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七姑>【小说家族】七姑(6)

【小说家族】七姑(6)

作品名称:七姑      作者:舒贤      发布时间:2009-03-16 12:27:42      字数:4962

跟她认识好几年了,见过她给别人看名字。说实话,找过去看名字的人多半是心里有事解不开的,好端端平安安的人很少去。她先把名字写在纸上,然后问来人的生辰八字,说些来人身上发生的事,多半说的那人点头不已诚惶诚恐。其实我早都看出来了,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一直不停看别人的反应,然后掂量着自己话儿里的分量,调整自己谈话的方向。
想来,去算命的人也大多如此吧,人们似乎更乐于在陌生人面前敞开心房。摊上不如意的事儿了,遇到难过的坎儿了,心生彷徨找不清方向。就绝望,就无助,就迷茫了,然后就将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的交到所谓的命运手上。人们在感情脆弱的时候是很容易被误导和暗示的。
看名字只收十块钱,改名字的价儿可就不一样了。小孩子取名只要180到260,大人改名儿就得看那人身上的“事”儿有多大了,如果“事”儿大的肯定价格就高,没什么事儿的一般也就收个两百左右。据她说,改名,就是改命,每个人的名字都会形成一个强大的磁场,这个磁场会跟随、影响人的一生。既然是救命的事儿,肯定要根据事情大小不同分出个高低档次的。
改名字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儿。八字儿里头能看出一个人五行是否齐全,五行不全的话就得看看金木水火土里缺哪一个。一个人的姓儿是不大好改了,看你是求财、求官还是要家庭,根据需要的不同找出最符合要求的数理。比方你姓“李”,那“李”字没有繁体,7画,形成一个排列7-X-Y。这里还牵扯到一个“五格”,据说俩字儿的名字先天就五格不全。我也不再啰嗦了,因为实在是太复杂不是我这旁门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最后就是根据笔画挑字儿。笔画不是指字的简体,而是繁体字的笔画数。比如草字头,不能算三画,得算六画。并且光笔画数符合还不行,中国的汉字太玄妙,每个字本身都是有属性的,挑选的时候还得参照五行,命里缺水得用补水的字,命里缺金就用属性是金的字。
她也看过我的名字,可她既不知道我的属相更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所以没怎么敢在我面前卖弄,只简单说草多的地方对我应该有利,可以庇护我。这些事情我只当个玩笑来听,多草的地方再对我有利,我总也不能睡在花园的草地里吧?哈哈一乐从也不曾放在心上。
话虽那么说,可到了初一那天,我还真的跟刘美青一起去寺院了。
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到寺院里。这寺院在半山腰儿,有蜿蜒的盘山公路可以一直把车开到寺院门口儿。门口好大一块空地上挤满了车,下来一看,嘿,不少好车呢还。
跟着刘美青朝寺院门口儿走去,两边排满了前来兜售的小贩,多是卖些香烛草纸和元宝什么的。我问刘美青,说,神仙也用钱吗?那不是上坟给……
她没等我说完就把我后半截儿话给捅回去了。拿胳膊肘捣得我肋骨疼,还拿眼剜我:
“别跟这儿胡说八道。不懂先憋着,等回去的时候再问不行啊。”我撇撇嘴,心想还多大点儿事,问问都不行,那佛祖也忒小气了。
这间寺院门庭虽不大,香火却极旺盛的。没有高高的山门,跟农村自家庭院的大门差不多,年岁久了,一派灰暗惨败的迹象。只门上铜铸的虎头门环彰显着昔日的辉煌,却如今也黯淡了,只拉手处恍惚泛着金属的光泽显示着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奇怪它怎么就不能修修啊,看样子香火钱也还行啊。刘美青说我懂什么呀,说人们就喜欢它旧,就喜欢它破,就喜欢他老,修成崭新明亮的就没人儿来了。越古老人们就觉得越灵验。
我寻思着她话里的意思四下瞧着往前走,很想在踅摸出点儿蜘蛛网啥的出来,那岂不是更古老更灵验么。怎么想也没想到能在这里也遇见七姑啊。她们刚从一辆机动三轮儿车上下来就跟我四处乱窜的眼神儿对上了。紧走两步过去打个招呼,张姨一边儿整理鼓囊囊的袋子一边儿说白薇也来啊,那回去的时候可就方便了。我呵呵笑着说那是当然了,早知道的话就去接她们一起过来了。
寺院不是很大,叫山龙寺,大雄宝殿、观音阁、龙王爷、山神还有关二爷。传说东海龙王曾在此小憩并降雨解救旱情此庙而得名。七姑是只拜佛祖的,其他殿堂一概不去。说实话,我谁都不想拜,也不知道求什么,就陪她找处石阶坐了。
梵音回荡,檀香缭绕,这样的氛围,是很容易让人放松身心的,心放松了,眼睛是否会更犀利呢?
七姑看我的眼神儿很怪异,我读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谈起。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头顶的那颗痣,当时想着回家让老公给瞧瞧的,可是转脸儿又给忘一干二净了,于是转头去问七姑。
她看着我,眼中满是疑惑询问的神情,看得我心里发毛。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儿来,说那跟一个传说有关,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故事里的人和她有极深的渊源。我正待要问下去,七姑接着说如果我果真是她要找的那个人,那么我们相遇的时候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启,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共同完成一个使命,给那个古老的传说划一个圆满的句号。
不等我再问什么,七姑已经站了起来,张姨和刘美青也朝我们走来。张姨看看我又去看七姑,脸上似有隐隐的担忧。七姑也不瞅她,拔腿就走。
日子依旧不咸不淡的过着,老公说我变得沉默了许多,很多时候不知发什么呆,他刮我的鼻头,说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爱思考了。我冲他皱鼻子撅嘴巴,问他难道以前他觉得自己的老婆很肤浅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是,愈发的喜欢安静了。
偶尔会买只或炒或炖的鸡送七姑家去,经常会碰到孙绢在那里。我是从不肯留在那里吃饭的,搁下说几句话就走。后来有一回孙绢跟我说七姑抽什么牌子的烟,我也会时不时捎两条烟放下。潜意识里,我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我是个多梦的人,相信有些梦是可以昭示未来的。很多人都有过那样的感觉,梦里的情景梦里的人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呈现在眼前,让人惊奇,让人感叹。这样的梦多是会让做梦的人有强烈的记忆,比如我梦中的那个影子,一辈子也忘不掉的那个戏谑的表情。当然,还有那颗痣,和那个我一无所知的传说。尽管不是梦,可比梦境更加扑朔迷离。
也许是日子过的太平淡,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结,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与众不同轰轰烈烈的。我也是这样吧?否则如何就认定了自己是那故事里的人呢?当然,如果不是又一场更加赤裸裸、逼真而又可怕的事情,或许我不会陷的那样深,那么快。
那日老公出差未归,我一个人在书房上网,忽觉一阵冷意袭来。抬头看窗,窗帘纹丝未动,窗户严丝合缝;扭头看门,安静的半开着,依然还是刚才的模样。我自嘲着耸耸肩跟视频的网友说起自己的感觉,对方笑着打趣,莫不是半夜三更有异域的朋友来拜访吧?不等我骂回去,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瞬间将我湮没。
全身的毛孔张开,发根儿绷紧,汗毛根根竖立,耳廓收缩,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气,一股阴冷的气,从门口那边,慢慢向我靠近。我很想回头,可我不敢。我禀住呼吸,翻眼去看显示器上方的摄像头。背后是空的,一眼就可以看到半掩的房门。什么都没有。可那股阴冷的气息却依然在向我靠近,越来越近,仿佛就要来到我的身边。
我觉得我要崩溃了,整个人在发抖,牙齿在打颤。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我想大声呼喊,可我不敢,我不敢喊,不敢叫,也不敢动。我僵硬着,瞪大眼睛,瞅着空空的背后。清晰的感觉到,身后有一团阴冷,一步一步往我身上逼近。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股气低下来,好像一个高个子的冰人从我身边儿俯下身来,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在我的后脑,轻轻的,缓缓的,满怀柔情和爱恋的,摸了三下。
当那一股气又慢慢升高,渐渐离我远去,我才尖叫着,用手使劲儿箍着后脑,砸着我的脖子,把自己瘫在转椅上,冷汗淋淋。衣裳紧紧贴在同样冰凉的身体上,我把自己贴在椅背上,胸口急促起伏,狂喘粗气。手使劲儿摁在后脑,却依然清晰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似那三下抚摸已渗入骨髓。
摄像头里,我泪流满面。对面视频的网友,目瞪口呆。我发疯般从椅子上跳起来,赤着脚冲出书房,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最后跳进被窝,把自己紧紧的捂在棉被里。我依旧浑身发抖,像秋风中的枯叶。黑暗让我更加恐惧,把头从被子里窃窃的探出来,牙齿颤颤的,瞪大眼睛,蜷缩成一团,瑟瑟地抖。头顶的水晶灯流光溢彩,幻化出无数的光影,墙角的落地灯在惨白的墙面拖出一片温暖的光晕。一切,真实,温暖,而又看起来那样美好。
过度紧绷的神经很快让我的体力达到极限,不知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我沉沉睡去。
梦里好纠缠,好黑暗。一个帅气的男人,干净的脸,穿雪白的衬衣,漆黑笔挺的长裤。微笑着伸出手,牵我走出无边的黑暗。似乎那黑暗只是一道门帘,一抬脚,就能跨得出去。
这是哪里?
我抬头看他。他微笑,不语。牵我的手,继续前行。这是暗夜里的村庄,有惨败的石墙,破落的庭院,有坍塌的房屋和干枯的草垛。
他的笑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将我抱到身前。贴上他的胸膛,我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他如此强悍,笑的邪恶,却又让人那么迷恋。
轻轻的,把我放到干枯的草垛上,似乎能闻到干草的香。俯下身,把我散乱的发丝拂到耳后。闭上眼睛,我迎接他的吻。柔软的舌温柔霸道地轻启我双唇,微凉的舌尖引诱着我的温暖,我迎上那微凉的寻觅,似阴阳胶着。冷暖,在瞬间黏合。满口生津。
我们相互纠缠。我们,相互吸吮。
他的手也是冷的。触上我肌肤的刹那激起微凉的麻,修长的手指在我的皮肤上悄然滑行,爬上我僵挺的背。他的舌润润的,从脖颈滑下来,灼热我每一寸肌肤。细碎的牙齿一颗颗开启我胸前的纽扣,灵巧如匠人雕琢的手。我抱紧他的头,紧紧抓住他的头发,任那柔滑的舌走过颤抖的双峰,吸吮坚挺的蓓蕾。
清冷的夜光里,透过颤抖的乳峰,我看到他黑漆漆的发匐在我洁白如玉的身体。
牙齿调皮地撕开裙带,轻轻扯下宛若透明的底裤。我颤抖着揪紧他的头发,享受那湿润走过平滑的小腹跌落神秘的谷底。微凉的舌轻探如花的洞穴,旋转、吸吮,细碎的牙齿轻轻噬咬娇嫩的花瓣,酥酥麻麻。我的身体在暗夜中瞬间绽放,如一朵泛着清冷月光的白色牡丹,绽放在那孤独荒凉的枯枝上。
突然,耳边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嗤笑。极细极细如游丝,忽而就飘逝在风中不见了。像一滴水,不小心跌落烧红的铁板,只一瞬就化为无形,留下刺啦一声,仿佛它,从未曾存在过。睁开眼睛,我看到一个让我永世不得救赎的情境,那个匐在我身上努力耕耘的男人,还是白衬衣,只是,只是那张脸。那张脸,变成了一个虚空中撕开的表情,戏谑的,嘲笑着。
我尖叫一声,在梦里。不是昏厥,而是醒来。耳边犹自回荡着那惊悚恐怖的尖叫。
看着熟悉的床,拥紧温暖的被子,盯着耀眼的灯光,我清楚的感觉到两腿间一片滑腻腻的凉。撕咬着被子,泪水喷薄而下。
我试着让自己再度睡去,终是徒劳,终是无奈。既然无法逃避,所幸就敞开的彻底吧。我记起七姑的话:自己越是害怕,别人越是得意。不管那会是个什么东西,既然认定了我,那就放马过来吧,又待如何?!
一念及此,反倒没先前那么害怕了。我从被子里爬出来,哼着一曲快乐的歌,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的把戏。终是惴惴的,走出卧室,穿过走廊,一级一级,迈下楼梯。脚尖儿窃窃落地,光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脚底的凉清晰的让我感觉到周遭的温暖。楼梯边水池里的鱼儿浮在水中,它们都在睡着,一动不动,不知是否在做着绮丽的梦。穿过客厅,我走进厨房,倒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期待它能温暖我的胃,温暖我的身体。
依旧哼着那曲自己也叫不上名儿来的歌,尽量让脚步变轻松,更轻快。努力快乐着,走进卫生间,整面墙的镜子映出完整的我。
肥大的睡袍里藏匿着略显单薄的身体,露出修长的小腿,白皙的脚赤裸在地上,红艳艳的脚指甲在镜子里显出晶莹的光。漆黑的眼睛努力圆睁着,空洞而茫然。嘴唇因紧张和干涩而独显唇纹的性感。
几年的婚姻生活,老公把我从灰姑娘变成美丽的公主,同样漆黑的长发蜷曲着自两肩垂落胸前。曾经的稚嫩一扫而光,镜子里,是个气质独具的女子。
我瞪大眼睛,用尽所有的智慧调动所有的神经想要看进镜子里面去。除了我,只是我,还是我。在我的背后,灯火通明,空空如也。
打开音响放一曲悠扬的歌。我喜欢张学友,因为他年轻不在,因他面上那一道痕,让我觉沧桑的帅。男人只有经历过岁月的沉淀才会醇香如陈年的老酒,一如我万金不换的老公。呷着热牛奶,将自己丢进《夕阳醉了》的旖旎风情中去,心却想着也许《北京的金山上》更适合带我离开此刻鬼魅的情绪。
我知道,这将是个终生无法诉说的秘密。既如此,也只有自己努力消化。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