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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家族】七姑(4)

作品名称:七姑      作者:舒贤      发布时间:2009-03-02 12:18:51      字数:5020

我虽有着极其严重的好奇心,却从来都不想要自己成为一个不被欢迎的人。听到这句话我连忙起身说好,冲旁边儿亮灯的屋里喊了声张姨孙绢说我走了,不等她们说话我抓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她们送出门来,张姨走在最后,脸上的表情平和了许多,我冲她们笑笑说不用送,费劲儿地把车子往后倒,七姑就在凌晨凛冽的风里看着我往外倒车。车灯耀亮了狭小的空间却依然遮不住漫天的灰色,七姑便置身在那一团昏黄的光影中。
我突然很受不了这样地注视,恨不能丢了车子生出翅膀马上逃离。你能想象吗?刚听了一些明明好像跟你有关,而你却一个字也不明白,非但如此你还不知该如何去弄明白的事儿以后,再被一个陌生却似乎又跟你有很大关系的人如此关切,如何让人受得了!
终于出了那条巷子,我冲七姑挥了挥手她才退回门里去了,随着一声哐啷的关门声,我的心才安稳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回到家老公出去跑步还没有回来,我洗了把手给自己倒杯牛奶然后在沙发上发呆。家里太静了,安静得让人容易胡思乱想。打开电视找一个热闹的频道把声音调得很大。倒是不发呆了,换成满屋子乱逛,从厨房到阳台,从卧室到书房竟然还进了一趟杂物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心里有种莫名其妙却又清晰无比地不踏实感,也许最不踏实的是我不确定是什么让我如此不踏实。
在我跟个魂子似的到处乱飘时老公跑步回来了。跟魂子似的也是他说的。说我眼睛发直,脚步轻飘飘就跟个魂儿似的。我冲过去照镜子,问他有没看到我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然后就听他在后面哈哈大笑着说快来吃早点吧。
老公比我大一旬,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当我是个孩子,我很享受这样地感觉。坐他对面看他把漂亮的碗里盛满香喷喷的粥,旁边搁着同样香喷喷诱惑四溢的馅儿饼。闭着眼睛很享受地吸了吸鼻子,我胃里的小馋虫儿恨不能从嘴里探出头来。
老公笑嘻嘻看我享受美食,问我是什么惊天的大事让我等不到天亮就蹿出去。
说话间,今天的第一缕阳光已经透过玻璃窗快活地扫了过来,我冲着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入阳光的力量。然后在阳光里跟他说了我的梦,说了七姑,说了张姨,还有孙绢。
老公皱了皱眉头说那么复杂呀,别把自己绕进去了。不就是个梦吗,搞得神经兮兮的。他说我是跟刘美青走太近了。刘美青虽然是个神神道道的女人,可她不会神道这些事儿。我瞪了老公一眼说人家刘美青只给别人算名字,人那不叫神道。
老公也不跟我争辩,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莫要跟孙绢走太近了,她是给咱们贷了款,可我们也没亏待她。说到这里他眼中光芒四射,我爱极了这样的眼神:自信、坚毅,有种一览众山小得豪爽跟大气。接下来的话他不说其实我也知道,象他这样的商人,是银行里争取的对象。有一定实力,发展稳定,关键是信誉好口碑好。
不跟银行打交道的人或许不知道,到处有人埋怨贷款多么难,实不知银行也在委屈地揣着口袋儿里的钱不敢往外放呢。只知道你借给别人钱想按时拿回来,人银行里的钱也是钱啊,也得给找个稳妥儿的人家才能放心嫁出去不是。
我嘴里说着好啰嗦啊,耳朵都要生茧子了,然后推他说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呀。他也不恼,在我脸上摸一把,乐呵呵哼着小流氓曲儿去刮胡子换衣服。有时他真让我特没成就感,怎么惹他也不气,真是。
照例一个轻浅地吻,然后看他孩子似心满意足地去上班。困意在瞬间将我袭倒,我连滚带爬地回到床上,以弥补我昨晚损失的睡眠。
想想七姑的话,我心里笑了。晚上我才不去呢,一个梦而已。学着她的样子,我也往两边儿扯了扯嘴角,抱着枕头去会周公。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那恼人的铃声就一直响个不停,拿被子蒙住头也阻挡不了它冲击我的耳膜。我头脑发涨四肢发麻怎么也摸不到手机,混混沌沌睁开眼睛,眼皮好沉重。手机已经躺到了地板上,把头探下去摸过来接听。
里面响起老公焦急的声音:
“薇薇,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啊。”我真是觉得好奇怪啊,我说我在睡觉当然没人接。
“还在睡?”老公的一声大叫让我似乎有了一点儿清醒。
“睡觉怎么了,又不是没睡过。”
他是哭笑不得,说薇薇你没事儿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说不知道,外面阳光好像不错啊,应该到中午了吧。
老公是彻底对我投降了:
“好好好,是中午。那你起来收拾收拾一会儿我们去吃‘中饭’。今天周末,儿子回来。”我答应着挂了电话。
儿子是老公前妻生的,是我的大儿子兼小保镖。我这个后妈当得跟知心大姐似的,怎么可以把小保镖回来的时间给忘了呢?我自责着从床上爬起来,脚跟没落地就又给摔回床上去了。
头怎么这么沉啊!眼皮好像有千斤那么重。摸过闹钟一看:四点三十五分!拍了拍闹钟,晃了晃脑袋。没错儿,是四点三十五分。抬起沉甸甸的胳膊去摸自己的额头:
天!好烫啊!
我把自己扔回床上,给老公打电话说你赶快回来呀,把儿子接着赶快回来呀。老公以为我又耍什么性子,呵呵笑着说这就回去了,薇薇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的啊,儿子可有一个星期没看见漂亮妈妈了……
老公叽叽咕咕还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因为我,再一次跌入了周公地圈套。
再次醒来已是夜里八点多了,床头趴着一对儿苦瓜脸儿。见我睁开眼睛,他们焦虑的表情得到了缓解,我抬手去摸摸小男人的头说我真没用,竟然在儿子回来的时候病倒。儿子握着我的手嗯嗯地点头,说那就快好起来呀。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串咕噜噜地响声,看来我的肚子在抗议了。两个男人看着我,使劲儿憋着笑。
原以为第二天可以跟大小男人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可谁知道到了下午又发起高烧来,并且一再反复了近一个星期。每次都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开始发烧,老公带我去医院把能查的全都查了个遍也没查出哪个器官出了毛病。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七姑那天说的话。
老公说我别神经了,病就是病,别跟那些迷信的东西瞎扯在一起。我撇撇嘴不以为然,说没准儿就真的有点儿关系呢,我老也不好,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了。老公说什么死马活马颠三倒四胡说八道。他说我真想去也行,但得他陪着。我说行。
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就跟初恋的男女初次约会那么准时。我又发烧了。
老公二话不说,带我去了七姑家。
她们家在白天看起来可大不是我上回来的模样,光明还原了所有事物本来的面貌。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又脏又乱,佛像身上也布满了灰尘,墙角结了蜘蛛网,散乱地堆着些杂物。
七姑照例坐在属于她的位置,我跟老公坐在她对面。
七姑依旧笑眯眯地看我,说白薇近来可好啊。那双细长的眼睛似乎能洞穿一切,尽管她这么问我,我却感觉她其实清楚地知道我一个星期以来发生的一切。我如实跟她讲了我反复高烧不退。
她听了也不觉得诧异,还是笑眯眯看着我,给我们倒来两杯水。
我心中突然有种强烈地感觉,我觉得她心里在怪我,怪我没有在第二天来听她原本想要给我的答案。我突然有些后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样强烈地感觉让我无法忽视。也许,我会因为这次失约而付出代价。
七姑再也不提我梦里的事,再也不说要给我什么答案。
老公坐不住了,摸摸我的头说还烫着呢。七姑抬眼看了看我们也没说话,转头跟张姨说去拿三道符子过来。不一会儿,张姨拿来三张草纸,有七八公分那么宽,二十公分那么长的样子,上面是红色奇形怪状的符号。七姑说这些都还是过年那会儿用朱砂写的,说完她捏起一张用火柴点着了放在一个空碗里,用筷子摆弄着全部烧成灰,还拿筷子把纸灰戳碎,接着提过暖壶在那碗里倒了半碗水推到我面前,说用筷子搅搅然后喝了。
我看了看那碗水:黑乎乎、混沌沌,水里漂着浮着大大小小的纸灰。那得是个什么味儿啊?说实话,在那个时候,卫不卫生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那水能是个什么味儿啊。
老公看看我紧皱的眉头和为难的模样,又转脸儿去瞅七姑,可似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嗨!看来这关键时刻,谁都指不上,这主意还是得自己拿啊。我端起碗来,正想嘬起嘴唇儿吹开那漂浮的纸灰准备一口一口往肚里挨呢,七姑及时打断了我:
“等会儿!等水凉一会儿,一口气儿喝干净。这样怎么喝呀,又不是让你尝味儿的。”说完她哼哼笑了起来。她刚才那声“等会儿”声音洪亮极了,又来得突然,狠狠地吓了我一跳,我手都哆嗦了一下。我想也是哈,不用尝也知道这味儿肯定好不了。
说实话,喝中药也没这样悲壮过,憋了一口气儿,我直着脖子咕嘟咕嘟往下那叫一个咽呐。七姑看碗里还有些残留的纸灰,又加了点水让我喝干净。
等我终于把那些东西喝个一干二净的时候,七姑从观音像前面拿了块糖递给我,说改改嘴里的味儿。老公边看我剥糖纸边问七姑,说这样就行了?
七姑笑笑说等白薇吃完糖再说。我边吃糖边琢磨这糖纸。怎么看,也是随便哪个超市都能买到的水果硬糖,实在是看不出这糖里能有什么门道,包装是完好无损的。
我们就这样呆坐着,老公和七姑她们对着吞云吐雾。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我总觉得,七姑今天没有我第一次来时的亲切了,似乎那天我从没来过,似乎那天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发生过。竟然,一个字都没有人提起。
我七想八想着就把一块糖给消化了。七姑冲我老公说你看看白薇还热不?老公喔了一声伸手去摸我的额头,眉毛挑得老高,用一种稀奇得要死的口气说:
“咦,没了!好啦!”
看他那傻样儿,我自己也去摸,可是我摸不出来。但我不觉得冷了,不再觉得脸滚烫滚烫小手冰凉冰凉了。
七姑笑呵呵地也不说话,张姨撕块纸把碗里的水擦干净,然后象刚才一样把另外两张符也烧成灰,拿白纸各自包成两包,跟我说今晚就不用再吃了,明天早上起床后就喝一包,晚上再喝一包,如果好了的话后天晚上再来。
我千恩万谢地接过两包救命的草纸灰,然后拿脚踢老公一下。老公愣乎乎瞅了我一眼,我嘿嘿笑着也不看他。这厮到也识相,拿出钱包抽出一张老人头搁桌儿上。七姑看也不看说不要放在这里,放师傅跟前。老公一楞,张姨朝佛像努了努嘴。于是老公站起身来把钱搁佛像的胸口。
这回七姑没有送我,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这事情虽说是怪异,却真得让我好了起来。于是第二天的晚上我就过去跟她们报了个喜。七姑依旧淡淡的,说明晚再来吧,这只是暂时的管不了几天,明晚给你打送打送你才能完全好起来。
我虽是心里一千一万个好奇,却不知为何没了去探个究竟的念头。也许跟我的性格有关吧,不愿强人所难。别看表面上大大哈哈随和得不得了,可其实,心里头清高得紧呢:你不想跟我说,我也不去求你,你帮我治病我给你付钱,还是这样的关系让人心里更轻松些。
回去跟老公说,他也不知道打送是什么。反正病好了,人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就是不知道得给多少钱,那天给一百应该不少吧,可不知道打送人家收多少钱啊。我说我其实想到这个问题了,就是没好意思问。老公笑着说我,只要是一跟钱沾边儿的事就不好意思,小心哪天被人给骗了还得念着人家的好。我笑嘻嘻耍赖,说那你就不要在我的户头存太多钱啊,当心你的钱被别人拐跑了。
我嫁给他是挺幸福,可他能娶到我,又何尝不也是一种福气呢。说到我们俩,儿子到算是个媒人了。
那时我在他儿子学校旁边开一家小小的书店,他儿子经常去我那儿借书,其实我的书只卖不租也不借的,可我却愿意借给他。也许因为那是个沉默的孩子吧,有一双深邃安静的眼睛,比其他同学都高一些,一个相当俊朗的小伙子。然后有一天,小家伙说他老爸要请我吃饭谢谢我。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这样认识了。后来他老爸就撇开儿子单独请我了,再后来,我就成了小家伙的妈。
那一年我28,他40,我们的儿子14岁。那一年,奶奶还在,给我们主持了一个圆满的婚礼。就在去年,奶奶离开了我们,在睡梦中安详得走了。老人们说,奶奶是寿终正寝,只有很大福分的人才能这样往生。
他其实很可怜,前妻生孩子的时候本来挺顺利的却突然大出血,没能抢救过来。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生意已经做得不错了,结婚后还把我的小书店换成了一个大书吧。他说我有旺夫运,娶了我以后生意越做越好。我说那不是我旺夫,是老天爷让他赚多多的银子来给我和儿子一个稳定的生活。
说到儿子,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跟那孩子特别有缘,他待我也好,我们不只象娘俩,还象姐弟。我尤其享受他喊我妈时别人羡慕的眼神儿:儿子这么大了可妈妈还那样年轻。哈,虚荣心真是大的可以了。
所以我不想再生一个孩子,老公经历过那场灾难以后,也是心有余悸,生怕我会有什么意外,所以也由了我去。
看我瞅着他发呆,老公敲一下我的脑袋把我拉回现实,我傻乎乎笑着去扯他的袖子:
“还能多少钱啊,你带着钱包就足够应付了。”
呵,老公就真的在第二天天一擦黑儿揣着他充实的荷包带我去七姑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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