜傥的张山留宿乡间别墅,苗苗疯狂了。索性甩掉本来就够紧身的薄呢外套,露出箍在身上的薄薄雪白的半透明内衣,内衣的领口开得很低,乳沟和半截雪白丰满的波峰露了出来。“张山,大哥,喝!我们一醉方休!”苗苗给自己和两个男人满上一杯,三人碰了一下,一口气喝下。已经喝了三杯啤酒的苗苗,妩媚俊俏的小脸儿艳若桃花,再加上那对硕大乳房的诱惑,张山实在把握不住了,一把将苗苗抱到自己怀里,
  “乖,坐我怀里吃吧!”张山完全无视炕桌的对面还有一个男人。
  这对野鸳鸯疯狂的举动把个刘一天弄得耳红面热,心也狂跳不已。他也是男人,而且是个四十多岁身体强壮正当年的男人。刘一天担心把握不住自己做下什么出格的事,说自己吃饱喝足了先回西屋歇息,就掀门帘走了。然后就是那个可怜俊俏充满哀怨的女人坐在床前向她哭泣,然后就是张山的救命声……
  “好啦好啦,继续睡吧!我白天为给你们准备饭这把老骨头累得够呛,还想再继续睡会会儿呢!”刘一天说,就要去关灯。
  “别……别关灯,大哥别……别关灯。”苗苗拦住他,“不是我……我喝多了,是一个女人要……要掐死我。”白亮的日光灯下,苗苗的小脸儿惨白,一双惊恐的眼睛快瞪裂了。
  “行了行了,依我看你们俩都喝多了。快睡吧,离天亮还有好几个钟头呢!”刘一天就要回自己的西屋,他还打算回去继续做自己的梦,那充满哀怨的大块头女人到底要向她说什么呢?
  “这屋子里有女鬼,不能住了。”不顾刘一天还在眼前,苗苗掀开被子迅速穿好衣裳,又拽张山,“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女鬼把你吃掉吗?”
  “大哥,要不我们就走吧!”张山也迅速穿好衣裳,不知道他是拗不过苗苗,还是自己也想走。
  “离天亮还好几个钟头呢!”刘一天指指北墙上挂着的大电子表。
  “不嘛,就走就走。”影星苗苗拽着张山的手臂摇晃。
  “要走你们走吧!我到天亮再走。”刘一天实在看不惯这个女人的风骚样子,掀门帘走了。
  钻进被窝里,他还特意双手合十祷告几声,请求那个女人再来梦中。可是直到他被一缕阳光照醒,也没等来那女人。穿好衣裳赶紧来到院里,发现张山的红色宝马车不见了。这两个野鸳鸯,果然夜里就走了。自己睡得可真沉,发动机那么大的响声都没听见。也难怪再没看见那大块头女人,肯定人家来了,捅不醒自己,又走了呗!
  刘一天慢条斯理洗漱完毕,又把昨晚上的剩饭剩菜放在煤气灶上热热,吃喝完毕,又把屋子打扫干净,把昨天打枣弄的一地落叶扫进塑料袋放进车后备箱里。再来乡间别墅打枣起码得明年秋天了,他是个好干净的人,可不愿意明年来的时候满地枯干的落叶。都收拾好了,就要去开门。还没走到门前,虚掩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拄着拐杖的郑老爷脚步蹒跚地走进来。
  “一天呀,你夜里睡觉怎么不关门呀?”郑老爷问。一双老眼这看看那儿看看,脸凑刘一天跟前,“昨儿夜里我听见有女人哭叫,该不是那女鬼又来了吧?”和话一块儿出来的是满嘴的臭牙花子味。
  “郑老爷,您怎么满脑子的迷信呀,哪儿来的女人的哭叫呀!那是电视的声音。”刘一天说,赶紧发动起车,怕和他再说下去,这老爷子该问阎王爷来没来了。再说,他早晨剩饭剩菜吃多了,一闻见郑老爷嘴里发出的那股臭牙花子味就想吐。
  刘一天把车开出院子停好,下车先把小碎步费劲往外挪的郑老爷扶出院子,锁上门上的暗锁,说声“郑老爷回头见您您”,汽车绝尘而去。
  从北屋村到他家五十多里路,路上车又不多,按说一踩油门就到了。可是他开得很慢,心里还在想着梦中那哭哭啼啼的大块头女人。影星苗苗说女鬼掐她,当然也是做梦。只是苗苗梦中的女鬼和他梦中女鬼是不是同一个女鬼?为什么郑老爷一口咬定乡间别墅有鬼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非他们不在的时候有陌生女人住过这里?天生不信邪的刘一天决定抽出时间再来一趟别墅,最好带一个工人来,万一遇上什么事也好有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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