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族】七姑之放生
作品名称:七姑 作者:舒贤 发布时间:2009-04-11 13:47:17 字数:13178
直奔了医生的办公室里去。谁知小医生不在,你说这当医生的不老实在办公室里待着瞎跑什么呀跑。
病房里小陈儿正坐在床角儿给海子做腿部按摩。抬头冲我笑,朗朗地叫白姐来了。我嗯了一声,随手把包儿搁海子床头的小柜子上。
儿子还是昨天的模样。今天光顾着去听传奇把给海子剪头发的事儿给忘一干二净。我呵呵笑着向海子道歉,答应他明天肯定拿剪刀来帮他修头发。至于能修成什么样儿我就不敢保证了,弄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吧,不好看也得暂时先将就着。谁让这个坏小子不赶快醒过来呢。
“你说那小医生,不好好搁办公室里待着瞎蹿什么呀蹿?真是。”边发着牢骚我边搬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下。
小陈儿乐了:“白姐,人又不是门诊上的医生,哪儿能老在办公室里坐着呀。”
“是哈。”我忍不住也笑了一回:“烦得我,把气撒他身上去了。活该他倒霉。”
小陈儿跟着我一起乐,说幸亏没被我遇上,否则,还不定怎么呢。瞧这话儿说的?就跟我是大老虎似的。假装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是很想把这房间里的气氛搞得活泼一点儿,因为觉得这肯定是对海子的恢复有好处,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情绪来。
索然寡味。
捧过海子的手我趴在床沿儿上。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七姑家的那一场遭遇。如果当是听一个故事,我还是很有兴趣的,个人也比较喜欢小青。那个白娘子被后人演绎的比菩萨还菩萨,菩萨心肠得太完美了。但小青,却一直是我喜欢的。爱也好,恨也罢,留下或者离开,取舍之间从来都是清清爽爽干净利落。
心里虽是那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把前前后后又回味了一遍。
假如真有那么个故事的话?七姑会是谁?是法海这一世来大圆满的修行还是许仙的化身?小青和白蛇又是怎么回事?菩萨不是应允她们在紫竹林里修行了么?听那话音儿,海子似乎还有些牵扯,那海子在那故事里又会被设计成什么角色?难道是白素贞和许仙那一世留下的儿子?又或者,海子才是许仙?该不会海子是法海吧?因为那一世破坏别人家庭后来终于良心发现赎罪来了?
怎么都是一个乱。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荒唐。许是我痴痴地趴在床沿儿上瞅着海子出神儿的表情有些恐怖,小陈儿去换了一张比较轻松快活的CD,声音似乎也调大了些。
这样的日子真是让人烦躁。明明耗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可真要干点儿其它的吧,又觉得对不住躺在这里的海子。我正站窗前烦乱着希望能再看见叶欢,谁知叶欢没瞧见却把刘美青电话给叨咕来了。
马上到十五了,又叫我一起去寺院上香,说给海子放生祈福。
“怎么放?”关于这个放生,刘美青跟我说过好多次我一直也没心思去,今天正赶上我心无寄托想找地方散心又觉得愧疚,此刻听来真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提议了。
“你去买些鱼啊鸟的什么都行。十五拿寺院去。到那儿自有人给你弄你就不用操心了。”
“买什么样的呀?不然你帮我买吧我给你钱。”最怕这些事儿了,让人头疼。
“你这人。”刘美青有点儿哭笑不得:“我这行好还给自己惹出麻烦来了,真是。”
想想她那小表情小模样儿,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想来真是可怜,我都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别得意哈,我可没答应。”这厮残忍地打断了我小小的欢乐:“十五早上咱一块儿去买,我知道哪儿有,你来接我。”
挂上电话我开始憧憬十五的放生仪式。又突然很为自己对海子的感情担忧:为什么我不能把心思全部放在这里呢?我不怀疑自己对海子的感情,可为什么它就不耽误我动别的心思呢?如果是海子的生身母亲,肯定不会像我这样还能有心情想其它的事儿吧?
尽管这世间亲生父母舍弃孩子的事情也屡见不鲜,我还是为自己的心烦气躁自责了一番。一边儿还自我安慰地说我明天不是去偷懒,是去给儿子放生,为儿子添寿消灾祈福去了。
十五那天,天刚朦朦亮我就接刘美青去河边儿了。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人,远远看去长长的河岸上这边儿一簇,那边儿一堆,还真挺热闹。
刘美青很是熟门熟路的样子,拖着我这个摊子瞅瞅那个眼目前儿逛逛,都是活蹦乱跳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活物。有泥鳅、草鱼、鲤鱼和黑鱼,还有老鳖呢,个头不小。有个摊子前围着好些人,隔着人墙我们听着说什么这鱼还真是不怎么多见了。刘美青拉着我塞进人群挤了进去。嗬,水箱子里的那鲤鱼尾巴上好一片红,红得很明显,看样子得有50公分那么长。在水里吐着泡泡不停摇摆着尾巴,似乎也在为自己叵测的命运担忧着。
那渔人要价160,不等我们还价就说少一分也不卖。刘美青说今天十五,来买鱼的很多都是去寺院里放生用所以价格可能会比平时要高一点儿。不等我问她接着解释明白了,之所以价格高,是因为人们不大愿意在放生这件事情上讨价还价。我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犯起了笑嘀咕。我们俩都看上那条尾巴上有点儿红的鲤鱼了,于是又从这渔人手中买了些泥鳅连带着那条鱼一共算了200块钱。
刘美青今天要带我去的寺院在一个村子附近,叫龙泉寺。挨着条刚修好的国道。那么宽阔的路面车子跑起来也心情舒畅。我觉得我们去得挺早了,到那儿之后才发现已经停了不少车。刘美青说大门儿旁边有个狭窄蜿蜒的小道可以把车子直接开到里面,可怕我技术不过关让我把车子直接停了门口多走两步。
我是马路杀手骨灰级,她不是连我这骨灰级杀手都比不上吗?好歹我还能把车子驾过来不是?坐着我的车还奚落我,没见过这么险恶的女人。我恶心了她一句,然后我们俩欢快地提着在塑料袋儿里活蹦乱跳的鱼儿们朝寺院走去。
这小鱼儿们,好像知道被我们买来后不是被炖着吃掉一样显得异常活泼,在塑料袋里扑扑楞楞地直想往外跳。我突然想到了七姑,如果七姑在的话,肯定能知道这群快活的鱼儿们在说些什么吧。
进寺院的门儿其实也很有讲究的,不能跟进自己院子大门儿似的大摇大摆,得走两边儿。先冲里面拜一下,靠左边儿走先迈左脚,靠右边儿走就先抬右腿。我跟刘美青后面抬起右腿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儿。里边也像是个房间的模样,迎面中间一堵很高的墙,左右两个门洞,四周墙面上都是众天神护法的画像,色彩艳丽栩栩如生。看了一圈儿我们从左边儿的门洞走进去,迎着初升的太阳眼前豁然开朗,外面又是另外一片天地了。
很大的一处园子。走下台阶,十米开外是石雕的龙神,石头用的是本地的大青石,龙头被磨得发亮,一看就是常年抚摸的结果。龙尾有一处泉眼,聚成一汪小小的池水,有附近的居民在水中洗衣,还有个淘气的孩子正骑在龙神的背上吃着手指四处观望。
再往前就是个铁栏杆样的大门,三两位老人在入口处守着。有皈依证的就不收门票。不知刘美青低头鬼鬼祟祟地跟门口的大爷说了些什么我竟然没用买票也进去了。进门儿的时候那老头多看了我几眼,眼神儿怪怪的。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咧开嘴儿冲人撕开一屡僵笑。不笑还好,那老头儿见我冲他笑就跟见鬼似的马上把头转向别处,再不看我。
我捣了刘美青一胳膊肘子:“跟他们说我什么了都,没票也让我进来。”
刘美青哈哈笑着不说话。我拎着鱼去踢她。她笑着跑,竟敢跟那老头儿说我被邪魔上身了,说跟方丈说好了今天来除妖放生的。唉,那厮为了替我省下几个钢镚儿就让我化身成魔。魔就魔了吧:“咒我吧你就。我真被邪魔上身,肯定第一个去祸害你。”说完我心头一凛。胡说八道的,可别真给自己招来是非,已经够心烦的了。
进得门去,是一条河。矮矮的桥墩托起窄窄的水泥桥面供行人通过。河水却不似一墙之隔的泉水那么清澈,这河里的水污浊不堪,不知道是哪里流过来的被严重污染的水。颜色混浊暗黄,发出难闻的气味,好像是造纸厂也不知还是印刷厂里的味儿。桥下水面上泛起的泡沫灰黄黯淡近在咫尺肮脏龌龊得让人反胃。
我屏住呼吸快步往前走急于摆脱这让人窒息的感觉。刘美青说这河绕寺院一周最后在东边儿汇入村子里那条河。我说怎么这么个味儿啊。她说这样才好,河水变清的时候这寺院里的香火也就断了。
这是什么调调?干净了反倒不好?难道说越脏才越有灵气?
河面很宽,走到中间那气味儿几乎就闻不到了,我扭头回去再看看桥墩下那堆污浊的秽物,感觉很是怪异。虽心中纳闷,却也知道刘美青肯定也都道听途说来的便不再追问。
靠近对岸的水中浮着一尊龙女雕像,据说是东海里的四公主,所以雕像是面朝东方的。脚踩浪花,眉目含笑,在深碧色的水中衣袂飘飞。这儿还有个典故呢,怕我说出来又有人会埋怨我老是跑题。可没法子,知道到了就忍不住想说。呵呵。
这四公主据说就是《宝莲灯》里沉香的四姨母。很久以前这雕像本是面朝北方冲着大殿和桥上来往行人的,可一到晚上就听到有女子啜泣的声音,附近的村民都听到过可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好事之徒传言闹鬼惹得人心惶惶。外出游历讲经的老法师回来后看出了端倪,带领寺院僧众为龙女解决了思乡之忧苦。从此,四公主便是如今喜气朝南的姿势在这处安心待了下来,村民也再没有听到女子的啜泣之音。
闲话不提。走上青石台阶,钻过青松古道,追寻厚重的梵音我们来到一处空场。南面就是正殿了。我的心虔诚起来,不知是对佛菩萨地敬重还是因为对佛陀和那些神秘力量的无知。
一共29级台阶。从第一级开始,每隔一级的台阶上都雕着一朵莲花。脚踩着莲花,一步一步我走上山门。弥勒佛祖笑脸相应。结礼一拜,侧身穿过门廊。左右各立着两位高大威严的天神。走过一段小路,又踩着莲花踱上十二级台阶,对面就是大雄宝殿了。大殿前这一片宽阔干净的空场中间鼎立着一个高大的铜炉,一群老人们正围着铜炉转圈。只见他们一个挨着一个面对着铜炉双手在炉身上摸来摸去,嘴中还念念有词,摸摸炉身再去拍打拍打自己的身体。有人拍头,有人拍肩还有人拍腰膝各处。刘美青说那是在祈求菩萨保佑身体健康祛病除灾。
这场地高出下面许多,四周是白色大理石的栏杆。东侧角落里放着好多大小不一的塑料和不锈钢盆儿,里面欢快地游着鱼儿们。找了个不是太拥挤的,我们斜着袋子把自家买来的鱼倒进去。被释放到一处更宽广的天地,可怜的鱼儿们在水里闹得更欢了。
西边儿坐着三五个年轻的小和尚,面前摆着几张木桌,上面一溜儿摊开长短不同粗细颜色不等的供香和一些包装精致的素饼。我们去请了红色的高香到大殿前的香炉里。刘美青硬拖着我去磕头,我甩开她的胳膊只是去功德香里添些香火钱。
我站在角落里看刘美青神色恭敬地跪拜再跪拜,闭着眼睛嘴唇微动不知道又再向佛祖祈求什么。不等她磕完头就听殿外传来一阵高似一阵地诵唱声。寻声走出门去,西面走廊旁边的松树下面聚集了一堆人,不是很整齐的排成一个队列,又像念又像是唱的,因为拖着长腔一时也听不明白他们在唱些什么我却忍不住往近了走过去。
西边儿下去台阶是观音阁,阁前的大香炉里香火及其旺盛,竟是比大雄宝殿那儿更盛一筹。看来观世音菩萨还是比佛祖更平易近人跟老百姓的实惠更接近一些,过来这边儿祈福的人比较多。
说冤家路窄肯定是不合适,可那真的又能叫做是缘分吗?张姨赫然站在那一堆人的后面,起劲儿大声地唱着,看见我笑了一下又朝走廊下面努了努嘴。我一侧头,正迎上七姑转过来的目光,她老人家正坐在走廊边儿的石台上抽烟。我冲自己苦笑一下走了过去。
“白薇也来了?”喷出一口烟,七姑眯着眼睛招呼我一声。
“嗯。朋友叫我来放生,说给海子添寿祈福。”
再找不到话说,沉默并尴尬着,幸好刘美青呲着个牙跑了过来。我正等着她叫我走呢谁知她只冲我们点了个头儿竟也跑到后面跟着一起哼哼唧唧地唱将起来。
我的牙齿磨得吱吱响立马变得非常痒痒,是那种很想咬人一口地痒。满脑子里也不知乱些个啥,总之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连凝神静心的梵音也无法安抚我的焦躁。七姑把烟头儿扔在地上伸脚搓灭了,转过身儿来让我说说那天在她家佛堂里都听到了些什么。
我颠三倒四地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境。边说边去瞧七姑地反应,结果很让我大失所望。她只是皱着眉头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远处面无表情。讲到讲不下去,说到无话可说。我也盯住一个方向发呆。
刘美青他们那一伙儿也散了,三五成群地四下里聚成一堆。张姨似乎是他们那一堆的中心,红光满面慷慨激昂地不知在发布什么言论。刘美青时不时往我们这边儿瞟一眼,眼神儿,复杂。不知为什么总是不肯过来。我迎着她的眼神儿又是暗示又打手势那厮也还是不过来,就跟我拿着把刀等她一来就要砍她似的。
“你没让家里人看看你头顶的痣是什么颜色?”阿弥陀佛,总算是开腔了。这要命的难捱的沉默啊。
我摇摇头说没有。心想,早把那事儿给忘了。关键是当时压根儿就没把那太当回事儿。
“那你回头找人看看七姑说得对还是不对。”她依然看着远处,眼睛仍旧眨也不眨的跟我说话:“红色,半透明。微微鼓起来,晶莹透亮,血色差不多的那种红。”
我点了点头。
“七姑。”舔了舔嘴唇儿,虽然不是很能确定自己的想法,还是问了出来:“七姑,真能有那样的事儿吗?那是个传说啊,谁都知道是假的,怎么可能啊。”
七姑呵呵笑起来,抬高了声音说谁见过菩萨?谁见过佛祖?谁见过耶稣?这寺院里香客居士那么多,谁见过?
七姑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有几个好事的往这边儿探头露脑冲我们指指点点。我头一次觉得跟七姑在公共场合坐在一起特别扭,谁知道别人会怎么看我呀。不认识的人还好说,可千万别碰见熟人才是啊。
“敢说的有几个?真能见着的又有几个?”七姑脸上现出不屑的表情:“还不是毕恭毕敬虔诚膜拜?”
我表情僵硬地笑了一下。是呵,七姑她们那一套是迷信,祭祖上坟是迷信,信佛也是迷信,天主基督还是迷信。都是迷信为什么全世界那么多人都深陷其中呢?没见过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三千多年前,佛陀说水中有八万四千虫,没人相信。这个清水里怎么会有虫呢?后来发明了显微镜,突破了空间的狭隘,大家相信了,相信原来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我轻声嘀咕了一句:显微镜也看不到鬼神啊。只是我声音再小也被七姑听到。她斜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儿里有些冷,也有些赞赏:“那是人类还没有能力突破那个空间。因为人类被烦恼习气障住了,蒙蔽了本真。”
尽管我一时,也许一世都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我还是使劲儿咽了口吐沫封严了自己的嘴巴。
死拉硬拽地我把刘美青拖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放生。这厮竟然跟我说还早着呢,得等师傅和居士们做完早课才开始放生。听着大殿里悠扬的诵经声,我真是后悔死了今天来寺院里搞这些名堂。我还没敢发泄什么不满呢,就听七姑蔑视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哼”。力气之大,丹田里底气之足竟然让我的手背都感觉到一丝气流略过。
“自己有法力不知道用,偏来搞这些个看着神奇实则没用的东西。”
刘美青似乎有点儿怕七姑。隔着我坐了还不行,好像还想跑得更远些,眼神儿怯怯地躲躲闪闪。趔开架势一副想走又不大敢离开的小媳妇儿样让我哭笑不得。七姑刚才那话应该是冲我来的,如果她的说法能成立,我应该算是有点儿小道行的。可问题是我怎么就没一丁点儿感觉呢?
“你为什么不想磕头?”冷不丁七姑又冒出一句。
“我?”我还真没想过:“我不知道啊。就是心里不怎么想。”确实也是这样,心里就是不想。
“那你看别人了没有?你看看哪个进来不磕头?”七姑拿眼扫一遍院子里挤挨挨的香客:“不管男女老少,也不管你官高位显,哪个进来不是毕恭毕敬?谁说把香一插香火钱一放转身就走的?哪个不磕头?这寺院里那么多和尚谁说不磕头了?”
看七姑那么激动,我琢磨着是不是我犯了什么错儿或是冲了她的忌讳?可也不应该啊!她自己以前还跟我说鞠躬就行的,难道在寺院和家里是不一样的?可是,不管在哪儿,菩萨还不都是一样的菩萨,佛祖还不都是那个佛祖吗?难道说……
“感觉?什么是感觉?”七姑眼睛一瞪打断了我的思路。“那就是感觉!还真得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在你面前蹦出个人儿来?”说着她自己好像又觉得可笑:“问题是现在真就有个人儿站你面前你能知道?围着你走三圈儿你也不知道不是?”说着又摇头叹息起来:“痴人啊!看不到就说没有。你自己都不信,就莫怪菩萨佛祖的不灵验喽。”
呵,说着说着又拐菩萨这儿了。不过也是,那么多撅着屁股烧香磕头的男人女人们,又有几个心里相信佛菩萨真正存在呢?
师傅们做完早课都十一点了,听说准备一下马上就开始。刘美青说整个仪式做下来得一个多小时。嚯,一个多小时!
早上跟刘美青在河边儿买鱼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对这个仪式不感兴趣了,卖鱼的都知道初一十五早上的活鱼可以多卖些价钱,不知道是人们巴巴地去施舍善心还是渔民们优哉悠哉地等着这些善良的傻子们去送钱呢?如此行为,岂不是刺激了他们更加疯狂地捕捞?如此说来,到底是行善还是造孽呢?
我理解的放生,应该是随意而不强求的。为了放生而放生反倒刺激了捕捞行为,这样的放生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游戏罢了。尽管我不高尚,可这种行为,我还是不屑同流的,只此一次罢了,定再不会有其它。所以刘美青叫我一起观礼放生仪式的时候我很果断地拒绝了,不在乎她用什么样奇怪的眼神儿看我。我不要这样刻意而为的所谓善举。
张姨一边儿往外掏烟一边儿也在旁边儿坐下来。要递给我一支我连忙摆手说不要,七姑接过一根儿俩人儿又点上吞云吐雾起来。有张姨在的地方从来不用担心会寂寞,她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不,不用别人儿问,她自己就随着外面的音乐介绍起放生仪式来。
什么时候请菩萨,什么时候诵经,什么时候皈依什么时候放生她都知道得明白清楚。也因为她的聒噪我才知道原来这放生的仪规如此得讲究。不过,任他们如何讲究,我还是认定了自己的道理,再给那些鱼儿们怎么皈依,再怎么念佛再诵多少遍经文也改不了刻意而为地造作。不只造作,还直接鼓励刺激了渔民更加疯狂的捕捞行为。也许我没有机会遇见需要帮助的低级生物伸出援手去行善,总还可以做到不为虎作伥吧。为虎作伥说得严重了,应该是不助长某种行为比较妥帖。
七姑很是赞赏我没同刘美青一同出去放生尽管我的不去不见得是与她一样的道理。七姑不只对放生,似乎对一切不合她意的东西都是非常不屑,当然,我感觉她也不过只是在表面在言词上如此罢了。她对于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友好。
而我自以为还有点儿小思想,也许到不了思想那个高度只是些许的清高罢了。总以为,刻意即强求,强求便是欲望,欲念起时心已生执,定难以纯粹。带着一颗不纯粹的心,又还去说什么善行呢?
门外热闹非凡,门里边儿也没闲着,听着张姨的解说我们跟外面一同结束了放生仪式。一直纳闷她们为什么也没走,原来仪式结束后可以在寺院里吃些斋饭的。
门外呼啦啦涌进一群人,乌压压一片黑。居士们走在前头,都穿着海青,离远了辨不清谁的是黑色哪个是深咖色。后面跟着香客,最后压轴的是寺里的师傅们。刘美青就混杂在其中,一手拎着个盆儿一手扬起来冲我打招呼嘴里还不闲着边走还边跟旁边儿一个高个子男人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人们三三两两结五成群儿的打我们身边儿走过。我们坐的走廊旁边儿不远有个亭子,再往前是个小门儿,过了那门儿就是后院,斋堂就设在那里。刘美青跟那高个子男人一同走过来,那男人叫声七姑来了,又跟张姨打个招呼便拿眼来看我。我没看她我迎着刘美青的目光去了,这并没有妨碍我眼角的余光探查到他对我地注目。刘美青跟我商量一起吃过斋饭再走,尽管心里不怎么愿意,为了不至于因自己扫了大家的兴我于是做出很赞同的表情跟大家一起往后院儿里走去。
我们跟在七姑后面走,那高个子男人走在刘美青旁边,时不时还拿眼睛来瞄我一下。这让我有点儿郁闷,我虽不至于见不得人,可也绝对没有让一个陌生男人一见钟情的能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回瞄了他一眼,似是没以为我会那么直接大胆地跟他对视,一时有些惊诧。他还没来得及收回错愕的表情我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逍遥优雅地迈着小碎步款款前行。
其实我的心里很是得意的,那样小小的得意,无谓却很能让人心生快乐。
后院好宽阔啊。南边儿还有一个大门儿,院子里也停着好些车。北面一排干净整齐的平房,西北角儿是厨房,不断从里面抬出大盆大盆冒着热气的饭菜。房门前的空地上排着一大片桌子,已经有人端着碗碟啃着馒头在吃饭了。大家热闹繁杂又井然有序的忙碌着。
刘美青找地儿把盆儿放下然后拉着我进了其中一间房子,这是间很小的屋子,正面墙上贴着灶王爷的五彩画像,画像前摆着张小桌子,桌上是水果香烛。桌脚边儿上一个功德箱,箱子里是些一块五块的零钱。原来这里是居士和香客们的斋饭钱,刘美青往里边放了两张十元的纸币说是我们五个人中午的饭钱然后又牵着我到外面找地方洗手。
洗完手七姑他们已经坐了,各人面前也都备好了吃食,我又跟刘美青屁股后头去拿吃的。竟然很是丰盛呢,有白菜炖豆腐有酸辣土豆丝,竟然还有干煸芸豆,一看那红灿灿的油辣椒我就很有食欲。刘美青说这里不限食量,也没有人管你是否搁下饭钱,敞开肚子尽管放开了吃。但是有一样哟,那就是不许剩饭。你拿多少就得吃多少,碗儿里不许有剩下的。
我嗯嗯地应着,心想你哟什么哟,多大年纪了还跟这儿装嫩。不就是吃多少拿多少吗,我一向不是浪费的人尽管我从不把浪费就是犯罪这样的佛门道理挂在嘴边。端着个小盘子夹了两份儿菜和一个小馒头心想着这里到真是不错的,只可惜现在要饭都成一门儿职业了,否则俺肯定也来这边支起个棚子舍粥施粮做个大善人。
我们五个人儿独占了一张小桌子,显然刘美青是刻意坐离七姑远一些的,于是我跟那个高个儿男挨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坐下的时候那个男人好像往旁边儿闪了一下。我冲自己摇了摇头挑挑眉毛,都是些奇怪的人呐,然后低头谁也不理专心吃我的油辣椒和土豆丝。其实我是想尝一下白菜炖豆腐,可又怕那汤汤水水的浸坏了我的辣椒。
七姑吃得很快,张姨和那个高个儿男吃得特多,而我和刘美青却有点儿慢。场面变成了七姑抽着烟看,我和刘美青细嚼慢咽,张姨和高个男结伴去添饭。
看样儿像是吃好了,张姨从口袋里摸出个灰不啦叽的小手绢儿擦擦嘴也给自己点上烟,还给高个儿男也递了一根儿,红光满面又顺带关照了我一下:“白薇,你儿子的病好些了?”
“嗯,还在恢复。”
她似乎像在等我多说一些,无奈我说完这句就没再出声儿。沉默良久,她吐出一口烟长长地哦了一声。高个儿男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爬着虱子坐凳子上也不安稳,就跟屁股上扎着根儿铁钉似的。好像他实在忍不住了,跟刘美青递一个眼色又冲着七姑说:“走吧?七姑。”
七姑猛吸了一口在地上踩灭了烟头儿,说,走。然后两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等刘美青把盘子碗摞成一摞放进旁边不远的大盆里,我们紧跑两步追上了他们仨。
七姑她们坐高个儿男的车走,刘美青跟我乐得轻松自在。
刚坐进车里刘美青就叫爹喊娘地拍着胸口说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我边倒车边说是啊,跟躲瘟疫一样躲着七姑,不是欠人家钱了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看着她害怕。”
害怕?这可真是个颇具戏剧性的情节:“你怕她什么?”
“就是不知道怕什么才可怕啊!”看那厮一脸紧张相,搞得我也有点儿紧张:“别整天神神道道的,我都快觉得自己不是正常人了。以前怎么不见你说怕,不是还说七姑比张姨高的吗。”
“现在也是比张姨高,一直都觉得她比张姨高。因为高,才更可怕。”
“哈哈。你不是说自己也不是简单的人吗,如何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我忍不住小小揶揄了她一下。谁知道人在真正陷入某种情绪的时候是反应相当迟钝的,根本听不出来你调侃的味道。
“得了吧。实话跟你说,所有的高明都是相对于那些不高明来讲的。真正遇到高手碰见比你更强的人,所谓的高明也不过是一层儿一捅就破的窗户纸。”说完又略有所思地接上一句:“也许,人根本连那层窗户纸都不用捅破,只一眼就看透了你。”
“神吧你就。”车子已经安全上路我这会儿才腾出精神来去看她一眼,忽然想起高个儿男的事儿来。
“那男的谁呀?感觉怪怪的。”
“他呀。我跟你说过吧?长着一只阴阳眼的那个。”
“嗯。说过。”
“怎么怪了?我没在意,光想着怎么离七姑远点儿了。”
“说不好,觉得他偷看我。还躲着我,就跟我有传染病似的。”说完我们俩都笑了,还异口同声地说不会是跟刘美青躲七姑一样吧。
“那我回头得好好问问他,咱白薇可是有夫之妇啊,别看长得年轻还整天出来冒充没结婚的小丫头,其实……”话没说完被我打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冒充没结婚的小丫头了?”
一路嬉笑着回市区,送刘美青回去的时候我顺便到书吧看一眼。小妹远远看着我车就早早迎了出来,车未停稳这小丫头就急忙忙来替我开车门儿,大呼小叫地:“姐,好长时间没见你,你都瘦了。你还好吗?别太累了。海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瘦了才好,省得花钱减肥了。”我由了她抱着我胳膊把我往屋里扯懒得管刘美青在一边儿嫉妒地啧啧摇头还做出一副恶心要吐的模样。
“那么多问题,我先说哪一个?真是,又不是不通电话,整得跟几百年没见似的。”
“要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计算的话,那还不得几百年不见了啊。”刘美青这么说纯粹出于嫉妒心理,所以俺们只撇撇嘴也不睬她。
“店里还好吧,我坐一下就得走。一早儿跟你刘姐去寺院这才刚回来还得赶快去医院。”玩笑够了,这正事儿,该怎么还得怎么啊。
“姐放心好了,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是一些老客人常会问起你,说很久没见你了。我就照你交代的说你旅游去了。”
我刮了一下小妹的鼻子:“数你最机灵。”
“可是姐,干嘛那么说啊,海子出车祸又不是什么怕人的事儿。”
“不想别人问三问四的那么麻烦。这样多清净。”怎么说,这丫头还是年轻啊。是没什么怕人的,可人心难测,谁又知道别人背地里会议论些什么。总归是自己的家事,又何必拿出去做他人饭后的谈资呢。
稍坐片刻,闲话些琐碎我便起身说走。刘美青也跟我一起走了,去自己的铺子里开门儿营业。小妹仍旧抱着我的胳膊依依不舍,临了还不忘叮嘱我多注意身体别累坏了自己。
老公也在医院,见我进去满眼柔情感激狠狠地看着我。那眼神儿恨不能把我看进他心里去:“回来了?”
“嗯。”小陈儿不在,我走过去拥抱他一下。我知道他心里对我地感激,起大早跑去买东买西忙到此刻才回来去给他的儿子祈福。唉,可他如何知道我心里的挣扎和烦乱呢。我做这些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无能为力?
“海子能有你这样的妈,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老公用力抱了我一下,紧紧地让人喘不多气来。
上辈子?
我忍不住又想起七姑的话。于是拉了老公在沙发上坐下,一脸严肃紧张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由何处说起。我看着他,想哭又想笑,几次直起身张开嘴又泄了气坐回去。老公被我搞得也紧张起来,脸儿也绷紧紧地,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
“怎么了薇薇?手怎么这么凉?”边说着边用他温暖的大手捂住我不知因为冷还是紧张而冰凉的小手:“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烦躁地把手抽出来我靠在沙发上仰脸朝天:“这太不可思议了。”
“到底怎么了?”老公被我吞吞吐吐又焦躁的样子感染,也坐立不安起来。直接从沙发上起来站到我面前俯下身看着我。对着这双满含关怀和急切的眼睛,竟然无可救药地想这张脸不会也是那个传说里的某一个谁吧?可那会是谁呢?又还能是谁呢?这样地感觉真是让人想要发疯啊!明明是不相信的,可偏偏又总是忍不住想起。
我猛地揽着他脖子抱住他,紧紧贴上他的脸。被我突如其来地发疯弄了个措手不及,老公一边儿说怎么了这是,一边儿用手撑住沙发扶手承载着我的重量。我什么也不说,只用力紧紧地勾着他脖子。无奈又可怜的男人弯下膝盖抵在沙发上用另外那只手轻轻安抚我的后背,只会不停地问我怎么了,怎么了薇薇。
他的领子上是干净的太阳的味道。他脸上的皮肤有些粗了。他的胡子还是有点儿小小地扎人。他的心砰砰砰跳得有些快。我松开他让自己重新瘫回沙发里,不管他的眼睛里是多少不解和疑问,我缓慢而又杂乱无章地跟他说起了我从七姑那里经历来的故事。
越说,他眼中戏谑的成分越多。如果不是因为顾及我满面凄容怕我踢他估计他肯定早就捧腹大笑了。终于等我左一言右一语地说完法海再入轮回小青和白蛇不知所踪他才展开笑脸:“完了?”
“嗯。目前就只这些了。”
“以前觉得七姑有点儿本事,上回你的事儿也的确说明问题。这是咱自己经历过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老公边说着边点了根儿烟,走到窗前把窗户开了一点儿小缝儿:“那种事儿吧,也的确不能完全说是迷信。可七姑要是把咱跟那些神鬼攀上什么关系就太扯淡了。编故事也得编得让人信啊,这样就显得不大高明。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根本不可能。”
“我本来也是那么以为的。但我当时真的有奇怪的感觉啊。跟亲见了似的。现在回忆,一些情景还似历历在目。”说着我走到老公身后揽着他的腰把脸贴上他的后背。
“你不是被人催眠了吧?”他吐出一口烟拍拍我的手:“或者被人下了蛊什么的?呵呵。”说着他转过身儿来冲我笑。
他说得轻松笑得嘲弄,我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催眠?下蛊?我的确是在那里喝完好多水才跟进佛堂的呀!可我喝的分明是她们从水壶里倒出来的清水啊。难道是佛堂里燃的香有问题?或者是水杯里早就做了手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怎么了你?我随便说说笑话你怎么给吓成这样?”不知我脸色得青成什么样儿了把老公骇得又来哄我:“哪儿有那么邪乎,我看你是玄幻小说看多了。”
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本正经收起刚才调侃的腔调:“刚我来的时候听到小陈儿在接电话,好像家里什么人出什么事儿了,没听得太清楚。回头你问问看什么事儿咱能帮上不,看他很犯愁。这孩子人不错,又把海子照顾得好。”
我说行。不等我再跟他讨论关于催眠和下蛊的问题这厮接了个电话就抱歉地出门儿了,尽管临走时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和响亮的吻还是难逃被我在屁股上踢一脚的厄运。不幸的是被刚巧推门儿进来的小陈儿撞了个正着。尴尬着,他和老公都闹了个红脸。老公回头瞪我一眼,只有羞没有怒。然后在我哈哈大笑声中离开了。
小陈儿也笑,却隐隐藏着些忧伤和落寞。被我连番轰炸他才肯说,他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妹妹考上大学了凑不上学费,大哥条件好些可嫂子当家是绝对不肯帮衬一点的。他自己这几年挣的钱也都贴补家里了身边也没什么存粮。
原来是这样,我跟他说不用担心了,钱的事我们来解决,就当是他预支的工资好了,以后从薪水里慢慢儿扣。小陈儿满脸惊喜地说真的吗白姐?眼睛闪闪发亮,激动得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又觉得不妥,赶紧松开了站远一点儿,搓着手只是傻笑。
“当然是真的。”看他兴奋成那样我心里是又高兴又凄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总还算不得是天大的困难,哪怕没有我们的帮助也会有其它的解决方法。可是这钱啊!又能帮的上我们自己什么忙呢?
“我老公刚才跟我说让我问你的,他听到你讲电话了。看,我们也没什么亲人,你又待海子这么好。花一样的钱别人也不见得能对海子这样上心,说到底,还是你人好。”我这也是实话,不想让人觉得欠了我们多大的人情。
“我照顾海子那是应该的,做人得凭良心。可是你们……”
不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好了。不用说了,快给你爸妈说一声别让他们着急了,家里出个大学生也不容易的。再说我是借又不是不要你还,不用说那些感激的话。呵呵。”
“白姐,好人有好报。我知道你那么说是不想让我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可是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感激你们。”边说着边往门外走,走到门口还又回过头来:“白姐,海子肯定能醒过来。你们都是那么善良的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他说完后开门儿出去了,我却因了这一句“好人会有好报”怔怔落下泪来。在海子床边儿坐下,用手指轻轻梳着他的头发。
“海子。海子。孩子……”趴在海子身上我忍不住哭出声儿来。
“海子你知道吗?我很害怕。白薇妈妈很怕,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很想帮你醒过来,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你。那些该死的医生什么建议都给不了我,他们说的那些狗屁道理我用脚后跟儿都能想的出来。我是想相信七姑的,她编什么故事都好,我才不在乎上辈子的那些什么破事儿,别说一个蛇妖了,就把我说成白骨精也无所谓,只要她有本事让你醒过来海子。”病房里除了睡着的海子就剩我一个人儿,我已经泣不成声,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哭了。
“海子,不管她说得是真还是假,不管咱们娘俩上辈子有什么牵扯纠葛你都不要管好吗?”说到这儿我突然愣住了。尽管我不肯定那个传说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海子能是那个传说里的谁,可我记起七姑说海子的魂魄被那个影子捏在手里。还说海子在跟那个人斗,还说海子能听到我们的话他自己也想醒过来。那个影子曾真实出现在我的梦境和记忆里的啊。
“海子。你听妈妈跟你说,妈在这里好好的,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怕,就等海子醒过来。妈妈只要海子醒过来。一切都有我们和你一起面对。先醒来,海子。先醒过来啊。否则,我和你爸都要崩溃了。”眼泪吧嗒吧嗒落在海子手上。那样修长苍白无力的手啊,还是软软得毫无生气。我多么盼望能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有一根儿手指微微动一下,哪怕就是一下呢,对我们也是个安慰啊。
我痴痴看着海子平静毫无表情的脸,喃喃重复着同样的话。直到杠杠的敲门儿声把我拉回现实。应了一声,我吸吸鼻子,抹了一把脸。起身去开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