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小说|萧诗墨专栏】油纸秘伞之衡阳峰（七）

十九
陈百龄喊了一句崔钰儿道：“我们到亭子中休息一下吧，明日早上早找，今天我们就不找了。”陈百龄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故意大了点，他甚至朝着刚刚睡觉的那个人看了一眼，似乎专门是说给他听的。崔钰儿当然知道师伯是什么意思，但是崔钰儿不太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崔钰儿也应和了一声道：“好，我们早点休息一会师伯。”
二人来到亭子坐下。
崔钰儿道：“师伯，你说那个草地上的怪人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陈百龄笑了笑。
崔钰儿道：“师伯，你说他会不会冻死啊？”
陈百龄道：“不会，这人不会怕冷的。”
崔钰儿道：“师伯，他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这么晚了，居然在这里睡?”
陈百龄道：“别人的事，我们先别说。先睡一会吧。”
崔钰儿道：“好。”
崔钰儿闭上眼睛就睡去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陈百龄着急着寻找陈甲天留下的证据，又忽然让崔钰儿小睡一会。但是崔钰儿觉得，师伯的决定肯定有他的理由。
崔钰儿睡下不久，便梦到有一个黑影向自己走来，崔钰儿了猛然一惊，从梦中醒来。他看到陈百龄和刚刚躺下的那个人双双站在亭外。
崔钰儿仔细看了看另外一个人，一身骨干，想必定是常年行走江湖练就的身体。月色笼罩下，崔钰儿有些看不清此人的脸色。
陈百龄道：“唐傲天，果然是你。”
崔钰儿听到师伯称呼前面的人为唐傲天，不由地心里一冷，江湖人送外号杀手独孤杀手唐傲天原来就是他。只是崔钰儿奇怪，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怪不得此人一点都不怕冷，这么夜里居然睡在衡阳山上。
崔钰儿起来，想看看究竟，究竟是怎么一会事情。
唐傲天道：“想不到，居然江湖上还有人认识我。”
陈百龄笑了笑道：“阁下这话说的，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的唐傲天，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唐傲天道：“阁下客气了，不过阁下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那我几天杀了阁下就给你一个痛快的。”
陈百龄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我临死之前能否了解一些事情。”
唐傲天笑了笑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陈百龄道：“我只知道阁下如此之人，究竟是谁能够请的起阁下。”
唐熬天道：“我们杀手有个规矩，不会在要死的人生前告诉要杀他的人的名字，不过你死了以后，我会告诉你他是谁。”
陈百龄道：“如果我死了，你再告诉我，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唐傲天道：“当然有意义了，至少做鬼的人应该不会是一个糊涂鬼。”
陈百龄又笑了道：“那我还能问一个问题吗？”
唐傲天道：“当然可以了，不过我不保证是否可以回答你。”
陈百龄道：“如此深夜，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唐傲天笑了笑道：“我当然自有办法，不过这个可以告诉你，是要杀你的人告诉我的。”
陈百龄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还能不能问？”
二十
唐傲天道：“你这个人问题还真多，不过今天衡阳山比较凉快，我的心情也比较好，虽然你这个人招惹了其他人的讨厌，但是刚刚没有吵醒我睡觉，所以我就让你多活一会，你问吧。”
陈百龄笑了笑：“江湖人送你外号独孤杀手，为什么等我们睡觉之后再动手呢？”
唐傲天笑了笑道：“阁下有所不知啊，我们之所以乘着别人睡觉动手，当然有我们的原因。”
陈百龄道：“不知道可否说给我听听。”
唐傲天道：“一来，我们做杀手这一行，从来都是见不得人的，对于被杀的人来说，哪怕这些人无恶不作，但是毕竟没有得罪过我们，我们就这样将人头割下，总是有些心触的。”
陈百龄道：“杀手还会心触。”
唐傲天道：“不错，那是当然，杀手也是人，每杀一个人对于杀手自己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陈百龄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唐傲天道：“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阁下或许不太明白，只要和生存挂起钩来的，就都没有对没有错了。”
陈百龄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杀手杀人仅仅是为了金钱而已，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说，今天能够从一个杀手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在下长见识了。”
唐傲天道：“其实也不然，我们之所以乘着别人睡觉才动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人睡觉的时候，不会那么痛。”
陈百龄笑了笑道：“不会吧，难道你死过吗？”
唐傲天道：“我死过。”
陈百龄根本没有想到唐傲天居然会这样回答他，有些惊讶。
唐傲天道：“很多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也都是同样回答他们的，我非但死过，而且在脖子被钢刀触碰的那一刹那忽然醒来了。”
陈百龄道：“那就证明你还是没有死过。”
唐傲天道：“随便你怎么认为吧，不过我总是认为人醒来的时候被杀一定比睡着的时候不舒服。”
陈百龄道：“这其实本来没有什么区别。“
唐傲天道：“当然有区别了，而且区别很大，当一个人想死的时候，对于他来说，疼痛不再重要，但是对于一个不想死的人来说，疼痛那是太可怕了。”
陈百龄道：“你刚刚不是说只是一刹那吗？为什么又这么说呢？”
唐傲天道：“对于我来说，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已经不再重要了，所以疼痛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其实无所谓无，无所谓有。”
陈百龄道：“怪不得阁下有亭子不进去，偏偏随便找块地就躺下睡觉了。”
唐傲天笑了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既然将死都置之度外了，还会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陈百龄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不会了。”
唐傲天道：“只是，我没有想到，阁下居然不愿意睡着死去，而愿意醒来看着自己死去，真让我不太明白。”
陈百龄道：“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不喜欢躺着死。”
唐傲天道：“你这个人，和我一样，我也不喜欢躺着死。不知道阁下可否告诉我姓名，说句实在话，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人，免得我杀错了。”
陈百龄道：“在下陈百龄。”
二十一
唐傲天叹了一口气道：”是这个名字，真不好意思，居然选择了你。“
陈百龄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了？”
唐傲天道：“不是说了吗，我心情好，你可以尽管问。”
陈百龄道：“我听说孤独杀手都是杀一些万恶不做的人，为什么会偏偏找上我。”
唐傲天笑了笑道：“你这个问题，我在上山来之前的时候，也反复琢磨过了。”
陈百龄哦了一声。
唐傲天道：“只是你想听哪一种解释。”
陈百龄道：“你有哪一种解释呢？”
唐傲天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好坏之分，本身就没有对错之分，我相信任何一个人总会做一些坏事，只是这些事究竟是对谁而言，大小不一样罢了。这只是一种解释。”
陈百龄笑了笑道：“有些道理。”
唐傲天继续道：“还有一种解释。”
陈百龄道：“愿闻其详。”
唐傲天道：“人们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知道阁下可懂。”
陈百龄道：“是这么个理。”
唐傲天道：“以前我以为自己超脱了这句话，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只所以超脱只能说明自己虚伪而已。”
陈百龄道：“这话怎么说？”
唐傲天道：“如果说给你二十两黄金让你去杀一个人，你或许不会，但是如果我给你两百两，甚至是两千两呢？那你会不会考虑呢？”
陈百龄道：“或许有些人会，但是或许有些人不会。”
唐傲天笑了笑道：“其实我告诉阁下，所有的人都会，只是这个数量大小的问题，当这个数量大到你会的时候，你就不会再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陈百龄道：“怪不得你说这句话虚伪。”
唐傲天道：“不错，其实世间很多的事情都是这样。”
陈百龄道：“你们杀手杀人不就是为了生存吗？“
唐傲天道：“生存也分为好几种，而我这种杀手真是想做完一次就再也不做了的那种。”
陈百龄道：“难道做杀手不好吗？”
唐傲天道：“这个很难说，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很好，当然我的这种不好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并不害怕仇家找上门来。”
陈百龄笑了笑道：“你是说根本没有仇家找你报仇吗？”
唐傲天道：“也不可以这么说，对于我来说，我已经将生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害怕别人来杀我呢？”
陈百龄道：“原来如此。”
唐傲天看了看天，快要天亮了。
陈百龄道：“天快要亮了。”
唐傲天道：“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有一种亲切感，让我不想杀你。”
陈百龄道：“是这样吗？”
唐傲天道：“但是我收了人家的钱，所以今天你必须死。”
陈百龄又笑了笑。
唐傲天道：“我和你说了这么久了，就发现你这个人一个缺点，就是喜欢笑。”
陈百龄道：“难道笑笑不好吗？”
唐傲天道：“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能够笑出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出这么高的价钱来买你的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